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盏红灯笼
“倒霉催的,挖出什么不好,偏偏把它挖出来了……要不是祖宗保佑,我特么就回不来了……”
棺材铺门前的街道上,昏暗的路灯下,一位年轻道人跌跌撞撞朝着棺材铺走去。
他左手提着一盏红灯笼,随着他的走动,暗红色的烛光忽明忽暗,在夜黑中显得十分怪异,就像一滴血滴入了墨中,化开之后,竟显得有几分妖艳。
他每走几步便要回头张望几下,好似身后有追兵一般,令他惶恐不安。
“小默,是我啊,快开门!你是不知道啊,我今儿差一点就去见我爹了,好险好险……”
李浮生一边敲打房门,一边将桃木剑立在门边,又扯开衣领,好似衣领系的太紧,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深吸几口气,心情稍感平复之后,才发觉身上的道袍已被汗水浸湿。
他左右张望,虽强作镇定,但眉宇间依旧难掩惊恐慌乱之色。
下意识,他提灯笼的左手,又紧了几分。因用力过猛,指节处已泛白。
仿佛那一盏红灯笼才是他斩妖除魔的底气所在,至于那把道士必备法器桃木剑,早已被他弃之如敝履。
呼……
一阵阴风袭来,带着阵阵寒意。
阴冷的气息瞬间笼罩整条街,令人遍体生寒。
就在这时,红色烛光忽然一暗,几近熄灭。
李浮生大惊,急忙侧身,躲避风的侵袭,用身体护住灯笼。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他口中念念有词,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红灯笼上,当烛光逐渐亮起,一张人脸浮现而出,取代了灯笼上的符文图案。
“阴魂不散啊!我日你仙人……”
看清楚人脸后,李浮生气急,咬牙切齿道:“我跟你说,这仇结大了,道爷我跟你没完……”
话音未落,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不见一丝光线。
这一刻,李浮生心惊肉跳,哪里还顾得上放狠话,对着棺材铺的大门就是一顿猛捶。
他想大声呼喊,却发现自己失声了,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发不出一丝声音。
“来了来了,别敲了……敲坏了又不给修。”
屋里的灯亮了,陈默没好气的嚷嚷道:“最近是怎么了,都跟我家门干上了……”
门一开,陈默扭头就走。
“弄死他……”
吼声中带着极大的痛苦。
此时此刻,李浮生面目狰狞,提灯的双手,颤抖的厉害。好像那一盏灯有千斤重,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陈默知道烛光熄灭,持灯者必死无疑。故而,不敢有任何迟疑,直奔耳室。
堂屋的耳室中摆放着一具柳木棺椁,棺椁四周贴满了黄符纸。在黄符纸的间隙中可以清晰看到金色的墨斗线,纵横交错,遍布棺椁之上。
棺椁四角分别用四个青铜神兽托举着,离地一尺。棺椁正下则放着一盆清水,水中有一块阴阳八卦镜,以此隔绝地气。
棺椁正上方悬着一把金钱剑,四面墙上挂着八件法器,布局考究,呈现出八仙伏妖之势,镇压尸气,以防尸变。
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从棺材里传出,隐有警告之意,对陈默扰人清梦的行为,表达不满。
陈默不予理会,径直走向摆放在墙角处的黑色坛子。
坛子有五个,三好两坏。
陈默正要拿起一个坛子,刚伸出手,那贴有黄符纸的坛子竟向左侧移动,将旁边的破坛烂罐撞得砰砰响。
“给你脸了?”陈默面色一沉,眼中凶光闪烁,五指猛地向前一抓,指尖触碰到坛子的一刻,有灵光闪现,一种令人心悸的侵袭忽然出现。
凄厉之声顿时响起。
“妖道,欺人太甚,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聒噪!”
一声轻喝,声音不大,却充满威严。似言出法随一般,凄厉之声荡然无存。
揭开黄符纸,陈默右手伸入坛中,抓出一把粉末状的东西,然后又用黄符纸封住坛口。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放下坛子,陈默冷声道。
坛子没有任何反应,直到陈默走出耳室,三个坛子才缓缓震动起来。
“这小妖道比老妖道更难缠,师兄,我们不如……”
“师弟。休要多言,我佛与邪魔外道势不两立,贫僧宁死也不向妖道屈服。”大师兄越说越气,大声诵经。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
“般若吧麻哄!”
“淦!”
师兄弟三人配合默契,如法海重生。
门外。
李浮生看着陈默端着一盏油灯走来,不禁松了一口气。
陈默手中的油灯很普通,但灯光却呈现出妖异的蓝色,并且带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玄光指引,不分远近,开我法眼,见个分真。”陈默掐诀念咒,双目金光一闪,看清了人皮灯笼上的怪脸。
“怎么是它?”
陈默心中一惊,暗道不妙。
“我快撑不住了……”
此时此刻,李浮生正咬牙强撑,身体抖如筛糠,眼珠子泛白,嘴角淌着白沫,整个人都处于随时昏厥的状态。
陈默顾不上多想,双指捏起灯芯,口中念念有词,一声“疾”!燃着蓝色火焰的灯芯穿过灯罩,又朝着灯笼洒下一把粉末,呼的一声,火光大作。
紧接着,灯罩上的鬼脸变得扭曲起来,仿佛被火光灼伤,有些承受不住。
一声怪叫,震耳欲聋。
音爆的威力太强,陈默和李浮生如遭重击,脑中轰鸣不断,头疼欲裂。
灯笼迅速鼓起,眨眼睛,快速膨胀的灯笼比之前大了数倍。
蹲地抱头的陈默见状,大声喊道:“快丢掉……”
轰的一声。
火光四溅,灯笼四分五裂。
一股夹杂着恶臭的浓烟消散后,陈默才看清楚李浮生的惨状。
“还好,只是一些皮外伤。”陈默检查了李浮生的伤势之后,无奈叹了口气道:“你是一天不作死,浑身不得劲儿。”
“我要……替……我爹报仇。”李浮生气喘吁吁地说着,眼中已泛起泪光。
流泪不是因为大难不死后的庆幸,而是因为自责,怪自己本领太低,报仇无望。
李浮生自幼丧母,与父亲相依为命,十几年的漂泊,尝遍了人情冷暖,故而与父亲感情极深。
李家父子不是本地人,是五年前搬来的外来户。由于常年游走江湖,深谙为人处世之道。
没过多久,他们就在县城里打开了局面,再加上本事不差,找上门的客户也越来越多,年关将近的时候,李父接了一单大买卖。
正是这一单大买卖,让李浮生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跟棺材铺的少东家成了难兄难弟。
“最近注意休息,多吃糯米粥,除一除身上的尸气。”陈默看着被绷带绑成粽子的李浮生,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医院的大夫也就这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