第6章 无关风月
无关风月是夏余前世的初恋。
那年博客等综合社交型网站兴起，各类“圈子”、“社团”层出不穷。
初三，她初次接触到诗韵平仄，想自己学着作诗填词，便流入各大诗词群中，虚心学习。机缘巧合，认识了“无关风月”。
这人虽名定“无关风月”，但他的诗词歌赋全与风月有关。
在小说世界里，风月对于女主来说，是“回头的浪人”、是“浪漫的骑士”、是“小说里走来的水晶人儿”。
他集痴情、大叔、偏执、浪漫、博识于一体，在小说中心完美无缺。
但对于夏余来说，他只能被两个字概括——渣男。
这是夏余性情转变的第一个点，也是她最痛、最恨的一次。
“小鱼？小鱼！想什么呢？”
“没什么……他怎么问你的？截图能给我看看吗？”
“可以啊。”沐漾点头，“回家就把截图给你。”
“嗯。”
风月应该也给夏余发了很多消息，但是夏余暑假两个月没上企鹅，再上线的时候，社交圈、私聊、群聊、邮箱——数不尽的消息。
她根本没心思一个个看。
其实按道理，这么“印象深刻”的人，夏余哪怕重生一次，也应该记得很清楚。
但这么多年，她总习惯性、下意识去忽略让人不愉快的经历。
……不管多少年，有些疤始终没办法痊愈。
十月的天说变就变，回去的路上，淅沥下起了雨。沐漾有补习班，早半个小时就离开了，夏余只得去隔壁的书城。
说是书城，实际也就三层楼。
一层楼是些专业书籍，夏余几乎看不懂。二层书类比较多，小说、诗词、散文、小初高辅导书等等。第三层是儿童读物。
夏余是来买散文杂记的。
她习惯每日看几页书籍、做笔记记录，家里的书几乎都看完了。早几天在报刊买了些短篇小说杂志，也看完了。
她比较喜欢看杂记、游记类的散文，这样能一边看、一边搜寻相关资料，一本书坚持的时间能久一点。
细心挑选两本，付款，回家。
雨下了很久，夏余到家时路灯已经亮了许久。家里还暗着，父母依旧在忙自己的工作。
泡了杯清茶，夏余对着雨夜翻起才买的文集。
假期的最后一天，夏余依旧早起锻炼。把修完的万字短篇发到编辑邮箱，才打开私聊。
第一条是沐漾的，打开全是风月和她的对话截图。
风月：【可爱笑·jpg】你好。
沐漾：？
风月：请问你是小鱼的死党，阿咩吗？
沐漾：你是……？
风月：【大笑·jpg】我是风月，经常听小鱼提起你。
风月：她说她空间留言最活泼、最可爱的姑娘，就是她的死党咩咩。
沐漾：你是小鱼的朋友？
风月：目前算是？
风月：小鱼之前常写散文发于社群，最近没见着她人、也没见她有动态，很担心。
风月：叨扰你了。
沐漾：没事。
沐漾：小鱼没出什么事，具体我也不方便说，如果你联系上她了，可以自己问她。
风月：那能劳烦咩咩帮我联系一下小鱼吗？
风月：就说我很担心她。
沐漾：ok。
夏余冷笑，后靠在电脑椅上，面无表情。
风月这个人还真的是……
他看起来很礼貌、也很有分寸感，对人的昵称和夸赞显得他亲切又温柔。
可实际上，正是这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这种“温柔亲切”，让多少姑娘前仆后继，主动成为了他的“鱼”？
而他呢？
对着“正宫”扮无辜，委屈三连还要哄哄。
——“抱歉宝贝，我不知道她喜欢我”、“抱歉宝贝，她只是一时间想不开，让我劝劝好吗”、“宝贝，你不相信我……”。
在外，他向着姑娘装深情，对风月爱慕越深的人、越恨不得将夏余挫到尘埃里。
——“是我不好，才让她伤心”、“她并非故意，只是年岁还浅、稍显幼稚罢了，我会慢慢教的，劳你多体谅”、“她这样没有安全感，到底还是我有问题”。
多漂亮的话，多诚恳的反省，多光风霁月的人。
可实际令人发笑。
别人姑娘都每天去他空间留“我想你”、“我爱你”、“今天又想到你给我说的……”等各种表白、小作文。
她作为正牌女友，私下问两句怎么了？
况且夏余那个脾气，对自己人又软又娇，哪怕心里火再大，说话也是温声细语娇娇软软的——从来没有撕破质问过。
可每次的答复，夏余就仿佛是那个质问、不讲道理“刁蛮任性”的小公主。
至于风月给别人的解释？
那更坐实了夏余的属性：幼稚、任性、刁蛮……
乃至后来夏余每一次闹不愉快，哪怕只是自己哭着冷战，也会被人劝——他对你够好了、他那么爱你，你还要怎样？
那个时候夏余忽然懂得什么叫“语言的艺术”。
风月说谎了吗？
没有。
夏余确实会问他和谁谁的关系：撒着娇声音软软的那种。
夏余确实会没有安全感，才会在私下一遍又一遍问风月爱不爱她，说着情话的时候。
风月说的一切好像都没有问题，可是说一半藏一半，想象留白底色铺满，便就成了最大、也最难堪破的谎言。
其他人有多夸赞风月，便有多不解夏余。
那么好的人，夏余怎么舍得说放就放？
夏余怎么能狠心让风月为她“肝肠寸断”？
漫天的质疑——哪怕沐漾，到最后都忍不住来问了夏余：你真的想好这么狠心吗？风月看起来真的很爱你。
越是如此，夏余越是要断尾求生。
……
往事如云，一幕幕浮在夏余眼前。
当年的恨混着夏余后来“黑化”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
“风月。”夏余盯着电脑屏幕里的聊天记录，后牙槽咬紧、笑得开心，“我忽然无比感谢我重生了。”
重生，才能让三观成熟、心理成熟、处事成熟、有较强抗压力和承受能力的这个夏余，站在“起结”的这个节点，和你堂堂正正对上一局。
而不是同上一世一样，被你玩弄在鼓掌之中，自卑、自我怀疑、抑郁——最后像懦夫一样，头也不回地逃了开。
那一年，夏余为了逃离换了所有联系方式、换了城市，只为不留下任何痕迹，再被重伤。
逃得多狼狈啊……
夏余至今都能记得当初有人提起“风月”两个字，自己的生理反应
——恶心、想吐、头痛、全身鸡皮疙瘩，泪不听使唤就落了，甚至很长时间寡言少语、带着口罩、就怕被熟悉的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