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为何修道
冯天理跟随吴玄机的时日用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对吴玄机的性子了得的不深，因此不知吴玄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师父，您知道啥了？我们商量的计策还没告诉你呢。”冯天理在吴玄机身旁小声问道。
在场众人都了解吴玄机的性子，虽不清楚吴玄机具体要做什么，但也知道吴玄机自己还有安排。听闻冯天理的话语，无不轻声发笑。
“行吧，我也不给大家卖关子了，我便说说我的打算吧。”吴玄机拍了拍冯天理的肩膀，对众人说道。
众人闻言，无不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你们是打算借大皇子手下佛兵大做文章吧。先以假书信将大皇子和他的佛兵引到皇城之中，之后咱们再以护驾之名出兵围剿佛兵，以正名声。我说的可对？”吴玄机说道。
在场众人，闻言，无不点头。吴玄机虽未将细枝末节全盘道出，但大方向并未有错。
“但你们可想过，大皇子本就对太子之位本就是十拿九稳，并无谋反之必要？”吴玄机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其中重要关节。
“你可还有补充？”张怀义问道。
“嗯，咱们需要一个大皇子主动犯错的契机，一个大皇子直接对二皇子下手的契机，而非大皇子对皇孙下手。”吴玄机说道。
“你可有补遗计策？”张怀义问道。
“有，但为求稳妥，我需确认大皇子的为人。怀义你在朝中为官多日，我问你，大皇子此人可是极为狂妄？其狂妄举止也非故意做与外人看的，乃是本性。”吴玄机询问张怀义。
“想必是的，此人虽有些心机，但心机并不深，为人嚣张跋扈，极为高傲自负。”张怀义说道。
“若二皇子向其服软称臣，你说大皇子能否降低对二皇子的戒心？”吴玄机问道。
“这……”吴玄机此言问出，不光张怀义，张怀礼、张怀仁等人也尽皆沉思推敲。
片刻之后，张怀义开声说道：“想必可以。”
“确定？”吴玄机问道。
“确定。”张怀义这次不再沉思，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好。”吴玄机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好说了。明日之后，咱们就动身回返都城，我悄然进二皇子府邸，劝二皇子书写一封假意称臣的书信，谋求二皇子与大皇子直接见面的契机。之后，咱们将二皇子毒倒。然后捏造大皇子下毒毒害二皇子，并将此事传到皇帝耳中。届时，皇帝定对大皇子有所不满，对二皇子有所偏袒。到那时，以大皇子的性格，其‘谋反’便成了情理之中之事。如此一来，二皇子坐上储君之位便成了顺理成章之事，更为合理，省的日后落得史官口诛笔伐。”吴玄机说道。
众人闻言，尽皆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好计策。大皇子既然懂得设计陷害张怀礼，那他们又为何不能陷害大皇子呢？不光要陷害，还要设两计陷害，加倍奉还，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众人又将吴玄机的计策商议了一番之后，皆觉得此计可行，便将其中细枝末节定下。
“既然计策已定，事不宜迟，明日便开拨启程吧，不可因此事耽误北伐大计。”吴玄机对张怀仁说道。
“嗯，我这便吩咐下去，让那一千人乔装打扮一番，化作百姓模样陆续进入都城，免得外人生疑。”张怀仁说道。
“嗯，去吧。”吴玄机点了点头。
……
待得宴席散去之后，吴玄机将冯天理单独留了下来。
“师父，有何吩咐？”冯天理问道。
“你是否觉得为师计策有违道人形象？”吴玄机抿了一口茶，问道。
吴玄机此举自然是有他的用意，因吴玄机在冯天理的面前一直都是以道人的形象出现，他此举旨在为了抹除冯天理对自己的刻板印象，免得日后冯天理对自己心存芥蒂，不好教导。
“嗯。”冯天理闻言，挠了挠头，说道：“政事徒儿懂得不多，但行军打仗徒儿还是懂得一些。常言道兵不厌诈，为求获胜，无论多卑鄙都是理所当然之事，战场之上无胜负，只有生死，败者只有死路一条，只有胜者才有活下去的资格。但道人在徒儿的印象中皆是光明正大之人，此等勾心斗角，污蔑诽谤之举徒儿觉得确实有违道人形象。”
“道可道，非恒道。道本无常，若是作为道人，为师此举确实卑鄙。但若是作为谋士，为师此举可还卑鄙？”吴玄机笑问道。
“师父，弟子明白了！师父可是想说，人的身份并非一成不变，不可因身份束缚了自己的做事方式，应当做对的事，做该做的事。就如今日我是师父的弟子，日后我若是收了徒，我便成了师父。师父可是想说此道理？”冯天理问道。
吴玄机闻言，哈哈大笑，“哈哈哈，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
“天理，你当记着，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故几于道。道就似这茶杯中的茶水，若将茶水倒在碗中，水便是碗的模样，若将茶水倒进杯中，那便是杯子的模样，若是将水泼掉，这水是何模样？”吴玄机将那茶壶中的茶水先倒进了碗里，然后又将碗中的茶水倒进了茶杯之中，最后将杯中的茶水往身后的草丛一泼。
“没了模样。”冯天理摇头说道。
“哈哈，对，就是没了模样。这便是道，这才是水真正的模样。”吴玄机笑道。
“师父，那咱们修道，修的又是什么？道本就没有模样，为何还要修道？”冯天理问道。
“修道当先修自身德行，有德才可得道。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寻求真我，这便是修真，人生本就是一场修行，不过有些人得道了，有些人穷极一生都未得道。究其根本，原因很是简单，只因他不知自己是为何而活，浑噩度日，随波逐流，人云亦云，无道无德。”吴玄机说道。
“师父，得道之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冯天理问道。
“千般模样，不可一概而论。”吴玄机摇了摇头。
“何解？”冯天理不明其中道理。
“你觉得为师得道了么？”吴玄机问道。
“得了吧。”冯天理有些不确定。
“得了就是得了，没得就是没得，什么叫得了吧。”吴玄机皱眉说道。
“得了。”冯天理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吴玄机摇了摇头，“你只见为师有万般神异法术，就断言我已然得道。非也，为师尚未得道。”
“为何？难道不懂法术也能得道？”冯天理问道。
“术乃道之器，道之千万形之一，道之显化，得器而非得道。这世间之术千变万化，无论大小，皆是道之显化尔。得道者未必懂术，但得道者若是愿意，世间法术可信手拈来。因此，为师尚未得道，而是得术。”吴玄机说道。
“那为何还要修习法术？”冯天理问道。
“法术乃道之显化，本就是道的冰山一角，可由术溯道，得道之本相。”吴玄机说道。
“弟子明白了，多谢师父解惑。”冯天理稽首道谢。
“记着，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修道当先知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为何修道。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天命，你之天命为何只有你知，天知，地知，师父不知。”吴玄机站起身来，对冯天理说道，说完便径直走出餐厅。
“诺。”冯天理朝着吴玄机离开的身影深深稽首。
……
第二日一大早，张怀义与林婉儿二人便将吴玄机、张怀仁、张怀义、冯天理、吴静水五人送出了东阳县。
“行了别送了，你快回去。”吴玄机对林婉儿说道。
“你路上小心。”林婉儿叮嘱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也小心身子，走了。”吴玄机告别，率先跨上马背，朝南行去，并未留恋回头。
“怀义（师父、师叔）、婉儿姐（师娘、师姑），我们也走了，保重。”其余四人也纷纷朝二人道别，跨上马背追赶吴玄机而去。
当众人走远之后，张怀义对林婉儿调笑说道：“别看了，人都没影了。昨夜一晚还没看够么。”
“你呀，就没个正型的，是得给你找个女子管管你。”林婉儿抬手轻轻地戳了一下张怀义的额头。
“别别别，婉儿姐，你是我亲姐姐，别介呀。我还没玩儿够呢，着啥急啊。”张怀义见状赶忙连连讨饶。
林婉儿知道张怀义的性子，也不多劝，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朝城内张怀义府邸行去。
“呵呵我怎么会没情人呢，大汉百姓不就是我的情人么？”张怀义看着林婉儿的身影，轻笑自语了一句。
此乃后话，按下不表……
由于张怀仁从兵营中带出来的那千名精兵强将中多有有灵气修为的修行人，因此众人赶路很快，不过两日功夫就回到了都城城门外。
“玄机你这身行头太扎眼了，换身行头再进去吧。”张怀仁从城门外不远处的灌木丛中走了出来，对吴玄机说道。
此时张怀仁等人已然改容换貌，除身高身形难以变化之外，已然完全看不出他们原本的模样，若非提前知道眼前之人是谁，怕是谁都不认识对方。
“不必，我自有进城之法，不会被外人发现。”吴玄机摆了摆手，将张怀仁递来的人皮面具和那身百姓衣裳推了回去。
“行，那我们就先进城了。”张怀仁也不执着，将手中的人皮面具和百姓衣裳收了起来，径直朝都城东门行去。
“你们也去吧。”吴玄机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对另外三人说道。
三人闻言，也各自朝都城其余的几个大门行去。
吴玄机将身边马匹身上的缰绳马鞍从马匹上解了下来，“你自由了，日后可别再让人给逮住了。”说完，用力一拍马臀，将马匹给放生了。
那马匹吃痛，撒开蹄子便直接窜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之中，消失在了吴玄机的视野之中。
吴玄机还了马匹自由之后，手掐法诀低喝一声：“疾！”下一刻吴玄机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这便是紫微元神所传给他的逐日。
两息之后，吴玄机出现在了二皇子的镇南王府的正堂之中，门外软禁看守二皇子的护卫对此毫无所知。
“真……”二皇子与高王妃此时正在正堂中与小皇孙刘据玩耍。二人忽然看见吴玄机凭空出现在二人面前，赶忙起身，正要张口惊呼。
“老师。”刘据将手头的布偶丢到了一旁，奶声奶气地朝吴玄机打招呼。
吴玄机上前，轻抚刘据的小脑袋，将手指立于唇边，对二皇子和高王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嘘，噤声，莫要声张，外人不知我在此处。”
二皇子夫妻见状，赶忙将嘴巴捂住，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给我寻一间密室。”吴玄机对二皇子说道。
“真人随我来。”二皇子闻言，低声对吴玄机说道。
“前方带路。”吴玄机手一抬，对二皇子说道。
“真人请。”二皇子引着吴玄机走到二皇子的书房之中，将桌子上的油灯灯座轻轻一拧，一阵机括之声响起，地面上出现一个向下的台阶。
“这几日我便住在这，给我寻一个蒲团来即可。”吴玄机对二皇子说道。
“委屈真人了。”二皇子稽首客气道。
“大局为重，也就几日的时间而已。”吴玄机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真人可是想到了破局之法？”二皇子询问道。
“嗯。怀仁已领精兵一千埋伏于城中，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助你入主东宫。”吴玄机说道。
“怀仁将军也回来了？那北伐之事岂不耽搁了。”二皇子闻言，有些担忧得道。
“内忧外患，内忧不除，病根便未除，只治外患治标不治本。标本兼治方才是正道，欲善其事当先利其器，当先攘内方能安外。你做不得主，便难聚民心，民心不一，难以成事。胡人全民皆兵，我汉人可是全民皆兵？”吴玄机反问二皇子。
二皇子闻言，摇了摇头。
“记着当初我说的话，不可仁慈。”吴玄机旧事重提，提点了一下二皇子，免得二皇子临阵生出仁慈之心。
“嗯。”二皇子郑重点头。
“此番我等先斩后奏，其余人已然安排妥当。你如此这般……”吴玄机将所有计划和盘托出，告诉了二皇子。
二皇子听完，点了点头，“我这便前去写求和书信。”
“去吧，抓紧时间。”吴玄机摆了摆手。
正是：
道人慈悲本心尔，谋士阴毒理所当。
道生一生二生三，道化万物无恒形。
道本无常水无形，水无常形几于道。
修行原是寻真我，莫将得器做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