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流民
这日，摄政王殿下难得感觉身体好了一些，一大早便进宫找皇上喝茶去了。
纪怀远和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纪玄易对坐于御花园旁的阁楼内，表面看上去，画面倒还算和谐。
纪怀远喝了一口还有些烫的茶水，问道：“不知皇叔一大早进宫来所谓何事？”
对方都这么问了，纪玄易也不拐弯抹角，他脸色淡淡的，连表面样子都懒得装，完全不像纪怀远那样，对谁都是一副假的不能再假的笑脸。
“本王昨日听闻姨母身子不太好，便想去云若城看望一番，今日特来向皇上辞行。”
纪怀远知道纪玄易只是来和自己说一声，并不是来征求意见的，闻言便不咸不淡的说道：“既是如此，那朕便不留皇叔了，只是这一路舟车劳顿，皇叔还是要多注意些才是”
纪玄易敷衍的一点头，道：“多谢皇上关心。”
纪玄易要去云若城，顾言舟作为贴身侍卫自然是得随行的。
万众瞩目的女主终于要出场了，顾言舟开心得不行，但封锦就不那么开心了。
临行那日，他硬是在摄政王府的大门口拉着顾言舟差点哭出来。
“言舟，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啊？”
顾言舟其实也很想让封锦去的，主要是他们还要一起研究解药呢，但封锦毕竟是尚书府的公子，跟着跑去云若城可能会被封尚书打断腿，所以为了尚书府家庭和睦，他就只能委屈巴巴的一个人留这里了。
顾言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去云若城跋山涉水的，哪有待在都城好啊……而且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不用如此伤感。”
封锦听后点了点头，瘪着嘴说道：“说得也是，那你去云若城了，看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别忘了给我带一些回来啊。”
吃货果然是吃货，比寻常人好哄得多，顾言舟闻言笑了笑，回道：“没问题。”
云若城在淮州城以西，距都城也是路途遥远，不过好在他们都是轻便出行，赶路的速度并不慢，不过半月便已至云若城外。
云若城是出了名的山清水秀风景宜人，不少名人雅士都喜欢隐居于此。
但此时城外却多了不少流民，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凭添了一股萧条之气。
顾言舟作为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现代人，自然是没有见过这副场景的。
他看着流民中那些饿得面色饥黄的小孩子，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有些于心不忍。
那些流民靠坐在树干旁，看见马车，都挣扎着跪到了地上，边磕头边有气无力的讨要食物。
“求求给点吃点吧。”
“给点吃的吧。”
“求大人给口吃的救救孩子吧。”
……
马车内原本在闭目养神的纪玄易被这幽幽的哭求声吵醒，他缓缓睁开眼，淡淡的问了一句：“外面发生了何事？”
寻风闻言回道：“回殿下，是流民，应该是从淮州城那边来的。”
纪玄易皱了皱眉，淮州城水患已有好转，且并不缺粮食，皇上重新发下来的赈灾粮算算日子也应该已经到了，怎么会有流民到云若城来？
他掀开马车窗帘的一角，看见了外面跪着的流民们，人数并不多，但皆是一副饿了好些天的模样。
顾言舟和寻风一起坐在马车外，他看着这场景，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这时，他听见不远处有一个依偎在母亲怀里小男孩嗓子干哑的哭道：“娘亲，我饿。”
那个女人也已经饿得骨瘦嶙峋了，但还是紧紧搂着小男孩，轻声哄道：“小宝乖，娘亲很快就给你找吃的，再忍一下好不好？”
那小男孩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但还是闭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顾言舟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想起自己早上还有剩下的干粮，正准备下马车过去递给那个女人，就听见马车内传出纪玄易有些冷的声音：“去把剩下的食物都分给这些流民。”
“是！”寻风应了一声，便下马车和其他护卫一起开始给流民发食物。
流民们接过食物狼吞虎咽起来，还不忘感恩戴德的给他们磕头。
顾言舟转头看着马车的门帘笑了笑，然后也下了马车，走过去蹲到那对母子面前，把干粮递给了他们。
“谢谢，谢谢大恩人……”那女人一边接过干粮喂给那个小男孩，一边给顾言舟道谢。
顾言舟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又把水壶递给了她。
他看着那个小男孩，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小男孩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并没有空理会他，顾言舟突然觉得，他以前生活在一个没有饥荒战乱的年代，真的很幸运。
纪玄易坐在马车里，一掀开窗帘便看见了顾言舟的身影，他一身白衣，样貌出挑，混在一群流民里显得格格不入，但又让人觉得，好像并不违和。
纪玄易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看了好久，顾言舟像是没有发现这道目光一样，又去帮忙给其他流民发食物去了。
对于这些流民来说，可能最能表达感激之情的做法就是磕头了，但顾言舟一个现代人，着实是不习惯有人给他磕头，于是每次递完食物都得再迅速的扶一下对方。
顾言舟本来就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脸，笑起来更是很好亲近的样子，后面还有小孩子在大人的鼓励下过来和他说谢谢。
流民们身上都挺脏的，但顾言舟明显一点儿也不在乎，还很开心的和小孩子们拥抱，反正等发完食物，他的白衣已经变得脏兮兮的了。
发完食物，他们便继续赶路了。
顾言舟依旧坐在马车外，用一块手帕擦着手和身上的污渍，倒不是他嫌弃，只是一会儿就到云若城了，他作为贴身侍卫，这个样子见人实在不太好。
可惜白色衣服弄脏了着实不太好清理，用手帕是擦不干净的，他也没办法，只能象征性的擦一下了。
这时纪玄易的声音传来：“顾言舟，进来。”
顾言舟顿时一个激灵，不明白男主这是想干嘛，他看着自己的衣服犹豫的应了一声：“是……”
然后小心翼翼的进了马车。
车内空间挺大的，而且干净得一尘不染，纪玄易端坐在里侧，拿着一本书看。
顾言舟进去后半跪在他前方，一边注意着不要把马车弄脏了，一边问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纪玄易从书中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把衣服换一下。”
“啊？”顾言舟疑惑的抬头，然后就看见旁边坐垫上放着的一套衣服，纪玄易依旧垂眸看着书，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好吧，见女主，就算是侍卫也得注意仪容仪表。
但他想说其实他有带换洗衣物的，虽然都是款式一模一样的白色便衣。
但男主衣服都给他准备好了，他还是乖乖穿这个比较好。
“是。”
顾言舟应了一声，刚准备拿着衣服出去，就听见纪玄易缓缓开口道：“去哪儿？”
顾言舟犹豫道：“去……换衣服？”
虽然他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换衣服，但总不能在这里当着男主的面换吧。
结果纪玄易还真就说道：“马车就这一辆，你还想去哪里换？就在这里换。”
“这……”顾言舟刚想说这不合适吧，就见纪玄易一挥手，面前便有一道纱帘垂了下来，把他们两人隔开了。
顾言舟把嘴边的话咽回去，开口应了一声：“是。”
顾言舟看着纱帘后若隐若现的人影，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把手上的手帕放到一边，然后拿着衣服研究了起来。
这是套比较仙气飘飘的宽袖长袍，虽然不是非常繁琐，但顾言舟还是研究了好一会儿才穿好。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挥了挥不是非常宽大的袖子，觉得这衣服虽然好看，但是会影响他出剑的速度。
顾言舟有些不自在的坐在一侧，透过纱帘看着里面似乎是还在看书的人说道：“殿下，我换好了。”
而里面的纪玄易看着书似乎是走了神，好一会儿才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就又没声了，中间的纱帘也没有拉上去。
顾言舟眨巴了下眼睛，这个“嗯”是什么意思啊？那他是出去还是继续坐这里啊？
纪玄易好像不太想说话的样子，顾言舟就忐忑的坐那不敢动，也不敢发出声音。
此时马车已经行至城门口。
云若城虽然较偏僻，但胜在气候宜人且物产丰富，所以平时也是很繁华的。
但今日不知怎的，城门口的行人寥寥无几，往日人来人往的喧闹声被寂静所替代，显得死气沉沉的。
顾言舟悄咪咪的掀开窗帘一角，看见城中街道两旁摆摊的小贩少得可怜，路人行色匆匆，还时不时有乞丐在街边要饭。
纪玄易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不寻常的气氛，他掀开窗帘看了看，依旧没有说话，但顾言舟看着那道模糊的人影，不自觉的想象出了对方皱眉的样子。
马车又摇摇晃晃的走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顾言舟在心里默默的松了一口气，心说终于到了。
他赶紧下了车，准备让寻风来扶男主下去，毕竟他比较熟练。
结果刚下车，还没理好自己有些碍手碍脚的袖子，就和一大群人来了个面面相觑。
只见县令府门前站了好些人，按他的了解，最前面的应该是易县令和易夫人。
顾言舟一时间顿住了没敢说话，对面的人也是一脸的疑惑。
这时旁边的一个着粉衣的小姑娘打破了这奇奇怪怪的氛围，她蹦蹦跳跳的走到顾言舟面前，又偏头看了看他身后的马车，笑着说道：“这是哪家的小公子？生得唇红齿白的，甚是好看。”
这小姑娘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生得极好看，特别是眼睛又大又圆，让人一看就讨厌不起来。
顾言舟此时穿上这身衣服，又是从马车内下来的，确实很像位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但他们都知道纪玄易是什么性格，居然会和其他人同乘一辆马车来云若城，着实令人惊讶。
顾言舟看着面前的人，突然就想到了封锦曾经说过的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心说这不会就是女主吧？
他下意识的回头，正好此时纪玄易已经好好的坐到了轮椅上。
易思澜看见纪玄易，又笑着喊了一声：“表哥。”
顾言舟见状赶紧退到纪玄易旁边，好好的做一个贴身侍卫。
其他人看见纪玄易也是笑得一脸开心，但礼数不能忘，大家对着纪玄易弯腰行了个礼，齐齐说道：“参见殿下。”
易思澜见状，也微微弯了一下腰，不怎么标准的行了个礼。
此时纪玄易的脸色倒是不像平日里那样生人勿近了，虽然也没有太多的表情，但好歹是有了那么点人气。
“姨夫姨母不必多礼。”
易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先进屋吧，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先好好休息一番，注意身子才是。”
纪玄易：“好。”
一行人进了府，易思澜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纪玄易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顾言舟跟在后面看着，心里感叹道：不亏是女主啊，要换了封锦，早被男主赶出去了。
随后顾言舟随着府里的丫鬟去准备好的房间安顿，而纪玄易则是去了书房见封太傅。
书房门半敞着，寻风便停在外面守着，纪玄易操控着轮椅进了书房，对着坐在书案后看书的老人轻轻的喊了一声：“老师。”
顾言舟作为侍卫，按理来说应该和寻风他们住一起，但丫鬟却带他来了一个挺别致的小院，而且其他护卫都不在。
那丫鬟把他带到其中一个房门口，恭敬的说道：“公子，这便是你的房间了，表少爷就住隔壁。”
说完也不等对方说话，便微微行了个礼退下了。
顾言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表少爷说的是谁，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说的是纪玄易。
不是，他一个侍卫怎么还和摄政王殿下住一起呢？
“不是，我……”他刚准备解释一下，一转头便看见那丫鬟已经走远了。
顾言舟生无可恋的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心说他就不应该穿这衣服，现在好了，全县令府都以为他是哪家的公子了。
他又看了看旁边的房门，更生无可恋了。
和男主住一个院子里，他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