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驷马坊
距离淮平万里之外,连绵的群山之中。
这是一望无际的碧绿。
奇峰怪岩,钟灵毓秀,层叠成楼而朝中心拱卫;摩云插天,携青带翠,造物蕴灵而神秀亦异。
常人若能跋涉群山于其间,说是进入神仙之境也不为过。
只不过倚山而观,漫漫群山中的奇异兽吼又揭示着这片大山,也并非一片祥和。
而此时,这群山之底,两道黑影不断于林间跳跃,速度之快,犹如活泼的跳蚤,奔驰在潮湿的大地之上,留下簌簌的声响。
两人冲出山林,阳光正适时落下。
在这大山之中,连这普通的阳光似乎都要澄净些,照在人脸上暖洋洋的。
实际上,这并不是似乎,而是确实。
得益于界域出现,阳潮掀起,开始类似元气复苏时,大山大林中因地动,自然而然便出现一些洞天福地。
于此类地方居住生活,普通人无论是力气还是寿命,都会得到提高。
当然,前提是能无惧这山林中的原主人
那些土生土长,血脉古老的恐怖山兽。
实际上,两人即使实力都算不错,身上若没有特制信物,也无法做到毫发无损地来到此处。
“终于到了,林中兽类确实又肥了不少。”
两人中,一人为膘形大汉,手臂比常人大腿都粗,一张枣红色的脸,神情刚毅而沉稳。
另一人则长相普通,身体匀称,一双吊梢眉有些显眼。
皆穿上一身灰色劲装,左胸处印有金色‘灵’字印花。
“薛师兄,为何我俩要如此急促地回宗?”
吊梢眉男子再次发声。
枣红脸汉子,正是灵溪别院消失的院首之一,薛睿。
此时汉子正两手抱肩,看着高耸的灵台山,心中有些怀念。
他自担任别院院首,也好几年未回来了。
听到吊梢眉男子的问话,转过头,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你觉得那林末如何?”
身旁的男子一怔,下意识点点头:
“天姿很强,若真不是那些走后门的二代,这等天赋,即使放在别院百年招收弟子中,也足以排进前二十。”
可别以为这前二十容易,百年时间,别院迎来了一批批学员,能在总和中排前二十,可以说天姿纵横了。
“只是天赋好,按部就班培养便可,何必我等跑这一趟啊。”
吊梢眉汉子名为宋司,在别院担任灵台一脉总教习,地位可以说只比院首低。继而有些困惑地再次问道。
他们这一行见得最多的,可以说便是天才,按理不该如此激动啊。
薛睿沉默了,脸色有些复杂。
原本一脸随意的宋司不由正色。
“可是此人身份有问题?不对啊,如果有问题,师兄你为何临走时还留下”
他一脸不解,只是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你可记得,先前天尊以我们灵台一脉,向千山通牒,保一山下小族一事?”薛睿无来由地问出这样一句话。
宋司下意识点头。
此事其实已过去不短时间,但仅凭其出自,曾言‘躲进深山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的老天尊口中,便注定会流传许久。
“你又可知前段时间,,齐师兄于玉州回山,匆忙又至林瑜,大败千山宗九迟真人之事?”薛睿继续问道。
宋司再次点头。
此事影响可以说是更广泛。
要知道九迟道人昔日在千山宗,可自号大宗师之下第一人,甚至于界域,独自一人跨境击杀了两位千羽天下的‘仙人’。
这样的人物一朝落至踏脚石,可以说惊掉了淮州武夫一地的眼珠子,甚至于都传到了它州去。
他怎能不知。
可刚点头,脸色忽然大变。
“你的意思是”
“方方面面,大都对得上,把握应该有六七成。”薛睿点点头,面色复杂。
“那确实该走一趟”宋司点头,没有再说话。
两人随即继续往灵台峰赶去。
有些事,即使只有些许猜测,便不得不做,因为很多情况不能赌,也赌不起。
大周齐光四十八年七月二十四日。
林末走在长街上,往住所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回想石义所说的话,面色平静,看不出悲喜,混入人群,如一滴水流入大海。
此时的他,很讨厌意外。
原本打算的是进入别院,隐藏身份,表露一定天赋,随后普普通通进入这灵台宗,最后登记入碟,有个正面的身份。
毕竟千山宗作为淮平大宗,同样有别院于二环另一坊,且难保作为敌手,不会在灵犀别院插下暗子。
只是没想到,不知因何原因发疯的云英道姑,忽然冒了出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大喜大喜!飞衡武馆馆主,飞星抓月赵无衡,赵馆主突破宗师!即将招收新一轮弟子!
十八岁以下,天赋优越者可于明日前往飞衡武馆报名,只要报名便有机会成为宗师亲传弟子!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梆梆梆!梆梆梆!
顺口溜般的叫喊声,伴随着敲锣打鼓,在长街上响起。
林末寻声看去,十几个身穿同一制服的精壮大汉一同巡逻,其中一人正大声叫喊,不时散发着类似传单的玩意。
他眼里不由露出一抹向往,没错,这不是传销,的确是真正的宗师收徒。
这般确定,是因为他曾亲自了解过。
淮平宗师不多,却也不算稀罕,能在内环开馆的,几乎都有宗师战力。
不过什么宗师亲传弟子,却是玄乎了,一般去报名的,大多只能成为出钱练武的普通学员,传授的也只是普通武学。
当然,也有高深些的,那就得出大钱了,这个大,不是一般的大。
可以说很坑了。
只是即使众人知道,依旧趋之若鹜。
毕竟那是宗师啊!
神意足而通脏腑,气息壮且成周天。
一人即可搏杀军队。
宗师可以说是淮平真正的上层人物。
这等境界,也是林末如今追逐的境界。
只是,气血境修行急不来,除了天赋根骨的补充,再便是资源堆砌,时间积累。
前者他不缺。
霸王根骨,与青龙天赋的累加,这么久已经让林末明白,至少在立命境,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吃力。
因此差的只有时间。
好在提升战力并非境界这一种方法。
就在不久,林末发现了一条有效的路径。
他摸了摸手上的空石戒,里面足足有接近半年的檀香。
“若将罗汉体修炼大成,凭借增加的韧性,以及原有的强悍愈合力,或许能尝试那种方法”
因此现在最重要的便是修炼,赶紧先将这门奇特的炼体功法修炼大成。
没过多久,林末终于回到住所。
他开始收拾东西。
所幸有空石戒存在,搬家要简单的多,一应物事丢进戒中便是。
不像前世,搬一次家,便要一次命(当然,有钱当没说)
在将东西收拾好,林末便来到院落旁的一处平房。
其是一间后来搭建的房屋,只是一间大的通室,只不过被房东后来隔断,形成了十几个单间,用以外租。
也不知其与衙门有什么关系,如此行事也没被捉。
这便是王守义的住所。
当时他带着其来到这茶道坊定居时,本想让其与他一起住,只不过这王守义自尊心挺强,拒绝了。
随后借了一笔钱,在此处租借了一套单间。
到了后来,两人也只是偶尔碰见打招呼,接触倒不多。
不过其却是从前段时间开始,一部分一部分还林末钱了,也不知在做什么。
此时大通室已经有人在了,屋顶升起了寥寥炊烟。
林末上前,朝正在门槛处坐着削土豆的一个男子招了招手。
“请问王守义在吗?”
削土豆的男子抬起头,模样倒挺俊秀,微微一怔,认出了林末。
毕竟平日里,他与王守义一起行走,与林末碰见过几次。
“在的,我帮你叫。”
男子自告奋勇道。
他知道林末就住不远处,租了一套院子,而在这内环,能独自一人这样搞的,不会是普通人,更何况还穿着那身衣服,自然愿意随手结下一缕善缘。
很快,一个面容坚毅的男子便出来了。
其身穿衣衫很得体,露出端正的体态,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看着很难让人生出恶感,脸上此时有一层薄汗,刚刚应该在运动。
正是王守义。
此时的他,哪有之前的半点穷酸样。
“林大哥!”王守义见到来人,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道。
林末看见一脸阳光笑容的王守义,笑容并不像做假,也是点点头。
“吃饭没?”
“还没有,正在做,要不一起凑合吃点?”王守义回答。
林末摇摇头。
“我来此是为了与你告别。”他开门见山,
“因为修炼原由,我将在驷马坊居住,你若愿意去,可以随我一起。”
原本他只是前来支会一声,但是看见王守义的开朗的笑容,还是把后半句说出了口。
这种笑容,太像了,太像昔日刚出社会,还没遭受毒打的他。
对一切都满怀希望,对一切都充满期待。
只是,没有出乎林末意料,王守义拒绝了。
他脸上明显出现了感动,但还是摇了摇头。
“林大哥,谢谢你了,只是一个人始终要独立生活,谢谢你了。”
说罢,他两手抱拳,连鞠数躬。
林末见着满脸涨红的男孩,面无表情,只是点点头,没再多劝。
“我找到稳定住所,会与你说若是有事可以来寻我,记住,你来这淮平,真正要的是什么。”
王守义用力地点点头。
林末不是很擅长说煽情的话,以两人的关系,实在也没立场真把话说明,因此拍了拍其肩膀,便转身离开。
“林大哥”
王守义没有动脚步,就这样看着那道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他知道这是为他好,只是,人怎么能无休止接受一个人的好意?
“守义,你为什么不陪你那大哥走啊,我跟你说,其可不是普通人,那劲装是灵犀别院的制服!”
这时,身后那俊秀少年一手拿刀,一手拿土豆,走了过来,羡慕万分地说道。
在淮平,单不说其他,就凭那身衣服,去给富贵人家小孩做武道启蒙,一个月也最少数千两黄金。
可以说随便搞搞都能让人过的潇洒且富足。
“我和林大哥只是普通关系。”王守义摇了摇头,转过身。
见俊秀少年还想说什么。
“好了别说了,赶紧做饭,记住别做重口的,清淡点,吃完嚼些青薄草,王姐貌似喜欢那种味道。”他继续说道。
说罢便往屋里走去。
他还要练一会功。
“你啊,这么细心,难怪那么多姐姐喜欢你。”俊秀男子看着身前的男子,不由耸了耸肩,快步向前,一把揽住其肩。
“这一单完事,那本虎魔炼骨诀的钱,应该就凑得差不多了吧?”
“嗯!”男子点头。
“小王你可真是太拼了。”俊秀少年感慨道。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忽然开口:
“对了,明俊那家伙好像想要搞你,你最近注意着点。”
王守义一愣,“搞我干什么?我没有得罪过他。”
“你傻啊,我们这一行,盘子就那么大,这段时间不少姐姐指明要你,有几个正是明俊的老顾客”俊秀少年翻了个白眼,
“我建议你最近歇一会。”
眼前浓眉大眼的少年沉默了,随后点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一行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来钱很快。
能让他一个来自小地方,平平无奇的土小子,短时间内便攒了大笔钱,不仅报了武馆,买了秘籍,还还了大笔债务。
而等价交换,优渥的待遇里藏着些许阴暗龌龊,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早有预料。
看来这段时间疯狂接单,确实不太行。
想到这,王守义决定今晚完事,便歇息一段时间,正好练练功。
林末两手空空,往驷马坊走去。
原以为王守义已经堕落,只是今日相见,好像情况又有所不同,倒是让其有些欣慰。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方式,堕落与向上,只在于其内心是否昂扬。
无论做什么,只要眼里有光,那便是好的。
临近下午,林末终于到了驷马坊,找了间气派的牙行,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