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姐妹夜话
她大舅结婚后，就留在省城了，当初两家人结亲，对方是死活不同意，奈何她大舅妈非得要跟大舅，一家人在省城，也鲜少和他们联络。
二舅在乡下，地势不好，队里粮出的不多，前两年干旱村子还有人啃树皮，他们又承担着照顾老母的责任，要是原主父母没去世，还能帮衬二舅一家的。
二舅家有三个娃，大儿子杨向青在部队当兵，今年才二十岁，女儿杨向云比沈小棠大几个月，小儿子叫杨向雷，今年十四岁，跟着二舅一家在地里刨食。
二舅妈腿脚有些不便，挣的工分不多，便就尽力照料一家人吃喝。
沈小棠带着杨向云回家，一看到小妹，杨向云眼泪汪汪，她骂沈小棠，“你回城了也不给我们说一声，我们以为你还在乡下，我爸托人给你写了信寄了东西，都被退回来了，我们还担心你出什么事，转眼见你上报纸了！”
她擦了擦泪，“要不是今天公社的人下来说这事儿，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大妹二妹，你们咋瘦成这样了！”
沈小棠知道自己这事儿闹大了，各地都在进行教育工作，反对这种强行嫁女儿的这种行为。
杨庆水当时一眼就看见沈小棠照片，这才知道她出了啥事，报纸上说她在食堂工作，他赶紧叫杨向云带着东西赶路过来。
杨向云中午出发的，走了一下午，路上还搭了一段牛车，几乎是知道消息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沈小棠心里挺暖的。
记忆里，二舅一家对他们很好，小时候经常给他们背东西来，他们回老家的时候，二舅还带她和向云去山上摘木耳。
弟弟走失以后，也是二舅给她写信，让她不要着急，他们去找。
结果找了这几年，一点音信也没有。
“云姐姐，我好想你呜呜呜……”
小妹抱着杨向云也是一直哭，在亲姐姐下乡这几年，杨向云和杨向雷经常带点粮食和东西来看她，可惜每次都被大伯娘拦着。
记得过年前，他们还来了一次，二舅好不容易打了一只野鸡，偷摸着让姐弟俩拿过来，想让罗翠娟给小妹做了吃，孩子寄人篱下，二舅他们总是带着点讨好。
杨向云当时想看看她，罗翠娟硬是把他们拦在门外，说他们鞋太脏，全是泥，进去了不好收拾，只让小妹露了个声音。
小妹也知道，舅舅家穷，是不可能养她的。
当时她什么都没有说，晚上却只能躲在在被窝里哭。
“挨千刀的罗翠娟！我那么好的妹妹被她折磨成啥样了！”
杨向云摸着两个妹妹的脸哭到说不出话，“是云姐没用，姐没用……”
这一刻，姐妹三人抱在一起痛哭，谁也不肯松开谁。沈小棠为什么哭，她也不知道，也许是感动，也许是原主这副身体不由自主产生的情绪。
等哭够了，三姐妹互相看看彼此，一个个眼睛都肿了脸也花了。
小妹看着杨向云花脸蛋笑。
杨向云没好气道，“又哭又笑，黄狗飙尿！”
小妹这下彻底笑了，还笑出了鼻涕泡泡。
沈小棠去打水进来，各自都洗了把脸，“云姐晚上在这睡，明早再回去，大晚上赶路，我也不放心。”
杨向云本来是打算速去速回的，这段时间乡下路上不太平，她太晚了也害怕，但是听到沈小棠这么说，她也不拘束了，“我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你们！我今晚不走，非得要和你们聊个够！”
沈小棠笑了，忙活着做饭。
今天下午食堂打的饭菜是烧豆腐和辣子炒芹菜，只够沈小棠和小妹的那一份，杨向云给她背了一背篼的东西。
“之前给你寄的那些退了回来，我今天全都带来了。”
沈小棠一看，里面是两个大南瓜，一大包干木耳，豆子，干菌菇，还有风干熏好的一串鹌鹑。
“这些鸡蛋是家里母鸡攒的，你和小妹别省着，吃完了我又送来。”
杨向云看这空荡荡的屋子啥也没有，知道姐妹俩人租人家房子，现在很是困难，她心里就气，在心里把罗翠娟骂上几百遍也不解恨。
沈小棠笑道，“院子里那母鸡看见了吗？我们养的，以后这些你们自己留着吃，我和小妹够的。”
她拿着两个鸡蛋就进了厨房。
她买的粮食也是放在厨房的，平时做饭都是小妹，她放着就是备个万一，米面粮油都有，只是不多，但放在杨向云眼里就是可怜巴巴的了。
“我不饿，我下午路上吃了饼子，你再别费事。”
杨向云哪里舍得从她们嘴里抢口粮，沈小棠让她别管，把她赶回屋子，在厨房里忙活开了。
上次腌肉还有，沈小棠把这拿来切了一小块，准备剩下的明天给杨向云装回去，腌肉切得薄薄的一片，锅里烧水煮面。
面煮好了，水倒了锅气还足，把腌肉丢下去煎。
这腌肉调味刚好，煎熟了泛着焦黄。她一人碗里盛了一点，杨向云的格外多点。
李大爷他们的晚饭她没管过，所以不用她来操心。
她拨了点菜在面条里，把她们叫到灶屋吃，杨向云看到肉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咽口水，也不知道多久没吃到过了。
她想把肉分给两个妹妹，两人都劝阻，她才罢手。
杨向云狼吞虎咽地吃完，发现下面还搁着两个荷包蛋，她抬头看向沈小棠，沈小棠冲她笑，“还不赶紧吃？”
杨向云眼泪朦胧，几口吃完，打了好响一个饱嗝。
这一晚姐妹三人聊了很多，两人睡下时，沈小棠瞅着天色也不早了，还有一两个小时就上工了，索性也不睡了，干脆爬起来烙一些白面馍馍和红糖馍馍。
供销社每天食材定时定量，有些调味品不太好寻，沈小棠琢磨着哪天下班去黑市瞧瞧，能买一些青红丝葵花籽红枣这些东西，做糕点这些是经常要用到的。
等饼子烙完，沈小棠把锅里焖上红薯粥，留了四个饼出来，其他的全都包好放在杨向云的背篼里。
她回屋摇醒小妹，悄悄交待了几句，匆匆忙忙赶去上班了。
天上还有几颗星子，空气发凉，沈小棠走在路上想到杨向云破了洞的布鞋，一脱下外套布料都快洗烂了的里衣，微微叹息。
这世上谁又容易呢。
起码她还能有一门手艺，能养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