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美惠子与樱花
童章带女儿东渡日本,在东京大学医学部与日方医学专家见面。因事先顾仲儒会长已经知会日本同仁,童章是中国中医颇有建树的知名医生,作为中方推荐的交流学者,计划在日本学习交流一年。
临行前,楚彩虹哭的梨花带雨,她已在童章的诊所帮忙了半年,对针灸按摩一窍不通,来诊所帮忙也不守时,即便是来了也不穿工作服,没话找话扯闲篇,她的核心目的是天天和童章在一起。楚媛走了,留下的空间正好给楚彩虹提供了难得的机会。
对于童章,那段时光更是没齿难忘。楚彩虹善良,就是太任性,童章最赏识的是楚彩虹的坦率,最受不了的也是她的坦率。
“老公……”
楚彩虹也不分时候不分地点,随心所欲,不管有人没人张口就说,不管不顾。
童章每次听到楚彩虹信口,就像被蜂蜇了一样,惊骇的让她赶紧住口,有时为堵住她的嘴只好放下工作领着楚彩虹回到诊所的后院。
“以后不准这样胡说八道,你是有老公的人,我也是有家室的人。”
“我那个老公就是个挂名的,你的夫人也是名存实亡。”
“那也不能乱来,我们只能以兄妹相称。”
“我不管,这辈子我就认你一个男人。”
童章哭笑不得,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而楚彩虹又是一个任性的公主,念及她的救命之恩,童章也拿她没有办法,两个人的关系不明不白,不伦不类,稀里糊涂。
“老公,能不走吗?”
“不行啊,这可不是我个人能决定的,我出去是代表国家。”
“可我总觉得你是躲避我才出国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真诚,童章在出国的前一天与楚彩虹住在一起。楚彩虹给童章量身定制了一套西装,并教会他如何打领带。
童章带女儿童臻登上东渡日本的油轮,楚彩虹站在岸边摇动红纱巾,直到消失在视线的远端。童章心情复杂,这个女人敢爱敢恨,的的确确是个好人。
日本对中国中医学研究相对肤浅一些,的确需要有声望经验丰富的学者指导一下。
日方已对童章和女儿生活起居妥善安排,童章中学时就学过日语,能够简单会话,但要达到学术交流的水准,还需要提高语言能力,因而日方给他指定一名日语教师,是东京大学在读医学博士美惠子,青春奔放,热情爽朗,她的汉语与日语说的一样流利。
秋风已至,落叶渐降。东京市区一套类似北京四合院的民宅里,童章和女儿童臻安顿下来。童章把所有窗户都打开,闷在屋里太久的霉潮气息被驱赶出来。女儿童臻有些郁闷,不知是想妈妈还是想那位心直口快的彩虹阿姨。
已近午时,蓝天高远,白云惨淡,院中樱花树上几只夏蝉正高一声低一声嘶鸣,全世界的蝉鸣都是一样音调,似乎在叹息秋风落叶生命的暂短。童章凝望片刻,无法避免地想起楚媛。
“老师,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
美惠子的提醒使童章蓦然醒悟该吃午饭了,大人可以将就,女儿童臻肯定是饿了。
“我和女儿刚刚来到日本,就是个睁眼瞎,去哪儿吃、吃什么你全权做主吧。”
“我请老师去天吉屋新宿店吃日本料理,那是日本最好的料理店,相当于中国的全聚德。”
日本料理与中国内地的风味小吃类似,但风格独具。美惠子是位很健谈的姑娘,她借机向东方大国客人普及日本烹饪。
“日本料理起源于日本列岛,逐渐发展成为独具日本特色的菜肴。日本伙食要求:食材自然、颜色鲜艳、器皿多样,塑造出视觉上的高级感,而且材料和调理法还需要重视季节时令变化,一道菜一年四季都需要顺应季节采用不同的烹调法和摆盘。”
说话间,身穿和服的女招待端着食盘进来了,盘子上放着四碟菜和一瓶清酒。
“日本料理,主要分为两大类日本和食”和“日本洋食。当提到日本料理时,许多人会联想到寿司,这种日本人自己发明的食物就是‘和食’;另外,日本料理与中国饮食及东南亚各国也有扯不清的渊源,源自中国的日式拉面、源自印度的日式咖喱、源自法国的日式欧姆蛋(蛋包饭)、源自意大利的日式那不勒斯风意大利面等等,这些外国来的就被称为日式“洋食”,发源地虽然不是日本,但经过日本人的改造已经成为日本料理的一种特色美食。其中日本改造的中国菜(日式拉面、日式煎饺、天津饭、唐扬鸡块等)又因为中国其实不属于西洋的范围,所以直接被叫做日式中华料理的时候也很多。”
美惠子侃侃而谈,童章原以为中国素有世界美食之乡之美誉,风味小吃无与伦比,没想到日本传统和食摆设非常精致,有如艺术品一般,蕴涵着那么绵厚的深邃。
对日本人来说,这些唯美是从的日本料理只是日常的传统饮食而已;不过这种美学风格并非自古就有,是在明治时代末期日本为了向西方国家输出本国优秀文化,而刻意形成的。
“传统的日本料理主食只能是白饭,其他面条、或者饭类主食均不可,然后再配上其他菜肴——鱼、肉、蔬菜、酱菜、以及汤。料理的名称则是用这些菜肴的数目来命名。”
童章对美惠子流利的汉语表达能力暗暗敬佩。日本女性皮肤白皙,眉目清秀,在美惠子身上体现的充分,有一种知识女性的矜持美,她的大方自然将彼此间陌生的栅栏拆除,尤其与女儿童臻这么短时间就混的像亲人一般,童章又莫名其妙的的想起楚媛,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此时此刻思想溜号对美惠子多少有些不尊重。
“美惠子同学,我想问一下你去过中国吗?”
“没去过,老师。”
“可你的汉语说得十分流利。”
“我导师佐佐木教授是位中国通,凡是师从于教授的学生都要过汉语这道关,教授跟我们讲,中国是一个有五千年文明史的伟大国家,中医在世界医学界独树一帜,要想了解中国,必须学会中国的汉语,这次教授派我来给老师辅导日语,对我也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
这顿饭他们吃的尽兴,最大收获是上一节生动的美食课。美惠子就像一位好的料理师,在食用者与大自然之间架起一道桥梁,在她的用心细致的烹调下,让客人尝到最地道的天然美味。
一顿午餐,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美惠子家在东京,父母都是大学教师,书香门第。在日本,教师是头等职业,工资不菲,美惠子的家境条件优越。
美惠子是东京大学给童章配备的日语教师,也成了女儿的义务家教。初到日本的那段时间,童臻的学校没有联系好,美惠子不仅教童臻学日语,还辅导女儿的文化课。在没雇到保姆之前,美惠子承担了做饭、洗衣、清洁卫生等全部家务。
时间水一样流淌,转眼到了第二年仲春。日本最常见的樱花迎春绽放了,踏春赏花是日本人难以舍弃的情怀。每到周末,常常是全家人倾巢而出。
可是,美惠子一连几天没有见面,童章感到奇怪,这姑娘一向是尽职尽责的。美惠子不在,童章父女俩感觉莫名其妙的冷清,童臻一天要念叨好几遍:“美惠子姐姐怎么还不来呢?”
美惠子这两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仿佛大病一场。
她的男朋友池田一郎,被应征入伍去朝鲜作战,日本男士几乎都上了战场,他们从小受到军国主义武士道精神驯化,男人为国效命责无旁贷,而有些日本女人也随军前往,充当慰安妇,女人为男人献身也是义不容辞。
日本从明治维新年间就不断侵略扩张,在菲律宾、印度尼西亚、泰国、越南、中国等东南亚国家摆开战场,兵源明显不足,青年女子和未成年男士也源源不断充军,最小的只有十四五岁。
美惠子父母都是高知,他们理性地认为日本进行的是非正义战争,日本军人在国外所作所为早有耳闻,美惠子的父母直摇头,无奈叹息。
任何蔑视生命违反人类道德的行为都会受到惩罚的,每个月都有骨灰盒源源不断地送回国内,靖国神社里挤满了懵懵懂懂盲目效忠的灵魂。
美惠子男友池田一郎充军本在意料之中,临行前美惠子用身子给他壮行。日本男人欲望特别旺盛,而日本女人大多遵从男尊女卑的传统,基本是有求必应。
在日本,姑娘在十五六岁就破身,中学生中基本没有处女了,这种现状司空见惯,甚至日本政府鼓励十四五岁的女孩生育,他们实在是太缺人了。
那一晚,池田一郎自知有去无回,平时温文尔雅的他换成一副野兽的面孔,美惠子目瞪口呆,与她眼中的早稻田大学生物学高材生判若两人。美惠子流着眼泪给池田煮了一杯咖啡,此时多说无益,战争与和平是矛盾的统一体,她不敢想象文质彬彬的池田会蜕变成杀人魔王。
“忘记我吧。”
这是美惠子听到池田的告别,也是她听到池田最后一句话。生离死别,在日本已经习以为常了,美惠子和池田一郎都表现的很淡定,让美惠子不能容忍的是池田一郎竟然动员她参加慰安所,气血贲张美惠子给池田一郎一记狠狠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