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同伴
第66章
影山步内心十分震惊。
第一点是, 在他的预想中,拿到代号的流程应该跟威士忌组一样, 只要通过了考核就会得到晋升, 然后权限等等都会更新,只需要见到更高等级的负责人就可以达成,其中包括了下发新的代称。而这三位卧底无论如何不可能见过boss, 否则他们在追查的就应该是boss本人,而不是行动组的琴酒了。
第二点就是, 这boss竟然要见自己。
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实验体的身份虽然少有,但既然都路久司愿意放他出去活动,而不是关在研究所里当小白鼠,那么就说明他作为实验体的价值已经十分稀薄。
那么剩下两种可能性, 一个是他个人的表现太过优秀, 以至于boss都对自己青眼有加。
嗯……倒也不是不可能。影山步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六边形战士布局,竟然发现自己作为一个酒厂新人来说已经算是根骨清奇的那一类了。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跟琴酒的关系让boss产生了注意。
仔细想来, 虽然影山步对这组织到目前为止还是不知其详, 但从各种蛛丝马迹中可以看出酒厂在各种地方伸出的触角多到令人心惊。而琴酒则是其中最神秘的那一个,影山步至今只发现了琴酒年龄成谜,而都路久司则似乎对自己有些特别的想法, 尚且不知道他将自己推给琴酒的意图为何。
那么如果是最后这一种可能性,只能说明琴酒在组织里的地位,或者是在boss心中的地位是格外特殊的。
各种想法纷至沓来,但在短短片刻之后就收拾整齐, 影山步面上分毫未流露出来,对此事没有任何异议地点点头:“好。什么时候?我现在能出院吗?”
琴酒:“不急, boss现在不在国内, 等他回来了再通知你。”
影山步当然不急, 他在任务里花掉的钱还没薅回来呢。
交代完要事后,琴酒看了都路久司一眼,像是对这个人的存在感觉有些多余。
“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研究所所长好脾气地耸耸肩:“其实他的伤势现在已经不影响日常生活了,身上大部分伤口已经结痂,只有两三处还要换药。你想让他出院吗?”
银色长发的男人目光与坐在床上的短发少年相对一瞬,随后转过身离开房间:“收拾一下,我接他走。”
于是影山步分明看到在琴酒身后,都路久司面上的笑意更盛了,像是看到了令人满意的结果似的,眼神柔和又带着说不出的忖量落在影山步身上。
“没问题。”
病床上的少年一双眸子像是浸在清水里的黑色玻璃珠,安静地望进男人绿色的眼底,只能看到翠绿眼眸表面的盈盈笑意,宛若温煦知性的邻居。
实则深不见底。
“那我叫人来帮你收拾东西。”男人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对少年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摆明了只是来看热闹的。
影山步觉得这人应该有故事在身上,但既然并非剧情角色,他便没有追根究底。
研究所没有他的衣服,而他原来那身早就报废了,于是非常巧合地,他又穿着病号服从研究所出院离开。
停车场里,琴酒已经在坐在车里等了一会了。听到车门开闭的声音,侧头便看到少年身上宽大的病服下露出层层包裹的雪白绷带,脸色苍白,黑色碎发略显凌乱,眼睛看向窗外。
只觉得莫名有些碍眼。
影山步回家之后的生活一如往常,除了洗澡不方便,吃饭也磕磕绊绊,最大的差别大约是琴酒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好像比以往多了很多。
洗澡之前,影山步看着琴酒盯了自己一眼,像是不大放心。
影山步:
吃饭的时候,影山步左手笨拙地用勺子舀土豆,接连失败三次,最后把土豆挑飞到了对面的汤碗里,抬头就看到琴酒复杂的目光。
影山步:
睡觉之前,影山步本来打算直接回房间,但是突然想起来要换药,而二楼的医疗箱在主卧内。于是他敲开了琴酒的房门,看到对方穿着浴袍站在门口,银灰色的双眼居高临下地凝视他两秒后便松开了门把手,又看了眼他怀里,好像在说枕头呢。
影山步:
影山步:
系统:
进房间之后,影山步熟门熟路地取出医疗箱和研究员给他开的药,转头便与琴酒对上目光。
琴酒神情冷淡地对床边抬了抬下巴:“绷带拆了。”
少年愣愣地“噢”了一声。因为抬手会拉扯躯干的伤口,而右手仍然打着石膏,于是只能单手缓慢地解开睡衣的扣子,再将衣服从身上剥下来。笨手笨脚的样子与平日里灵敏的行为反差格外大。
男人看得有点不耐烦了,干脆上前弯下腰,伸手把已经挂在臂弯里的睡衣从手臂上扯下来,然后手掌在少年周身寻摸了一圈,找到了绷带打结处,手指稍微用力便把端头撕开。
随着绷带一圈圈从少年躯体离开,那些已经结痂的疤痕和仍然鲜嫩的粉色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被苍白光滑的肌肤一衬,便显得格外刺目。
琴酒手上动作没有停顿,因为床沿高度不够,所以他直接半蹲下来,用棉签给伤口消毒并且涂上药物。操作十分麻利,行云流水。
而等正面涂完之后,少年在床上转身的动作十分吃力,于是只好换了位置,由琴酒坐在床边,少年背对着他站着,任由男人从身后涂药然后将绷带一圈圈再次包紧。
影山步道谢之后捡起睡衣单手套上袖子,结果因为动作太笨拙,又享受了一把监护人给他穿衣服的福利待遇。
他都有点惶恐了:
系统:
影山步幽幽道:
等换好药之后,时间已经不早。
少年站在床边,看到男人自顾自地关了房内的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床头灯,然后掀开被子躺下。
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快睡觉。”
于是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迈开步伐走到另一侧,爬上了床。
受伤之后少年的动作都迟缓而小心翼翼,琴酒关了灯,在黑暗里听到另一边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一切归于安静。
确认对方已经入睡,他便合上眼,迅速陷入浅眠。
但也不够准确。朦胧中有什么东西贴了过来,但没有任何威慑力,反倒令他在感知到之后因为温度升高而睡得更沉了一些。
次日睁开眼的时候,琴酒又恍然意识到有到一团熟悉的热源抵在胳膊上。到底什么时候凑近的他没有深刻的印象,以至于竟然没有将他当场惊醒。
男人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对这个状况感到不满并且进行了反省,然而想把手臂抽出来时,却发现被抱得很紧。
身边的少年黑发凌乱,大约是因为后背有伤的缘故,更倾向于侧身睡觉。他侧身面对自己,包着石膏的那只手放在自己身上,额头抵在肩头。
这副熟悉的姿态令琴酒立时回想起来早些时候被小孩儿半夜打搅清梦的前几个夜晚,但没想到现在连他自己都被麻痹了。
监护人闭上眼捏了捏眉心,只觉得心情复杂中又有点糟心。大约无论养些什么,本身就是一个向对方妥协的过程,他认清了这一点之后不得不接受了现实。
少年睡得沉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头发被人揉了一把。
黑色的柔软发丝在手指间轻轻划过,很快便由指缝泄下,是与原先长度差异明显的手感。琴酒收回手,转头看向天花板,表情平静,然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到底想了些什么。
又或许什么都没有想。毕竟这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剪掉了长发而已。
不,他在心里纠正,他今后要以不同的态度对待少年了。
在横滨的医院里,琴酒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所求为何时,其实并没有了悟的感受,反倒有些迷茫。他已经独自走了这么远,没想到仍然是需要同伴的。说是搭档也许更加恰当,但是过往在组织合作任务时,没有一个临时搭挡可以得到他的全部信任。
即便组织对临时独自撤退或是私自改变计划的惩罚很严厉,但他总要防备着队友因为私情或是实力不济而反捅他一刀的情况。
但影山步不会。
少年已经通过切身的行为证明了他的忠诚,甚至是有些过于狂热的忠诚。但反倒是这样孤注一掷的精神寄托才能得到琴酒这样多疑且掌控欲极强的男人的信任。
因此琴酒需要的是一个实力足够的,而且能够完全交付信任的搭档,在这样的情况下,称为同伴更加恰当。
影山步醒来时,房间里自然只剩下他一个人,但他看到后台进账便明白他的好监护人并没有把自己甩开。
似乎是因为需要换药的缘故,琴酒最近几乎是住在了这座房子里,因此他爽薅羊毛,美美地把自己的存款很快补回到了考核任务之前的水平,并且眼看着就再创新高了。
不过就像金融中套利的窗口转瞬即逝,随着他全部伤口都结痂,而且骨头也飞快愈合之后,他便再没有这样的好机会,毫不留情地被丢回训练场进行康复训练。
当然,按照他的身体素质,其实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休养期间没有训练,有些东西失去了手感。
影山步面对着许久不见的严酷教官那张黑脸,顿时感到一阵亲切,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撤退了,回想起来过去被罗伯特按着狠练的日子,竟然有些惆怅。
罗伯特面无表情地对他说道:“复健一周,琴酒准备开始带你出任务了。”
影山步:……不是吧阿sir,真的还要他上班的吗?
伤已经好利落的影山步便在琴酒的一声令下,开启了正式的跟班业务。
一言以蔽之,就是两个人的活两个人干。
影山步看到行程安排和任务规划,眼前一黑,脸色一白,不由猛地看向坐在身边的男人。
难不成这些事情以前都是琴酒一个人办的?伏特加在许多任务里有自己的使命,所以在任务的多数时间内他们都是分头行动,各司其职,而毫无疑问琴酒承担了关键的部分。
男人只是淡淡瞟他一眼,对他怀疑人生的目光不置可否,反倒是在看到少年脸色苍白之后,狐疑地用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
还好,没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