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对峙
骆真真已经捧着马克杯站在茶水间门口好几分钟了。
茶水间大概是整个gi隔音最差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谁负责的装修，居然在最最最……最需要隔音墙的地方只装了一层薄薄的磨砂玻璃。
尽管已经刻意压低音量说话，可里头是谁，说了什么，门外的人还是能看得听得一清二楚。
“唉，大周末的加班，本来我都和我男朋友定了酒店要去staycation了……”
“我已经好几天没怎么睡了，上个星期都快忙疯了，好不容易到周末想补个觉，就这么被搅黄了。”
“可不是嘛……躺枪好吗！关我们什么事儿啊！脑子瓦特。”
“我真的会谢，kim。”
骆真真正想转身离开避免尴尬，放弃免费福利改到楼下买杯冰拿铁，就正好迎头撞上来茶水间续免费咖啡的同事。
“你在这儿干嘛呢真真？”
“……嘿嘿？”她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说自己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了做，正想着呢，结果没控制住发了个呆。
骆真真长了一张萝莉脸，看起来机灵可爱，可有时候又反射弧奇长无比，常把人逗笑，在gi就像是一个跨部门的吉祥物，因此不管她做出什么愣头愣脑的事都不会令人感到意外。
这位在走廊偶遇的男同事听到骆真真这么回答，抬起手揉了揉她头顶上的头发，学着韩剧欧巴那样油腻地来了句：“哎一古，wuli真真啊……”
“刘海乱啦！”
骆真真晃着脑袋躲避，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
讲八卦的人因为心虚，在听到走廊上的动静后便从茶水间探头出来看来者何人，发现骆真真的时候刚开始还有些尴尬，可随即又放下心来——骆真真嘛，没关系的。
不过倒还是收敛了一些，生硬的换了个话题。
“真真，kim她……还好吧？”
骆真真进茶水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径直走到最里面倒咖啡，听见对方的问题，才一脸懵懂地回头，“金姐？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她今早刚来就被老板狠批了，刚刚看她午饭时间拉着车永胜出去了，听说是要找海露妈妈谢罪去。”
“谢罪？”
“对，这事扭转不了局面的话……”同事拍拍骆真真的肩膀，“那你可能要换上司了。”
茶水间的八卦限时限量，过完嘴瘾后便各自散开，回到工位上继续下一波头脑风暴。骆真真却在想，换上司？
那可真是太好了。
gi公关是知名外企，总公司在美国，在世界各地都有分公司，合作的客户几乎囊括了所有能够想到的品牌。精英云集，实力雄厚，每年招聘季都有大批大批趋之若鹜的人到gi面试。
说实话，如果必须按照这些要求来选拔，骆真真本来是不够资格进gi的。gi招聘门槛高，条件比较苛刻，尤其是对英语的要求极高。所以在gi的人多数具有海外留学经验，即便不是海归，也是一水儿的985、211。
骆真真只是二本毕业，英语也非常一般。能进gi客户关系部，是金澄牵线帮的忙。可也正因为如此，从正式进入gi开始，骆真真就成为了“金澄的人”。
应聘的职位是公关专员，实际上却做着两份工作，另外一份工作，叫金澄的私人助理。
走回工位的路上，骆真真远远就看见坐在电脑前的叶青眼睛下方硕大的黑眼圈，再走近一点，又看见叶青在打哈欠，嘴巴张得快要看见小舌头。
叶青最近的状态一直都不好，自从知道池海露出事后一直都脸色憔悴。
池海露还在的时候，他们俩关系一直最好，如果不是年龄差了五岁且池海露之前一直有男朋友，大家还猜想过他们俩可能是一对。
叶青是客户关系部b组的老幺，个子高，长得帅，嘴巴也甜，跟所有人都处得关系不错。就连车永胜这种出了名难相处的人，都被叶青一口一个“哥”征服。
骆真真走到叶青工位旁边打了一个响指。
“想什么呢？”
叶青被那一声吓得回过神来，即将酝酿好的哈欠硬生生憋了回去，眼角还残留着一点眼泪。
“最近都没睡好，走神呢，”叶青捏捏眉心，转眼又换上那副赏心悦目的笑脸，“真真找我有事呀？”
“没事，我不是正好路过吗，刚从茶水间听了一堆八卦，”骆真真看了看旁边，把声音压得很轻，“听说金姐跟胜哥去找海露妈妈了，你知道这事吗？”
“找海露姐的妈妈？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maisy说是‘谢罪’，可能跟视野那篇推文有关系，”骆真真顿了一顿，“好像是怪我们回来的时候没有等海露。但是那天，明明是海露姐说不用我们等的啊？是吧？”
叶青半个“嗯”字还压在喉咙，还没来得及回答骆真真，走廊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听见金澄急吼吼地喊他的名字。
“我们从炎城回来的那天，你是不是跟我们说过池海露不跟我们一起走？”
“……是。”叶青坐在金澄办公室内，面对着一正一副经理，有点紧张。
听见叶青的回答，金澄紧绷了数个小时的脸忽然松弛下来，法令纹愈发明显地挂在鼻翼两边，嘴边挂着一丝摇摇欲坠的软肉，倦态毕现。
“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前一晚。我们回来的前一晚。”
金澄看着车永胜如释重负地笑了：“多亏你记得……叶青，待会跟我去开个会。这破事，真没完没了。幸好。”
说罢，她拿起办公室座机话筒，给周敦茹办公室拨了电话，语气抖擞。
据叶青说，回炎城的前一天晚上，池海露因为应酬喝得有点醉，是他和骆真真一起送池海露回酒店房间的。刚回到房间，池海露就吐了一次。他离开之后，因为担心池海露醉得太厉害，所以到酒店附近的药房给池海露买了解酒药送过去。
池海露就是那时候跟他说，第二天不跟他们一起回南城的。
周敦茹问：“她有说起过她要去哪，或者怎么回来吗？”
叶青摇头，“没有。”
tracy wang坐在一旁听完叶青的话，边打着腹稿边用手机给团队的人发微信。
-带电脑来会议室，准备发稿。找人撤一下gi和这个事情的关联词条。
晚上7点，gi公关发布澄清微博。
【gi关于近日视野工作室推文的回应。】
【针对近日视野工作室发布的有关于我司员工池某某于炎城雷森酒店意外身故的推文，我司高度重视，并且立即与相关团队同事进行内部调查及询问。】
【据了解，我司员工池某某确实于事发前一日参与应酬，酒醉后由我司其余两位员工送回房间后，池某某称第二日不跟同团队一同返回南城。在此之前，池某某并未跟同行同事提及其曾服食消炎药。该事实与视野工作室推文中描述之内容“在服用头孢后“被迫”应酬喝酒”“我司团队其他员工抛下酒醉不适的池某某独自返回南城”不相符。】
【关于此事，我司将保留对相关责任人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以保护gi公关的正当权益。特此声明。】
发送键按下后，gi公关紧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
员工握起拳头捶打腰椎抱着电脑相继离开会议室，嘟囔着幸好事情解决了，明天还能有一个正常休假的周日。
金澄紧张了一天，午饭没吃，连带着还错过了晚饭时间，此时正饿得眼冒金星，一口接一口地嚼着巧克力棒，慢悠悠踱回办公室去。
叶青是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的。灯光熄灭，他轻轻带上会议室门。
回到工位简单收拾后，他拎起背包起身准备离开。
刚迈出一步，叶青忽然瞥见斜前方那个已经空了好多天的位置。桌面上的仙人掌开出了一朵粉红色的小花，隔壁工位的绿萝爬到了她的工位隔板那儿，懒洋洋地垂着。电脑旁的淡蓝色小风扇大概已经落了浅浅一层灰，工位上的亚克力名牌还未拆卸下来，上面写着池海露的英文名。
hela chi。
此时，握在掌心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一条新的未读消息。
-亲爱的，怎么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