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高级猎手
人鱼原本是居住在深海的生物,长期幽暗的环境让他们进化出了超乎常人的敏锐视觉,同样他们不喜欢刺眼的光线,尤其是在求偶期这种敏|感的时候。
此刻,任何可能透进光线的地方都被厚重的窗帘给严丝合缝地遮了起来,偌大的卧室中只开了一盏暖橘色的小台灯,昏暗而幽闭的房间中,厚重的被|褥和衣物叠成的“堡垒”成为了令人鱼舒适安心的巢穴。
但对于被拖进巢穴的“猎物”来说,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昏黄的光线下,沐辰能看见莱特额前散落下来的几缕碎发,眼前人骨节分明的手掌紧攥着身下的c褥,手背上的青筋因克制而隐隐浮现。
莱特的鼻梁高挺、嘴唇极薄,是英俊而矜贵的长相,无论在什么场合他的衬衫都熨烫得笔挺服帖,着装仪表规整得挑不出一丝毛病,高挑出众的身形即便是远远投去一瞥也会让人联想起“帝国之鹰”的称号,很难不令少女心动。
可现在他到处都被自己弄乱了。
挺拔的呢制军装布料晕染上了水渍,被鱼尾挤出了皱痕,一向冷峻而肃穆的脸上也因为自己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神情。
求偶期催生出的信息素被眼前的场景勾得四处涌动,沐辰的心跳与血流都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起来,恶劣的谷欠望像是埋在土壤里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那双幽蓝的眼瞳有些出神地盯着眼前的人,眸色都比以往要暗些。
想弄脏他的衣服。
更想弄坏他……
如果说沐辰的眼睛像大海,那么此刻这种蓝就是雷电交织的风暴海面,伴随着“呲啦”一声,他的耳鳍与鱼尾的背鳍全然张开。
人鱼求偶的信号在人类看来更像是进入了攻击状态。
愈发收紧的鱼尾让莱特的瞳仁紧缩,浑身的肌肉都下意识地绷紧,此刻,他蹙眉看着眼前像是完全变了个样的人鱼,那种冰冷而刺骨的视线让人无端地联想起了冷血的蟒蛇,对方强制的压迫以及身处幽暗封闭环境中对于未知的恐惧都让莱特本能地抗拒着眼前的一切。
气氛沉默片刻,他张了张薄唇,艰涩地从唇缝中挤出两个字,
“放开……”
这种冷冰冰的语调听起来很陌生,自沐辰十四岁那年进入皇宫后,莱特就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
望着对方眼底的抗拒,沐辰的鱼尾顿了一下,缓慢地卸下了绞紧的动作。
缝隙中涌入的空气驱散了皮肤表面的zao热,胃部隐隐传来的痛感唤回了一点沐辰清醒的神智。
也许是因为他太久没吃东西,又喝了很多凉水加上摄入超剂量的抑制素,胃里有种空荡荡的灼烧感,起初在求偶期的zao动与不安下还没有那么明显,随着时间的流逝,抑制素似乎逐渐渗透到了血液之中,正在慢慢起效。
胃部一抽一抽的疼痛让沐辰逐渐冷静下来,望着面前男人因克制隐忍而渗出额角的冷汗,他将自己的鱼尾一点一点从对方身上抽了出来。
他喜欢看莱特为了自己一再退让破戒的样子,但对方也有自己的尊严与骄傲,莱特是奥斯帝国的王储,是帝国之鹰,是边境守护者,他喜欢莱特,包括对方与身俱来的不屈与顽固。
普通的狩猎者与顶级猎手之间的区别不在于速度和力量,而是把握时机的能力与耐心,比起强行标记猎物,他们更喜欢等猎物主动入网。
恰巧,沐辰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下一秒,沐辰彻底松开了束缚着对方的鱼尾。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莱特便远离了c沿,匆忙间还带倒了对方堆叠在c沿的衣物。
骤然变空的c铺让沐辰一下有些无法适应,失去了紧密堆砌的衣物让他的小窝略显空荡,周遭的温度似乎逐渐降了下来,胃部的不适感愈发明显,一阵一阵翻涌的胃酸好似滚烫的岩浆,弄得人反胃想吐。
他弓起上半身,紧攥着被|褥的指尖隐隐发白,半张开的眼瞳中倒映出莱特离去的背影,沐辰缓缓闭上眼睛。
好久都没那么难受过了……
逃离人鱼的巢穴是莱特本能驱使下做出的行为,那股无名的压迫、如洋流般涌动的寒意以及无法挣脱的束缚都叫人下意识地想逃离,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门边。
望着近在咫尺的门把手,莱特的思绪逐渐平复下来,他伸手扯了扯自己歪掉的领口,金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前,他半垂着眼帘,一副有些出神的模样。
刚才沐辰的模样,确实令他感到陌生。
科尔也说过人鱼在求偶期具有一定的攻击性,最好的做法是将他们单独隔离起来等求偶期的症状退下去。
莱特抬起眼眸,手搭在了门把手上,或许自己应该先离开,然后再找专业的医生过来看一下。
可是……
握着门把的手却迟迟转动不下去,莱特的脑海中浮现出人鱼zao动不安的模样,沐辰一开始是叫自己离开的,即使那双蓝眼瞳中透着凛冽的寒意,他最后还是主动放开了自己。
如果不是求偶期,应该也不会突然失控吧?
莱特的脚尖旋了个向,他转过身,透过散落在地板上的衣物,他看到了沐辰蜷起来的鱼尾,人鱼将脸埋进了软枕之中,披散下来的长发掩住他的半边脸,隐隐透出一点苍白的皮肤,看起来毫无血色。
他垂落在身侧的指尖蜷了蜷,牵挂着对方的情绪在心间泛起一点酸胀感……
应该是不舒服才会摆出这样的姿势,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如果刚才不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沐辰也不会对他做出那种行为。
是不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才会用自己的衣服堆成窝?
……
各种繁杂的思绪萦绕在莱特心头,这一瞬间,他好像又忘记了对方刚才那副令人后背生寒的模样,看着人鱼脸色苍白的样子,他的脑海中只剩下当初那个总是喜欢缠着他撒娇、难受了就会想要自己抱抱的小人鱼。
迟疑了片刻,他迈开脚步,再次向c沿走去。
躺在被|褥里的人看起来格外安静,就好像睡着了一般,鱼尾不知在何时已经蜕变为了人腿,他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只露出一点苍白的脚踝在外面。
莱特这次没有在c边坐下,他站在橱柜旁,伸出手试探性地碰了一下沐辰的脸颊,“难受?”
沐辰没有动,任由莱特摸着自己的脸颊,他小幅度地动了动嘴唇,生硬地挤出两个字,“胃疼。”
闻言,莱特拨开沐辰额前散落的碎发,他看着对方那张眉头紧皱、满是湿汗的脸,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很快,他皱起眉,“我现在叫医生过来。”
急促的语气中透着一股焦急。
说着,莱特伸手就要调出终端,却被沐辰一把拽住。
“嗯——”
沐辰皱着眉头发出一声嘟囔,他握着莱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明明这样也缓解不了胃部的不适,但他就是不肯松手,像个任性耍脾气的小孩子。
莱特拿他这副模样没辙,他叹了口气,半是无奈半是心疼,只好用单手调出终端给医生发消息。
皇宫里总是会备着一到两位宫廷医生,他们赶到的很快。
经过一系列诊断,医生得出的结论是,沐辰确实摄入了过量的抑制素,这种药最好不要空腹吃,而且过度服用会对胃黏膜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不过好在沐辰的身体素质比常人要好,还没严重到要洗胃的程度,他们给沐辰开了点胃药,并嘱咐对方这几天要注意饮食,不能再吃带有吃刺|激性的食物了。
听着医生的话,莱特的面色一点点沉下来,偏偏看着后者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模样又狠不下心责怪对方。
医生走后,他给沐辰倒了杯温水,将药片放到c头柜上,“把药吃了,会好受一点。”
“嗯……”
c上的人仍旧半闭着眼睛,过了许久,才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沐辰套了件宽松的白衬衫,银发从肩头滑落,苍白的唇色让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他垂眸望着摆在台面上的药片,伸手去拿热水的瞬间,却突然紧皱起眉头,好似很不舒服的模样。
他伸手按着自己的腹部,脸色愈发难看。
莱特愣了一下,正想询问对方“怎么了”之际就见沐辰从c上起身径直冲到了盥洗室,对着水槽吐了起来。
“哐当!”一声,被对方一把关上的沉重门扉将莱特挡在了外边。
室内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安静下来,就好像周遭的空气都被抽走了一般。
过了一会儿,
沐辰重新打开门,未干的水珠沿着他苍白的颊边滑落,他伸手擦掉下巴上的水渍,望着门外人眸色凝重的模样,沐辰愣了一下,他朝莱特挤出一个笑,“没事的,哥哥……现在好点了。”
莱特问他,“胃还疼吗?”
沐辰摇摇头,他慢吞吞地走回c铺,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成一个鱼卷,随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仰头看向莱特,“我可以……睡在这吗?”
颇有一种吃完霸王餐,又走到对方面前问“我这么做可以吗?”的意味,好像莱特真的能把他赶出去似的。
莱特替他掖了掖被子,“可以。”
“困了就睡一会儿。”
“嗯。”
在舒适的被窝中,沐辰闭上了眼睛。
……
沐辰一觉从下午睡到了晚上,醒来的时候天色都暗了。
胃部的不适感已经好了大半,只剩下一种空荡荡的酸涩感。
他随便套了件宽松的卫衣,就往卧室外面走。
推开客厅门的时候,莱特似乎正坐在桌前查阅终端上的消息,一听到那边传来的动静,他立即放下终端,转头看向沐辰,
“醒了?”
“还难受吗?”
沐辰走过去,在莱特身边坐下,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地往对方那里倾斜。
莱特用手背探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正准备抽回来之际却被沐辰捉住。
沐辰撩起自己宽松的卫衣,握着莱特的手径直贴在了自己的腹肌上。
他里面还穿了一件t恤,莱特并没有直接触碰到他内里的肌肤,但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还是让后者的指节僵硬了一下。
沐辰握着莱特的手腕揉了揉肚子,他耷拉下嘴角,“胃还是有点不舒服,哥哥。”
“下次别这么吃药了。”
闻言,莱特眉峰微蹙,主动伸手替他揉了起来。
沐辰惬意地半眯起眼睛,脑袋靠上了莱特的肩膀,整个人像只在阳光下瘫着等人撸毛的大猫一样。
莱特按摩的力道不轻也不重,让他感觉很舒服。
沐辰抱怨道:“可是求偶期真的很难受,这一个月我要是找不到对象,后面会不会更加难受啊……怎么办呢哥哥?”
话音刚落,沐辰便感觉到对方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半睁开眼,看着男人愣怔的模样,沐辰的嘴角抿起一丝微不可觉的弧度,然后就听对方说,
“我……”
“会和父亲说这件事,从明天开始就在皇宫中举办晚宴,直到你找到合适的伴侣为止。”
“……”
气氛沉默了半晌,沐辰问他,“要帮我找对象吗,哥哥?”
莱特点了点头,“嗯。”
比起将沐辰随便交付给一个陌生人,如果自己熟悉对方的话,他也会放心一点。
而且找到了伴侣后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就不会再发生了。
就在莱特思忖的间隙,腕间忽然一紧,他的手腕被人给攥住了。
莱特愣了一下,视线微微垂落下去,只见沐辰握着他的手腕,将自己的手从卫衣中拿了出来,
“怎么了?”
沐辰看着他,那双蓝色的眼瞳中染上了一抹更为幽深的颜色,他抿着薄唇,一字一句地说道:
“没怎么,我觉得挺好……”
哥哥别后悔就好。
言语间,沐辰炽热的鼻息落在莱特唇上,泛起一股细微的痒意,说罢,他径直从座位上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