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嫁,或者她死
言念再醒来,是三日后。
他回到了宸王府,床榻前站着的都是宫里的御医,侍从言禀,都是十七皇女吩咐的。
断断续续跪了半月,言念的双腿差点就要废了,这三日昏迷不醒,可吓坏了所有人。
御医们日夜不休的守着,喂了一碗又一碗的汤药,总算是将言念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瞧见这些人,言念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温如玉的那些话。
侧君。
奴侍。
温如玉竟敢如此羞辱他!
“滚出去!”言念气狠了,抄起一旁的枕头就砸了出去。
一众医者被撵走,言念的贴身侍从裴荆跪在床前,又恨又悲道:“小王爷,十七皇女的府兵已经将宸王府包围了。”
“将军远在西南,现在赶回来是来不及了,何况皇女手握虎符,将军若带兵回京,只怕会被皇女寻个由头截杀。”
“老王爷撒手而去,王府里没有主事的女君,无人护您,也没有人……敢护您。”
裴荆难掩哽咽。
“十七皇女权倾朝野,众人皆知她最是好色……她府里都纳了上百个男子了,她若是不愿放过您,您只能认命。”
说到最后,裴荆再也难以抑制声声泣血,“您逃不了。”
你逃不了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你只能认命,认命……
耳畔裴荆的声音那么远,又那么近,言念倚在雕花床栏上,两行清泪倏然滑下脸庞。
这就是他的命。
外伤易治,心病难医。
这一遭,言念足足在床上躺了一月,喝了两月的药汤。
这日,花园里秋意浓郁,阳光正好,言念躺在贵妃榻上小憩,腿上盖着柔软的绒毯。
头顶的银杏叶金黄,微风徐徐吹来,叶子便落了下来。
温如玉悄无声息的走近,抬手截住了那片叶子,手背敏感的还能感受到言念的呼吸。
他睡得很沉。
雪白的绒毯上落了几片金黄的银杏叶,倒像是种装饰。
温如玉看了片刻,随即将手中的银杏叶塞入怀中,收起宽袖在熟睡的人面前蹲下身。
言念长的很招人,比当今天下第一美人还要绝色三分。
美则美矣。
就是太冷。
他额上点了赤红朱砂,右手手背上还有言家独有的图腾——不死鸟朱雀的黑色翎羽。
失踪五年归来,女帝一见他便让他承袭爵位,封宸王,怕就是因为这图腾做不得假。
再者,言念失踪时已有十二岁,他的脸并无太大变化。
金尊玉贵的小公子,流落民间五年,是吃了多少苦头才变成如今这般冷冰冰的模样。
一缕阳光从树叶间隙照映下来,落在言念手边,温如玉转眸望去,看到一枚小玉牌。
四四方方的羊脂白玉,一面雕着荷花一面雕着“李”字。
温如玉揣着就走。
她离开后,被扣着肩膀跪在不远处的裴荆得了自由,慌忙跑到树下来看他家小王爷。
裴荆的脚步声很急很重,言念从睡梦中醒来蹙了蹙眉。
“王爷,”裴荆忙问,“十七皇女刚才来了,没事吧?”
言念坐起身的动作微顿,继而摇摇头,起身回了房间。
夜里,言念正要去沐浴,更衣时,他才发现少了一物。
府里上下找了一遍,但都一无所获,思及午时十七皇女来过,言念第二日便登门了。
皇女府司阍去通禀,回来时冷淡地说道:“王爷,我家殿下还在小侍房里睡着,一时半会起不来,不如您明日来?”
裴荆脸色一变,张口就要和她理论,被言念一手拉住。
这似嘲讽似羞辱的话,言念听了便听了,面不改色的谢过司阍,转身离开了皇女府。
一路上裴荆骂声不止,十七皇女如此行迹,小王爷若是真嫁了她,日后可怎么过啊。
裴荆骂着骂着就哭起来,眼泪鼻涕糊一脸,言念毫无所动的,只看着手背上的图腾。
都说是他的命。
但他岂能真的认命。
五日后,夜很深,寂静的宸王府后巷里出现两个人影。
“元郎,我带你走。”
朦胧的火光下,一身江湖人打扮的女子向前方伸出手。
“好,”一身黑衣的言念将手交给她笑应,“我跟你走。”
女子握着他的手,高兴的上前抱了抱他,有夜色掩护,她带着言念很快就出了京城。
半个时辰后,铁骑的马蹄声在深夜里响起,火光从皇女府一路穿过大街,直达城外。
“人是从玄武门走的,”温如玉满脸冰霜坐于马上,“将宸王抓回来!那女人杀了。”
“是!”
黑压压的铁骑奔腾而去。
温如玉戴上面具,脱离出队伍,从另一条小道去追人。
两日后,南边一座富裕的小镇上,来了一对神仙眷侣。
女美,男更美。
女子衣着虽潦草些,但对她身旁的少年温柔款款,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她的珍惜疼宠。
两人落脚在客栈,用饭时女子细心的伺候着少年,少年低眉敛目也只温顺地望着她。
“啧啧,有人要倒霉。”顾有卿捏着折扇趴在栏上,对眼前这温情脉脉的画面直摇头。
天真啊。
这对小情人惨咯。
用完膳回房,李檀将床铺整理好,拉过言念让他躺下。
“元郎现在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们再赶路。”
李檀一边说一边将锦被四角掖好,“我就在这陪着你。”
不眠不休的赶了两日路,言念也确实累了,有李檀在,他安心的闭眼睡了过去,但他放在被面的手一直拉着李檀。
李檀出自名门,即便两人已经私定过终身,但没成亲,她就不会做出不合礼的举动。
故而,她趴在榻边睡了。
翌日一早,言念是被打斗声惊醒的,房中两道人影打得难舍难分,一时分不出高下。
剑身相撞,李檀盯着眼前的陌生人,“你是朝廷的人。”
“知道就好,”顾有卿眨眼笑,余光看到对面的言念,笑意更深了,“宸王殿下,十七皇女已经到了,你若是不想这个女人死,就乖乖去见她。”
“别听她的!”
李檀喝道,“那狗屁皇女糟蹋了那么多良家男子,也不怕得脏病,她想带走宸王,先问问我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嘴真臭,找死。”
顾有卿的杀意陡然降临,电光火石间,她将右手的剑丢给左手,右手翻出一把折扇。
李檀快速退后躲避。
寒光闪过,言念看清了那是一把玄铁扇,心里一急,他顾不得多想便喊 : “别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