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杀鸡儆猴
“母亲，听说那个贱人回来了。”
清风阁内，一个身穿粉霞苏绣对襟罗裳的女子，着急忙慌地来回踱步，俨然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慌什么？”浑身珠光宝气的贵妇朝她看过来，实在不理解自己这个女儿为何这般沉不住气。
其实，尤氏先前便收到苏晚柠没死的消息了。
饶是她都有几分震惊，苏晚柠那个贱蹄子竟然命这般硬，她费心做了这样一个大局都没能弄死她。
不仅如此，听线人来报，那小贱蹄子竟然有本事将那两个小混混弄到顺天府去，虽然那两个人已经成了死人，可也不知在临死前有没有向那小贱蹄子透露过什么。
尤氏真正害怕的，却是这个。
即便她没有露过面，可是旁人未必就没有办法顺藤摸瓜找上她。
况且，苏弘这个人最是薄情寡义，对官声甚是在意，若让他知道，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今早，她便听到前院来报，说那小贱蹄子闯进府里来了。
起先，她还怀疑是自己听错了。那样一个唯唯诺诺，蠢笨无能的人能掀起多大的浪。可等到半刻功夫，她就坐不住了。
那小贱蹄子竟然直接找苏弘去了。彼时，太子少师谢泠在书房中做客，外人面前，苏弘不可能不管这件事。
可等她赶到前院，打听了下人才知道，那小贱蹄子不过是当着苏弘的面哭了一场罢了。
她才慢慢松了口气，她最是知道，苏晚柠此举也只不过是换取苏弘一丁点可怜的愧疚心罢了。
以前，姜氏那贱人待他掏心掏肺的好，可待他发迹了，还不是弃之不顾。
如今，她只需要采取“怀柔之策”,继续维持贤淑端庄的主母形象，温水煮青蛙，与苏晚柠那贱蹄子慢慢对付。
她们，来日方长。
母女二人之间好一番长谈，话毕后，苏晚吟忍不住对她母亲竖起了大拇指。
约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门外的婆妇往里一声通传：“夫人，二小姐来了。”
尤氏眉梢一挑，似是有些意外，当即便摆出了雍容的笑，温和道：“快请她进来。”
话毕，左右的丫鬟婆子立刻打开了门，绾绾抬步入内。
美眸轻抬，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对华服披身，云髻堆翠的母女。那妇人一脸雍容华贵，俨然便是尤氏。也不过是三十多的年纪，面容身材保养得益，依旧风姿绰约。
再观那苏晚吟，一张鹅蛋脸上浓妆艳抹，不过二十岁年纪便浑身绫罗堆加，反倒是庸脂俗粉了些。
到底是商贾小家出身，比不得那些名门高族。
这母女俩或许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比起姜氏母女，差的不仅仅是一个门户出身了。
此时，尤氏的目光探究似的打过来。
这小贱蹄子浑身上下一点没变，可是唯独那双眼睛里的神采，却是变了。
绾绾近前，敛袖行礼道：“晚柠见过母亲，长姐。”
从容的姿态行云流水般自然，再无往日里半分扭捏惧怕，便是那眸光也丝毫不怯懦，仿佛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苏晚吟并一众丫鬟已然看得呆住，却是尤氏很快反应过来，颇具威严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我们柠姐儿坐下。”
绾绾轻笑，这尤氏面上的功夫做的可真足。
为首的心腹张旺家的面色收敛，立刻使唤人扶着绾绾坐下，左右人奉茶过来。
尤氏这才道：“柠姐儿不必多礼。”
绾绾可不是来找她们喝茶的，只是道：“前些日子外出遇难，幸得高人相救，如今好不容易回府，特来拜见母亲。”
无端地，听了这话，尤氏心中莫名不安起来。
为何她隐隐觉着，这小贱蹄子倒不如之前那般好对付了。
苏晚吟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明明这苏晚柠往日里见了她都不敢抬起头来，如今竟然敢堂堂正正地直视她们。这样的反应，若不是眼前之人的面孔真真切切就是那个小贱人，她还以为是换了一个人。
几番言语，绾绾不是没有看出她们眼底的惊讶，不过她却是不动声色。前日，那两个混混因作恶多端，已经被处以极刑，不过她却是弄到了他们临死前的供词。
内容却是言简意赅就能概括，不过是“买凶｜杀人”。
看在她的尚书爹的份上，官府的人自然不敢懈怠，肯定会给她一个说法。而如今再加上苏弘干预，只怕那背后主谋这几日要寝食难安了。
其实，只要她掌握足够的证据，是可以给尤氏母女一个致命的打击的。
只是，她偏不会给她们这样一个痛快。
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可是凭什么弱者就不能主动发起反击呢？
与其听信那些所谓前人之言，倒不如壮大己身，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是以看到尤氏母女好不容易放松的神色，绾绾眼帘一搭，却道：“只是，那两个小混混虽然已被就地正法，但是他们也不过是帮凶罢了。真正的幕后主使，官府尚在追查。”
真正的幕后主使，官府尚在追查。
闻言，苏晚吟陡然一个激灵，差点没站稳。
绾绾一见她这反应，勾唇轻笑着打趣她：“怎么，长姐有什么好的办法么？”
这样一句玩笑不明的话，令苏晚吟脖颈一凉，下意识出口反驳：“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有什么办法。”
可是，这句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尤氏也侧眸看了她一眼，似是对她失望至极。
可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尤氏只能假意安慰道：“柠姐儿，我们都希望官府可以早日找到害你之人，我们是一家人，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绾绾暗自轻讽，好啊，她等着呢。
回到雪苑，正屋前立着数十丫鬟婆妇，见着绾绾时，竟是分外恭敬，一一齐声道：“奴婢等见过二小姐。”
绾绾还未站定，立时便有一个身材臃肿的妇人凑上跟前，扶她坐下。紧接着，一旁的丫鬟又奉了茶盏过来。
绾绾瞥了这王贵家的一眼，将她一副谄媚讨好的丑态看进眼底。那样油光满面的大饼脸上，硬是挤出十足的笑来，乍眼看去，油腻十足。
绾绾淡淡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顿时觉得手头的茶，不香了。
那王贵家的眼尖，立时便问道：“二小姐可是觉得这茶不好？”
绾绾看着她油腻腻的笑，欲言又止。
在苏晚柠的记忆里，此恶妇可没少欺辱过她。
方强舒了口气，冷声道：“还请你离我远些。”
这句话，无异于当场打脸。
王贵家的脸上的笑凝了几秒，依言退后了几步，而后又笑道：“哎呀，该打该打，都怪老奴一时忙竟忘记了，二小姐或许不喜橙花的味道，老奴方才侍弄过橙花，还不曾净手呢。”
众人：“……”
二小姐不喜欢橙花吗，她们怎么不知道？
但是，碍于王贵家的手段，无一人敢站出来对此事反驳一句。
绾绾见她这样一句话便为自己圆了场面，而自己竟无话可说，不禁心叹一句：还真是只老狐狸。
此举一则为自己全了颜面，表明她是侍弄花草未来得及净手才导致主子嫌弃，而这样年长的忠仆若苛责了，难免留下不好的名声。二则是表明自己的忠心，在一众下人面前立了威。仿佛只有她才是那个最了解苏晚柠的人，别的人休想沾边。
绾绾原本是想让她离自己远些，没想到竟能被此人这样巧妙化解。不过，她却不是那样好拿捏的。
绾绾朝四周环视一圈，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一口大水缸，里面浅浅浮着几枝菡萏，不觉心中逐渐有了主意。
她慢条斯理地朝水缸走近，再转身过来，却笑意盈盈地朝王贵家的摆了摆手，“管事妈妈，你且过来。”
温良无害的清眸打量过来，一时令王贵家的有些猝不及防，饶是她在府里待了大半辈子，也全然不知眼前这个二小姐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思忖了几秒后，她还是慢悠悠朝绾绾那边挪去。
绾绾依旧朝她笑着，淡淡瞅着眼前几枝菡萏道：“我为何瞅着这水缸中的菡萏摆得不太好看，不若你去侍弄一二。”
那王贵家的上前，睁大眼睛看了半天都没看出来菡萏究竟有什么不合适。
不过她也总不能说是苏晚柠错了，只能低着头将这锅背到自己身上，“老奴真是老眼昏花，竟看不出这几枝菡萏摆斜了，真是有损了二小姐的慧眼。”
绾绾低眸看了她一眼，对她这一番奉承之语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抬头看天，只觉日光刺眼的很，复又搭下眼帘。
“你到底是旧日侍奉过我的人，应该知道我最是喜欢菡萏清香。”
“老奴今后一定尽心尽力侍奉二小姐。”
王兴家的还没回过味儿来，只当她是寻常耍耍小姐威风罢了，便一边侍弄菡萏，一边听她继续讲。
谁知，下一秒她的头陡然一重，这回竟是真的头晕眼花。
却是绾绾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毫无预兆地伸出手，将她的头死死按在了水缸里。措不及防间，王贵家的呛了一大口水，双手死死按着缸沿，拼命挣扎，扑出来的水浸湿了绾绾的衣袖。
一众丫鬟看着这场面都惊呆了，无人敢上前阻止，生怕下一个摁在水缸里的，便是自己。
绾绾单手摁住王贵家的头，有些冷冽的眸子看向水缸，却绽开一个笑，语气冰冷:“夏日炎热难耐，我只好请管事妈妈洗把脸清醒清醒，免得老眼昏花，一朝犯了错，不得颐养天年。”
“我自是知晓你的忠心，既如此，你若裹了这一身菡萏香来侍候我，我心中定然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