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乱世之中
吴玄机等人离开贪狼殿，继续往长沙郡行去。来到距离长沙郡还有二百余里的一个县城之中。
“到县城里修整一下吧。”吴玄机说道。
“嗯，去客栈休息休息，吃顿好的。”张怀义说道。
“正是正是，昨晚顶了一夜门，困煞老子了，去客栈休息休息睡一觉。”
“玄机，我们去买些干粮吧。干粮要吃完了。”张怀礼说道。
“休息一日也好，哥哥把衣服脱了给我，我给你们洗洗。衣服都脏了。”陆紫虚说道。
众人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笑了笑，确实都脏了，吴玄机和张怀义、张怀礼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血污，确实要洗洗了，不然以后没法穿了。
“破损处我与你们缝补缝补，外出买干粮时买些炮制好的止血药材，回来制成药粉。我等身上可是没有伤药，似昨晚那般遇险，若是伤口再大些就麻烦了。”林婉儿叮嘱道。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确实是大意了，出来时居然忘了带伤药。
众人来到客栈，将行李放好，开了三间客房，吴玄机脱下破损的衣服交给陆紫虚，换上干净衣服，与张怀义、张怀礼出门采购去了。
吴玄机和张怀义医术较高，便去采买药材和制作药粉的药臼子了，张怀礼去购买干粮。
“买好干粮就赶紧回去吧，不用等我们。”吴玄机对张怀礼说道。
“好。”张怀礼点头答应。
这是一座在洞湖边上的县城，空气潮湿，到了夏天正午之时很是闷热。
“这也太热了吧，还是在星沙住的舒服。”张怀义抱怨道。
“嗯，确实。”吴玄机擦了擦头上的汗，很同意张怀义的说法。
此时两人已经买好了药材还有制药的药臼子，又买了些装药的药瓶，两人身上背了两个大布包，走在返回客栈的路上。因天气炎热，两人身上已经是汗如雨下了。昨晚身上被狼抓伤的伤口还未愈合，此时沾染汗水很是疼痛。
因初到此城，对街道不甚熟悉，难免绕远圈绕。五迷三道间，两人来到一处人市。
这人市规模着实不小，足有数十亩大小，占了这个名为珠城的城池一半大小。城中除了经营茶楼客栈的商贾之外，定居在城中的居民很少，基本全是前来买卖人口的卖家和买主。
人市分为东西两市，西市主要是卖儿卖女的贫苦人家，这些人无一例外皆是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穷苦人家，比之当初的他们还是乞儿之时还要凄惨几分。东市主要是买卖胡人战俘的，这些战俘经教化之后可为富贵人家看家护院。
卖儿卖女的那些父母眼中却并未流露出不舍之意，他们的眼神之中只有无尽的空虚和绝望。好似贩卖的不是自己的儿女，而是一堆肉糜一般。
路过的路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之时也不驻足观看，而是漠然地从他们身旁经过，显然是见得多了，早已麻木不仁了。
吴玄机知道这些父母所为完全是出于的无奈，卖儿卖女实际上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尚还年幼的儿女能够活下去，但他不能理解这些孩子为什么对父母毫不留恋。
常言道虎毒还不食子，将自己的子女出售却毫不留恋，吴玄机心中很是惆怅。许是在太守府这两年，过惯了衣食无忧的日子，吴玄机如今有些无法理解这些穷苦人家心中的苦楚了。
“看样子他们很想被路人买走。”吴玄机对走在身旁的张怀义说道。
“谁说不是呢，被人买走就可免去忍饥挨饿之苦，我们这些年在太守府过的有些太过安逸了。人饿的狠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这些八九岁的孩子还有人买回去做丫鬟仆役，运气好的给主人家做通房丫头，那些年纪小的卖不出去就只能与别家易子而食。这些你是知道的。”张怀义随口说道。
“是啊，紫虚那丫头不就差点让自己的亲叔父给卖了吗。”吴玄机说到这沉默了下来，在此之前他听说过胡人吃人，也见到了胡人吃人的铁证。汉人吃人也是早就有所耳闻，但他内心之中并不相信有这等事。他相信有圣人教化的汉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很难想象贫苦潦倒的汉人在被迫无奈之下也会做出这等泯灭人性之事。直到今天在人市所见，心中不免心痛。
吴玄机走到一个将儿子插标的瘦弱汉子面前，“你家孩子多少银两？”吴玄机在这汉子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问道。吴玄机一改往日谦恭姿态，对于这个为了自己独活，不思进取去想方设法赚钱，而是卖儿卖女的懒汉，吴玄机没有给他好脸色看。
“一钱银子，老爷只要一钱银子。”这懒汉眼中泛起希翼的光芒。
“五贯。”吴玄机冷漠道。
“好。”那懒汉咬牙答应。许是真是饿极了，这懒汉竟以五贯铜钱的价格就将自己的儿子贱价卖给了吴玄机。
吴玄机身上并非没有一钱银子，也不是不愿施舍给这些贫穷人家的孩子。但他并未施舍给路边的那些孩子，他很清楚一旦开了头，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这些贫穷人家的孩子就都会上来向他讨要。他身上所剩的银钱肯定是不够救济这么多人的。
吴玄机并未与那懒汉过多交谈，交了钱后便和张怀义带着男孩离开了那懒汉，往客栈方向走去。
但是没走几步，吴玄机最终还是没忍住，发了善心。吴玄机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衣衫褴褛的，独自一人斜躺在路边，周围并无双亲家人。这女孩，面黄肌瘦，皮包骨，喘气也是有气无力的。身为医者，吴玄机知道这是长期挨饿所致，再不吃东西就要被活活饿死了。
吴玄机将手中的包裹交给张怀义，蹲下身子轻声呼唤道：“姑娘别睡，醒醒。”
那女孩没反应，吴玄机对张怀义说道：“得赶紧带回客栈医治。你带着孩子慢慢走，我先背她回去。”
张怀义点头，“只得如此了，路上当心些。”
“知道。”吴玄机点头应是。
回到客栈之后，吴玄机冲掌柜大喊：“掌柜的，赶紧来碗黏米粥。要温的，不要热的，送我房间里来，快！”
掌柜见吴玄机背着的人的神态后，知道吴玄机要救人，“得嘞，客观稍等，马上就好。”
不一会，掌柜亲自端了一碗黏米粥到吴玄机的客房之中。吴玄机将黏米粥小心翼翼喂到女孩嘴里。不一会便半碗下肚，吴玄机又为女孩喂了一盏清水。见女孩呼吸均匀了几分，已是性命无忧，对掌柜拱手说道：“辛苦掌柜的了。”
掌柜摆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客官，这姑娘我见过，她来我们县城已经有些时日了。”
吴玄机好奇问道：“哦，她的家人呢？”
掌柜摇头：“不知，想必他们一家是南下躲避兵灾的。其家人见是女儿家，时候也是出嫁的赔钱买卖，便将她抛下走了。这种事在城中时有发生，不足为奇。客官先我去忙了，有事叫我。”掌柜告辞，退出了客房。
吴玄机默然，这乱世之中，兵灾四起寻常人家躲避兵灾逃荒是再正常不过了。女子在当时地位低下，在逃荒之时撇下女儿逃走也不奇怪。不由地吴玄机又叹了口气。
到了人市之后他就不时叹气，在这县城之中，吴玄机将人性丑恶尽收眼底。在吴玄机看来，此处并非人间。背叛、离别、贪婪、嗜血在这城中被展现的淋漓尽致，此处就是人间地狱，没有半分人应当有的仁义道德。虽说吴玄机没读过几年圣贤书，但起码的礼义廉耻他还是有的，但这城中没有。
“师父，您是对的，这道病了，得医！”吴玄机在心中感叹道。
将女孩安顿妥当之后，吴玄机走出房门。不久前，张怀义已经带着男孩回到了驿站，此时正在陆紫虚房中吃饭。两人年纪相仿，聊的很是投机。
“玄机这两人如何处之？带在身边难免多有不便。”林婉儿问道。
“等那姑娘醒了后，给他俩些银钱救济一下罢。”吴玄机说道。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可教他们些拳脚，日后可防身。”张怀仁说道。
“不成，习武并非朝夕之功。我们没那多时间等他们学成武艺。”吴玄机摇头否认。
“可写下拳经与他们自行习练。”张怀礼说道。
“他们不似我们，看不懂字。”吴玄机摇头，再度否认。
“可画成图像。”林婉儿说道。
“无拳经只有图谱如何习武？学出来反而照猫画虎反类犬，花拳绣腿，无太大用处。再说穷文富武，习武也需要配合强筋健骨的草药方能习武，否则会留下暗伤。他们那里来的银钱买药？”吴玄机摇头否认。
“可教他们识药。”张怀义从旁说道。
“不可，我们当初识药用了多久？识药也非朝夕之功，而且不读《本草》只靠图像识药，容易将药认错，误服毒药岂不是害了他们性命。”吴玄机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玄机，你说怎么行？”张怀仁有些恼了。
“唉，与他们些银钱，再送他们两把匕首，与傍身罢。你真想教他们些拳脚就画些简单的强身动作便好。多了与他们有害无益。”吴玄机想了想说道。
众人闻言也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
在吴玄机等人的悉心照料之下，女孩气色逐渐转好了几分。
“这是五两银子，这是两把匕首还有拳谱，与你们傍身。送与你们，日后你俩好生搭伙过活。”吴玄机将一个包裹交给两人。
“多谢恩人厚赐。”两人拜倒下。
“起来吧。”吴玄机将两人扶起。
“请问几位恩人姓名，我等日后好报答众位恩人。”男孩说道。
“不必如此，我救你们只因有缘而已。我们已在城中逗留多日，是时候离开了。”吴玄机说道。
“恩人一路顺风。”两人躬身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