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夜谈
江哲两人站在远处，盯着那小纸人慢吞吞地爬起来，再慢吞吞地拍掉身上的灰尘，满身污秽缓缓走向街头。
江哲倒是没想到，在这个诡异瘆人的【界】里，竟然还有仗势欺人的事。果然，不管在哪里，世上总有不公。
千尘收回视线，抬手摸了一下头。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能发现她摸的地方跟小纸人破个窟窿的地方一样。
头上没有伤疤，甚至连残痕都没有。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刚才那个画面莫名有点熟悉，千尘还以为是【界主】试出她脑子里那遥远的记忆。
果然，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在她打算收回手的时候，突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宽大的手掌完全盖住，炙热、带着活人该有的温度。
江哲握住她的手抚摸着她刚才摸过的地方，轻声道：“你是在怀疑那个小纸人是小时候的你吗？”
千尘没说话，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哲也没指望她能应答，就算她不说，他却好像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说：“你不是说那个什么【界主】会制造幻境嘛，也许刚才那些都是假的，误导你而已。”
“就算是真的，那也已经过去了。”
千尘把手抽回来，露出一个无懈可击地微笑：“江警官，你真是忧国忧民，不愧是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
她总这样，别人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跟人讲话要不面带笑意要不面无表情。
好像除了这两个，其他的都深埋在心底。
她出来也有一段时间，夏樵又总是在她面前科普现代生活。什么教师、警察、上班族、无业游民等等。
夏樵这个人扣是真的扣，但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话唠。
幸亏有他，要不然作为一千年前出来的千尘指不定会被人当成神经病。
江哲一噎，讪讪地说：“……欢迎随时找我们警察解决麻烦，任何麻烦都可以。”他说后一句的时候，紧盯着千尘，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地笑意。
逛了一天，除了场景诡异瘆人，其他的都跟平常的集市差不多。
在【界】里面待的越久，影响越大，后面甚至有可能成为【界】的一员，也就是说可能会成为那些没有五官的纸人。
凤凰依旧陷入睡眠，千尘没有灵力，无法唤出纸片人，而江哲更加不用多说。
普通人进【界】里面，相当于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随便一只小鬼就能把他弄死，当然，【界】里面的小鬼是不会随意弄死人的。
它们没有灵智，只是【界主】生前的熟人或路人，相当于【界主】把它们造出来，形成了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世界。
在【界】里面它是王，所有的臣民都因它而存在，弹指之间，尽数灰飞烟灭。
往往【界主】的怨念越深，那【界】就越大，煞气越浓，就会形成【界涡】
【界涡】存在的地方，人和物都会受到影响，轻则方圆十里寸草不生；重则天灾人祸，鬼气滲滲。
就好比我们经过的某个地方，就会感觉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冷气嗖嗖往上冒，就会不自觉地发生车祸、天灾、人祸。
久而久之，就会成老一辈口中所说的山鬼、水鬼、索命鬼之类的。让小孩不要随意去山上，晚上不要出门，出门要戴根红线。
【界】存在的时间越长，【界主】的力量越大。它吸收过往人的怨煞，力量就越强大。
而千尘现在所在的这个【界】是古往今来就存在的，存在的年月不知道多少。毕竟如今这个时代，【界师】早已不复存在。
他们随着妖魔鬼怪消失在过往里，被挂上封建迷信，不被众人所接受。
晚上的时候，因为千尘跟江哲是新婚夫妇，自然要睡同一间房。
那两个纸人守在门口，充当着丫鬟仆役。
千尘跟江哲面面相觑，好一阵沉默。
最后还是江哲忍不住说：“你睡床吧！我打地铺。”
千尘要得就是这个效果，颇有感触地说：“看来如今的男子还是挺不自觉的。”
江哲：“…………”
“自古男子主外，女子主内。但我看如今的社会，很多女子都有自己的事业，她们跟男子争夺权力。甚至很多男子都不如女子，我感觉这样甚好，这才是人人平等。”
江哲边铺床边答：“对啊！如今的时代就是这样，男女平等，没有以前那么封建了。”说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千尘，问：“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
他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以前是没机会问。索性现在有时间，就把积压已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要是平常人这样问，千尘可能不会回答，她会嗤之以鼻，不予理会。
但可能是现在的氛围很好 ，也可能是没人敢问她这个问题。
千尘说：“我是谁，我自己也不知道。”她看着窗外的夜色，继续说：“我被困在洗灵阵里千年，以前的事早就不记得了。出来之后就遇见夏樵，才知道已经过了一千年。”
“时间太久，有些事情记不清。我只知道自己曾经是【界师】，但被我师尊……”她停顿了一下，垂着眉眼，略有些哀伤。
那些久远的记忆究竟是如何？知道的人早已不在，在的人早已不记得。
不记得那些故人，不记得那些过往。
不记得那些贪、嗔、痴、爱、恨、恶、欲。
江哲没有打断她的沉思，他坐在铺上的床上，抬头仰望着坐在床上的女子。
屋内烛火摇曳，照在她的脸上给她渡了一层光辉。
把她惊艳的轮廓变得柔和不少，总是淡漠地眉眼藏着哀伤与难过，藏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思念。
千尘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模糊地记得我被尊上逐出师门，从此不再是【界师】一员。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被他亲自封印在洗灵阵里，一封就是千年。”
等出来之后，那些故人已不在。
江哲发现她所说的“尊上”应该就是她的师尊，喊了一声就没再喊第二声。
千年已过，我已没有任何借口再喊你一声“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