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如果要比较在场修士的阵法造诣,沐清寒敢称第一,便没有人敢称第二。
所以当沐清寒说出来的时候,其他人都没有质疑。
望尘仙尊沐清寒,不仅修为已至大乘之境,更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他在着世界上活了太多年了,阵法、铭文、符咒,这世界上似乎都很难找出望尘仙尊不会的东西。
而且身为云水宗之人,为了洗清云水宗被蒙上的冤屈,沐清寒也不可能在此事上诓骗于他们,那么,沐清寒所论之事,便有九分的可能是真的。
“那依沐仙尊的高见,我们又应当如何是好?”
鬼王冷笑了一声,声音阴沉又冷,“之前便觉得沐仙尊同你这弟子的关系十分不一般了,如今有了好法子,却还要竭尽所能的阻止我等,不会是与你徒弟有私,在蓄意庇护吧?原来所谓的仙界修士,也不过如此嘛……”
他的名声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师尊的名声却不可受污,郁苓垂下眼睫,往前一步,正要开口。
唰。
带着凌冽寒光的三尺青峰出鞘两寸,沐清寒没有拿剑尖对着鬼王,但神色是如霜一般的冷,“秘境要事当前,还是请鬼王殿下莫要胡言乱语,混淆视听。”
这是郁苓第一次见沐清寒出剑。
哪怕只是出鞘半寸也从未见过。
沐清寒是修大道之人,自神魔战场之后,虽留下了一身病体,但修为依旧居于大乘。太多的事情都是他挥挥手便可以解决的事情了,这也就导致郁苓都快忘了,师尊当年,也是曾少年意气,挥斥方遒的剑修。
剑修亮剑,往往代表被对手踩到了底线。
底线么?
郁苓想,沐清寒的底线是什么,是因为被鬼王污蔑和他有……私情,损毁了师尊的名声,还是因为鬼王冒犯到了师尊的威严?
又或者是,为了庇护他?
这个想法一浮现,郁苓的心便像是琴弦被拨动一般跳了起来,虽然明明知道这只是妄想,但是人从来都会对难以得到的东西更加渴望,他亦是无法控制。
师尊在意他么?
只要有一点点,师尊只要有一点点记得当初仰望着他的少年,郁苓便觉得足够了。
但是很快,郁苓的眼睛便又黯淡了下来。
不会的。他不应该想这么多的。
“郁苓。”师尊的目光忽然转向他,用那双如同山上初雪般冷清的双眸俯视着他,“过来。”
师尊一开口,郁苓便下意识听从师尊的话,走到了他身边。
沐清寒俯视着自己的这个弟子,他比郁苓约莫高出有一个头,只要垂下眼皮,便似乎永远可以看见郁苓。
郁苓抬起眼睛,仰视着他。看向他的目光虽然已经间杂了畏惧,但也有着如往昔一般的仰望。
沐清寒心中的某处放松了下来,但是这种变化他没有一分表现在脸上,而是道:“你可记得你刚刚踏入师门之时,为师曾告知过你什么?”
郁苓微微一怔。
他看了沐清寒一眼,温声道:“记得。”
那也是郁苓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师尊到底肩负着什么。
师尊当时穿着一身雪白的道袍,威严又高高在上的坐于堂上,在他的脚下跪着很多云水宗的弟子,要拜入师门的郁苓站在师尊身边,看着平日里或嚣张跋扈或意气风发的同门都跪在师尊的脚下。
他们的目光亦是郁苓从未见过的,看着沐清寒的神色像是看着一个救众生出困境的神灵。
云水宗有宗主,但是宗主在云水宗更多的是处理一些杂事,真正的大事,从来都是交由到师尊的手上,师尊费尽无数心力,才为云水宗带来了如今的盛状。
没有人可以不钦佩他。
师尊也看着他们。
师尊的眼神中有悲悯,有俯视,却唯独没有看着晚辈的慈爱,他将目光转向郁苓时,目光亦是和看大千弟子没有任何区别。
师尊对他说:“汝既然为我门中人,不论天赋如何,能否肩负起未来云水宗的重任,也必须做到一件事情。”
当时的小郁苓抬起头,看着师尊。
然后他便听师尊说。
“记住你们修道,是为何而修。”
“入我云水宗人,固然要为了自身,但亦要记住,以宗门众生为重。”
“天下的凡人、弱者多如蝼蚁,或许如诸位看来,不过是可以随手碾转的蚁虫,但若是没有这些凡人,亦无今日之你我。若天下动荡,那昔日云水宗历任先辈所努力的一切,便都不过是虚无了。”
“私情私欲,在宗门与天下面前,从来都不值一提。”
“我辈修士,因为大爱舍小爱。”
师尊的声音仿佛还近在眼前,但又好像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
郁苓从回忆当中回过神来,看着师尊道:“师尊,弟子铭记在心。”
“好。”沐清寒浅浅的点了下头。
随即他将目光投向前方,像是从面前的秘境看到了未来的千百事一般,“如若为师猜的没错,这秘境是秘境内的妖兽为你量身打造的,恐怕只有你一跃而下,这阵法才会正式开始运行。”
“你可有勇气为人先?”
郁苓没有想到沐清寒会这么说。
这阵法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阵法的末端当真已经是被人更改了的话,那么当他跳下去后,这阵法的尽头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郁苓的心里在他一瞬间闪过了各种各样的想法。
他胆子不大,修为又平平无奇,如果是问他害不害怕,那么答案几乎是毋庸置疑的,他怕,怕极了。
但是郁苓对于师尊的话一直是深信不疑的,就算师尊曾经义无反顾的让他去谢罪,也只是为了不牵连云水宗,而在这种事情上,师尊绝无可能会害他。
况且,如若师尊说的是真的,而他不愿意第一个下去的话,那么他们在场的这么多人,就都要被困在蓝心秘境外面了。
想到这里,郁苓微微往前走了一步,衣袂在风中飘扬而起,又被他浅浅压住了,他的声音低又有力量,“师尊,弟子愿往。”
郁苓不得不承认,沐清寒当初的那句话,确实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在宗门,天下面前,哪怕心里有诸多的是是非非,郁苓都愿意短暂的抛之脑后,因为他觉得一件事情总要有意义,他修行的意义,一开始是为了为师尊治愈身体,后来是为了师尊口中的一句大爱。
只是至今都没有实现。
他好像……有点找不到自己的意义了。
“嗯。”师尊微微颔首,对着郁苓说,“务必小心。”
“是。”郁苓朝着师尊作揖,唇边露出个浅浅的笑来,这时候哪怕再不喜欢郁苓的人,也不的不承认他的笑容有着种感染人心的力量,有光照到他的脸上,美的不可方物。
有一瞬间的寂静。
郁苓披着大氅,走到了蓝心秘境的阵法前。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入阵法。
却是他第一次要面对完全未知,不知前路如何的阵法。
沐清寒,应聿,以及慕清欢都走了过来。
站在了郁苓的身后。
郁苓没有转身。
这也就导致他没有看到他们几人的神情。
“往下跳呗。”不知道是哪个修士说了一句,“快点,我们可是等着进入秘境许久了。”
这话音刚刚落下,郁苓本以为没有什么人会阻止他的话,却破天荒的听到了沐清寒的声音,“诸位,还请慎言。”
郁苓微微一怔。
他没有怔愣太长的时间,一双微凉的手便拢住了他的手,将他有伤的那只手轻柔的放在了阵法铭文之上。
师尊难得柔和些许的声音在他耳边传来,“现在,阵法便真的开了。”
随着师尊这句话的话音落下,郁苓看到阵法上的铭文以他手触碰到的地方为圆心开始扭转消弭,接着,阵法无声的打开了一道口子。
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撕破了阵法出来,‘它’轻柔又不失强势的箍住郁苓1的身体,然后……
身体忽然失重。
郁苓没有站稳,被这双无形的‘手’拖了下去。
他的白色大氅在阵法当中飘飞了出去,宛如刚刚断绝所有气息的蝶。
他跌入了无尽的秘境当中。
“好了。”
沐清寒站起身来,淡声道:“现在秘境已经恢复正常,诸位如若信任沐某的话,便可以进入秘境当中了。”
那些修士当然是相信沐清寒的。
‘相信’到连沐清寒的话都还没有听完,便争先恐后的跳入了阵法当中。
应聿和慕清欢是稍后面一些进入秘境的。
留在最后的是沐清寒。
四周无人,他看着阵法所在的地方,竟是缓缓轻叹了一声。
一纸黄符从不知何处升浮至了半空当中。
他挥了挥袍袖,那黄符便从尾部开始消弭,是被点了一把火那样的一点点消散,边缘仿佛还有着余烬。
上面写着用朱砂提就的篆文。
郁苓。
年十八。
身不祥。
在篆文的下面,绘着一副简单的画。
是天下,被业火点燃的天下。
此符咒旁人不一定认得,但如若慕清欢和郁苓在此地,便能轻易认出此符咒为何符。
这乃是拜入云水宗的每一个弟子都有的命格符,所有的命格符都有着预知未来的能力,一般都被保存在云水宗的藏宝室当中,如非大事不可拿出。
但沐清寒把郁苓的命格符带来了。
只因郁苓的命格符中,昭示着的乃是极大的不祥之兆。
郁苓会给云水宗带来不详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