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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马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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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话一出,贺之漾登时石化在原地。

    他向来伶牙俐齿擅长诡辩,但此时连眼眸朝哪儿看都不晓得,拼命想圆场又憋不出一个字!

    怎么办?

    看乔岳盯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贺之漾猜想他定然是知晓事情真相……

    不!定然是误会了!

    那一封封毕竟都是情信,乔岳……不会真单纯到觉得自己对他有旖旎的念想吧!?

    不会吧不会吧?

    可乔岳看他的眸色蒙上了说不清的深沉,让人不由得惊心。

    然而越想解释,越不知从何说起……

    贺之漾搜肠刮肚的想借口,只怕一个字说不好,他好不容易赢来的校霸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还没等贺之漾打结的脑袋绕明白,李冀再次无情开口,发起死亡输出:“乔千户,所以你真要放漾哥走!他认认真真写了大半个月的情信,人家姑娘约他今儿见面呢。”

    贺之漾:“……”

    细节都描述到位了!他满身是嘴也解释不清啊!

    他要完。

    乔岳不动声色的看向贺之漾,在听到姑娘二字时危险的眯起双眸。

    贺之漾无话可说,努力忽略乔岳如有实质的眼神,捡起校霸尊严踹了李冀一脚,没好气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认真?”

    情信这事儿一时半会儿遮掩不住,但至少……不能让乔岳觉得自己是真心实意!

    那误会未免太深!

    李冀丝毫没察觉到逐渐逼近的危险气息,瞪着圆圆的眼睛答:“每日都在师傅眼皮底下写个好几封,还不认真?”

    ……这人回答的倒还挺一本正经。

    正经到贺之漾想原地昏厥。

    正在他不知所措之际,热心红郎李冀实在看不下去,开口催促道:“漾哥啊,您不去和姑娘见面了?还在此地闲扯耽误光阴!”

    对!

    对对对!

    他贺之漾今儿是要和姑娘去约会的人!

    情信不能白写,他有要事在身,怎么能在此地逗留?

    贺之漾勉强直起身,不敢回头看乔岳是何种表情,准备缩头迅速告辞。

    至于这片烂摊子……等他心情平复想好借口再去找乔岳好好解释吧!

    刚走两步路,乔岳沉沉的声音已在背后响起:“站住!”

    贺之漾身形一僵。

    乔岳走到他面前,两指捏着薄薄纸笺,声音缓慢开门见山:“漾哥的情信,怎会送到锦衣卫?”

    落日时分,四周静谧,鸟雀扑棱着翅膀站在枝桠上,忘记了啾啾鸣叫。

    李冀僵硬的扭动脖颈,看到熟悉的信笺,瞳孔骤然放大。

    这这这……他记得,这信明明前几天还在漾哥的书案上!怎么……怎么眼下会出现在锦衣卫手上?

    李冀不敢置信的看向贺之漾,发现向来嚣张的漾哥连耳根都可疑地泛红。

    这……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还不等李冀出声,乔岳拿信轻拍贺之漾胸口,眯眼:“漾哥,不解释解释?”

    乍听戏谑的语气暗暗含着冰封寒冽。

    贺之漾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乔岳:“……有什么好解释,我对你的心思不都写在信笺里了么?”

    乔岳一怔,看向贺之漾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李冀嘴角抽动,他知道京城中有些人为了巴结锦衣卫,用尽心机攀关系送帖子,但漾哥明显不是这种人啊!

    而且写情信,已经不是示好的范畴,说白了,是……示爱啊!

    李冀看向贺之漾的眼神格外痛心疾首!

    乔岳也有些意外,他想以贺之漾的性子,要么是死不认账装糊涂,要么大方承认是在捉弄陷害他。

    不管是哪种结果,都能将人带回去慢慢审,让他好好吃顿教训。

    可万万没想到,贺之漾竟会直截了当说这是给他写的情信?

    若不是他知晓前因后果,和贺之漾对视的瞬间差点真的要信了……

    乔岳一时间倒有些手足无措,稳住心神,挑眉:“哦?这么说,这是你给我的情信?”

    灼灼双眸透出的不是激动憧憬,反而透着深深的疑惑和探寻,像是思索如何捕捉猎物的凶兽。

    “那是自然。”贺之漾痞气的勾勾唇角,显得很不耐:“怎么?锦衣卫不让人追?”

    贺之漾已飞速想好应对之策——几封情信的确出于他手,这是赖不掉的事儿。此事既已被乔岳所知,他眼下只剩两条路可以走,一是拒不认账,二是承认确有其事。

    眼下证据确凿,若是拒不承认倒显得心虚,贺之漾一向坦荡做人,才不愿没来由矮乔岳一头。

    电光火石间,贺之漾甚至想过把事情经过如实相告。

    然而此事不是他一人的谋划,以锦衣卫有仇必报的性子,若知晓是他暗中使绊子,恐怕亦是不小的麻烦。

    倒还不如折中处置,大大方方承认那情信是自己所写。

    反正他出了名的胡作非为,胆子大些瞧上锦衣卫也不算了不得之事——他是看上了男子,又不是被男子看上,怎么算都不吃亏啊!

    总之,眼下气势上绝不能输!

    乔岳深邃的双眸中划过一丝微妙情绪,他微微屈身,似讥似嘲道:“这么说,漾哥是看中乔某了?”

    他的尾音很低,轻轻抚过贺之漾耳际,挠得人耳根发热。

    “……对啊,我不是爱去倌子里听曲儿么?”贺之漾不动声色的走开两步,上下打量乔岳,痞气道:“那些小倌都太文弱了,我心血来潮,觉得锦衣卫挺特别,就想追追看。”

    贺之漾这番话说得极为轻佻随意,躲在暗处的庞瑛已经快按不住刀了!

    堂堂锦衣卫,名声传到哪里都是让人颤栗的存在,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是么?”乔岳明知眼前人在胡沁,心跳却骤然乱了一拍,他步步逼近贺之漾,噙着笑追问道:“有何特别?”

    贺之漾:“……”

    他临时想出这么个主意,自然也存着打压锦衣卫气势的心思。

    无他,一个素来不苟言笑的锦衣卫,被男子轻佻的看上,岂能不觉得愤懑?

    谁知乔岳却不按常理出牌,还饶有兴致的在这里刨根问底?

    “信上不都写了么?”贺之漾翘起唇角,壮着胆子伸手拂落乔岳肩头的落叶,调笑:“怎么?想让我亲自读给你?”

    向来嚣张的声音溢出不可察觉的纵容温柔,藏在衣袖的指尖却在不为人知的轻颤……

    乔岳不会一怒之下对他出手吧?

    始终围观的李冀一拍大腿,终于恍然大悟!

    漾哥忍辱负重写那情信,不是在示好,是在另辟蹊径侮辱锦衣卫啊!

    要知道,乔岳是锦衣官校里的最豪横端肃的人物,眼下却被漾哥看上,还被人当小情儿似的哄着宠着。

    锦衣卫还好意思耀武扬威么!

    呜呜呜漾哥不愧是漾哥,这法子虽难以启齿,但也能打击锦衣卫嚣张气焰。

    乔岳撑在贺之漾上方,盯着看了好一会,忽然缓缓开口道:“你前前后后写了十几封情书,如此用心,也算是……真情难得?”

    乔岳离得很近,气息痒痒的扑在耳侧,令人心慌意乱,完全不敢直视他晦明不辨的眼眸。

    贺之漾稍稍往后移:“!”

    “真情难得,男女又有何妨……”乔岳前几日的笑语,如警钟般阵阵回响在贺之漾耳畔!

    乔岳若是念在他“真情难得”“相思之苦”的份儿上,开恩让他“如愿以偿”,那这戏可就要演不下去了!

    贺之漾脑海中浮现一个大写的危,缓过神忙补充道:“但我自然也晓得,千户出身尊贵,身负诏命,我对千户再多用心,千户的心也不会浪费在我身上,此事也是我心血来潮,你千万莫要挂怀!”

    贺之漾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乔岳却始终认认真真看着他,似乎要探究出他这张面庞下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贺之漾猜不出乔岳眼下在想何事,语气更是无比沉痛:“……我也听察察说了锦衣卫的规矩,才晓得此事给千户带来不少困扰,为前程着想,我也不会再给千户添麻烦的!”

    他颠倒黑白顺序一通乱讲,仿佛是个为乔岳前程考虑,不愿纠缠他的男子。

    乔岳眯起双眸,许久没有做声。

    周遭寂静,他们两个人贴得极近,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岳才轻笑一声,缓缓松开对他的桎梏。

    他自然可以不理会贺之漾这一派胡言,关到诏狱直接审人。

    只是陷害一事只是猜想没有证据,情信又被贺之漾干脆认下,他自然也无法多说什么。

    半晌,乔岳的目光在贺之漾身上一转,淡道:“不碍。”

    “总之吧,此事到此为止。”贺之漾挑眉一笑,恢复了纨绔模样:“这情信……我也写得多了,明儿就换人随意送,岳哥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情谊很诚挚,态度很坚决。

    只是漂亮的眸子飘忽不定,也不知想要掩饰何事。

    贺之漾早已想得明白,谁对谁心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情窦初开的少年传个情信合情合理。

    饶是锦衣卫也拿不出他的错。

    再说此事一出,任谁都不愿再和他独处,乔岳避着自己都来不及,更谈不上追问细节。

    他恰好乐得清静苟口气。

    若是有谁问起来,那他拿出追人的气势大大方方承认,该羞耻的是他乔岳才对。

    乔岳和贺之漾对峙半晌,忽然挑唇道:“你倒是容易放下,但这情信我好歹收了小半个月,来此地也存着交好的心思,蓦然如此,倒不太适应。”

    真真假假,也听不出乔岳是何用意。

    贺之漾没功夫和他拉扯,摊手道:“对不住啊岳哥,那……只得劳烦你再适应适应。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茬事儿还是当没发生好。再说您见的世面多了,想必也不会为此困扰。”

    说罢对乔岳抱歉笑笑,拉起目瞪口呆的李冀转身就走。

    乔岳负手而立,并未阻止。

    庞瑛忍不住大步从夹道里走出来,气愤道:“尽是些胡言乱语!千户,他为了遮掩真实目的,竟然妄自出言诋毁你……”

    明明是暗中陷害,偏要说看上了他们堂堂千户!

    此事若传出去,岂不是削锦衣卫的威风么?

    乔岳没理会,目光落在贺之漾染上夕光的背影。

    少年迈开长腿跑向巷口,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方才是谁说些许小事,不值困扰的?

    庞瑛看此情景,心里没来由一动,试探道:“千户?这事儿我们就这么算了?”

    乔岳收回目光:“他既然承认下来,我们还有何好说?那些猜想总归无凭无据,就算把人抓回去又能如何?”

    庞瑛:“……”

    锦衣卫办案,什么时候讲究起证据了……

    他们一群人颠颠跑了一趟,人没抓到,倒让他家千户被人抓着告白轻侮了一番。

    只是乔岳都大度的不再追究,他们也不敢再提此事。

    “漾哥……漾哥哥哥……”胡同尽头,李冀捂着被贺之漾暴打的脑袋哀嚎:“求您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做错?”贺之漾怒火直往上冒:“那我他妈一爷们儿,为何要当面去给他乔岳“表明心意”?”

    “不是……您对千户表明心迹怎么是因为我?”李冀呜呜咽咽:“您给他写了小半个月的情信,又不是今天才示好。”

    贺之漾一怔,忽然无话可说,他烦躁的来回踱步,把拳头默默攥紧几分。

    “当然!”李冀忙道:“漾哥你的苦心不说我也能猜到,你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羞辱锦衣卫,打压他们的气焰!”

    贺之漾:“???”

    这台阶给的倒是不错。

    贺之漾恨不能把李冀脑袋拧下来:“你他妈的这次倒是领悟挺快。”

    方才脑子怎么跟掉线似的,百般暗示都抛给了瞎子!

    “我从心底佩服漾哥舍己为校的作风!”李冀一脸诚恳,恨不能跪地发誓:“此事感天动地,足以载入国子监校史,但!只要漾哥不发话,此事我打死!都不会给旁人说一个字的。”

    当日,乔岳回府后,在滴水成冰的廊下来回踱步,心思翻转,察觉不出冷,也毫无困意。

    家丁不由问道:“少爷明日还要早早去操练,今日还不歇下么?”

    乔岳立在廊下片刻,终于转身进了房门。

    翻来覆去,心思却仍辗转起伏,乔岳挑灯起身,在灯下细细拿出情信浏览——他从未想到贺之漾竟会语出惊人,以情爱之名搪塞他,阻上他查案整治的心思……

    夜色如墨,乔岳忽然涌上一个诡异的念头——贺之漾所言,究竟是搪塞?还是……确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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