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冷暴力
书房里的气氛冷得像是寒天腊月，跪在一边的暗卫头低得快要埋到膝盖上了，战战兢兢的汇报着：“……方才顾侍卫向封公子打听了表小姐的事情，还询问了表小姐在何处，和殿下关系如何……”
暗卫汇报完，依旧跪着不敢抬头，大气都不敢喘，纪玄易也没有说话，只是眸子里的寒冰没消散半分，手里捏着茶杯摩挲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书房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衬得屋外的鸟叫声聒噪极了。
过了好一会儿，纪玄易才开口，声音比往日里的还要沉，带着一股压迫感：“派一队人到云若城暗中守着，势必要护易县令一家周全。”
“是！”
暗卫应了一声，然后赶紧行了个礼后退了出去。
随着书房门再次合上，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纪玄易脸色依旧好不到哪里去，他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寒眸微眯。
如果顾言舟的目标是易家，那就算他有可能知道自己身上的毒的解药，也留不得了。
而另一边打探完消息的顾言舟，继续认认真真的熬完了药，丝毫不知道自己可能命不久矣。
当顾言舟和封锦一个人端着药，一个人拎着点心来到书房时，纪玄易的状态依旧不太对劲。
而封锦前一秒还满脸笑意的和顾言舟说着话，看见纪玄易的表情，立马就变得正经了起来，他眉头微皱，快步走上去抓起纪玄易的手就开始把脉。
顾言舟见状也有点慌，他走到一边，紧张的看着纪玄易微微垂着眸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不敢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封锦才放开纪玄易的手，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道：“干什么老是沉着一张脸啊，吓我一跳，年轻人能不能有点朝气？”
纪玄易也不生气，慢悠悠的把自己刚才被卷上去的袖子拉下来整理好，声音有点冷的说道：“无妨，我有分寸。”
封锦依旧是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和男主正面刚，他一把端过顾言舟手上的药放到纪玄易面前，没好气的说：“你有什么方寸啊？自己的身体一点也不注意，让你尽量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都当耳旁风了是吧，再不听医嘱，神仙都救不了你……快把药喝了。”
纪玄易闻言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眼神在那碗药上一扫而过，并没有要喝的意思，而是重新拿起了旁边的笔蘸了蘸墨，说：“你也在王府待了这么久了，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去，免得封尚书一大把年纪了，还得来我府上逮人。”
封锦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说：“你赶我走？你这王府这么大，多我一个人又没影响，而且我爹哪敢来你府中逮人啊，你明明就是……”
后面封锦就这件事情发表了自己长篇大论的反驳词，充分发挥了自己话唠的本质，不过纪玄易不知道是定力太好，完全不被打扰，还是早就习惯了，反正完全不为所动，自顾自的处理着公务，完全不受影响。
而一直被晾在一边的顾言舟，看了看桌子上的药和点心，又看了看纪玄易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昨晚他真不应该一个没注意就伸出了自己的咸猪手啊，这下好了，一朝回到解／放前，男主连药都不愿意喝了，还不理他了。
这男主怎么还冷暴力呢？
这时一个丫鬟低着头走进来，对着纪玄易屈膝行了个礼后，就把托盘上的宣纸和墨块放到了书案上。
摄政王府的下人训练得非常好，尽管旁边站了两个大活人，其中一个还对着自家主子疯狂语音轰炸，她也能保持面不改色，头都没抬一下。
只是古代女子的服饰免不了会有些繁琐，袖子都是那种比较宽大的，而偏偏封锦和顾言舟两个人站一边占了不少地方，那个小丫鬟放好托盘，收回手的时候袖子不小心拂到了药碗。
顾言舟下意识的去接，碗是接住了，但药也洒出来了一些，药还有些烫，他原本就白皙的手背顿时就红了一大片。
他松了一口气，心说还好药没洒，不然又得重新熬了。
而那丫鬟立刻跪了下去，惊慌极了，虽然平时纪玄易对于府中的下人并没有传闻中说的那么坏，但好歹是主仆有别，下人做错了事情还是会下意识的害怕。
“奴婢知错，还请殿下恕罪。”
顾言舟看了一眼额头都快挨地上了的小丫鬟，心说其实你不用这么害怕的，你家殿下又不吃人。
他上次看见有个小丫鬟不小心打翻茶杯，洒了纪玄易一身的水，他都没发火，更何况这次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连药都没洒完。
顾言舟收回目光，一转头就看见纪玄易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里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深不见底，只是随即又若无其事的转过头，目光在他通红的手背上一扫而光，然后缓缓开口，声音冷得不行：“自去领罚，下不为例。”
“是。”那小丫鬟战战兢兢的又行了个礼，才麻溜的退了回去。
顾言舟愣愣的看着纪玄易莫名又沉下去了的脸，有点懵逼。
这发展不对劲啊，这是那个小丫鬟运气不好，刚好今天男主心情不好撞枪／口上了，还是男主会读心术，故意打他脸？
顾言舟愣了一会儿，突然又想起来，对哦，男主现在黑化值上升了。
他轻轻闭了一下眼睛，黑化值果然还稳稳的停在百分之四十，完全没有要下降的趋势。
顾言舟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任务做的啊，还没开始就翻车了。
他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人，所以现在整个人看起来就蔫啦吧唧的。
纪玄易转头看了封锦一眼，似乎是终于忍不了这噪音来源了，于是开口道：“你若是没事干，就带他去上点药，别明日连剑都握不住了。”
“诶……”封锦见对方松口了，这才停了下来，然后转头看见顾言舟的手，顿时不淡定了：“这药有这么烫？怎么手红成这个样子？快点，我带你去上药，握剑的手可不能出差错，你还得教我练剑呢！”
于是封锦就风风火火的拉着顾言舟就往外走，后者没反应过来，被拉得一个踉跄。
顾言舟就任凭封锦拉着往外走，期间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纪玄易正垂眸看着一边放着的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应该怎么处理掉。
后面的几天纪玄易似乎非常的忙，每天除了送药，其他时间连人都见不到。
摄政王府这么大，顾言舟一个“外地人”，着实是轻易找不到人，而且还有封锦天天缠着他，不是让他教医术就是让他教武功，反正两人不是师徒都快胜是师徒了。
而且顾言舟发现，平时看着他的暗卫也多了不少，他有时候就真的很无奈，他不就那天晚上手贱差点摸了一下男主吗？这男主疑心病有必要这么重吗？
他突然就感觉，自己兢兢业业的在男主面前刷的那些好感值好像一夜之间就清零了。
顾言舟欲哭无泪，只能继续兢兢业业的从头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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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玄易这几天确实挺忙的，如今淮州城内赈灾的事情出不得闪失，宁国寺内也需要提前部署，每天大臣们递上来的奏折也有一大半得由他来处理。
距离祭祀大典还有一月有余，礼部已经在着手准备了，大典每年都是一个模样，流程繁琐冗长，很多事情都得提前准备，自然也给了许多人乘机而入的机会。
不过如今要应付的还不是祭祀大典上的事情，而是几日后的中秋宫宴。
“殿下，押送粮车的户部侍郎范照明日便可抵达都城。”
中秋节前一日，纪玄易终于闲了下来，他坐在陵竹院的院子里，面前的石桌上摆了一个棋局，他便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自己跟自己对弈。
寻风站在一边，恭恭敬敬的汇报着。
纪玄易闻言，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把右手执的黑子轻轻的放到棋盘上，目不斜视的说道：“明日宫宴，他们也该回来把戏演完了……淮州城至都城路途遥远，一个来回便要两月有余，他们这时间算得倒是准。”
旁边煮着茶，此时水已经沸了，石桌旁轻烟缭绕，透光这层蒙蒙的水雾，纪玄易深邃的眼中看不清神色，他不慌不忙的走了下一步棋，开口继续道：“让淮州城那边的人不必再掩饰了，赈灾的事情不可马虎，正好也让他们好好清理一下那边的官员们。”
“是。”寻风应了一声，便赶紧去传信了。
而纪玄易依旧自顾自的下着棋，此时太阳已经偏西，天边一片火红，夕阳余晖自侧面洒下来，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远远看去，好像连头发丝都发着光一样。
不一会儿，送药小队准时到达。
当顾言舟端着药踏进陵竹院的大门时，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这美不胜收的画面，他脚步下意识的一顿，让后面跟着的封锦一个没注意，差点撞他身上。
封锦退得一个踉跄，委屈道：“言舟，你干嘛呢？”
纪玄易听见声响，微微抬眸看了这边一眼，随即没什么反应的继续下棋。
顾言舟回神，转头看了封锦一眼，笑着说了句：“不好意思啊。”
然后抬脚继续往院子里走去。
他把药放到石桌上，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说：“殿下，药熬好了。”
这几日不知道纪玄易是因为太忙了，还是单纯的因为不想过多的看见他，每次他端药过来，对方都是直接一饮而尽，都不需要他试药了。
但转念一想，顾言舟又觉得，可能是因为他每次熬药，封锦都在一边看着，也没办法动手脚，所以男主才放心的不需要他试药了。
这么想着，他突然就觉得，有封锦这个天天缠着他要学这学那的大徒弟也挺不错的。
纪玄易轻轻的嗯了一声，视线依旧在棋盘上，端起药就直接喝了，都不带犹豫的。
按照平时的剧情来说，此时顾言舟就应该端着空碗麻溜的滚蛋，但此刻他却就这样站一边看着纪玄易，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因为他昨天无意间听封锦提起了明日的中秋宫宴，他这才想起来，明天是中秋节啊，一般这种宴会必定会出幺蛾子，无一例外。
所以他还是觉得自己寸步不离的跟着男主比较好，免得这黑化值继续不减反增，那他可就真的只能一埋了之了。
不过怎么让男主同意他这个可疑人物跟着一起去宫宴，又是一个麻烦的问题了。
见顾言舟还愣在一边，纪玄易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开口道：“还有何事？”
“我……”顾言舟正准备开口，一边的封锦就急性子的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石凳上，边毫不客气的倒茶，边开口道。
“他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贴身侍卫，觉得不能忘了自己的职责，所以明天宫宴想跟着你一起去好好保护你。”
他喝了一口还冒着烟的茶，烫得差点呲牙咧嘴，还不忘招呼顾言舟坐下来喝茶。
顾言舟站那儿没动，心说这人是他的嘴替吧，说辞都给他想好了。
封锦转头看着纪玄易，继续说：“言舟武功这么好，你不让他去保护你简直就是浪费人才，皇上看着人模狗样的，明日还不知道想怎么坑你呢，暗箭难防啊，你小心点。”
封锦平时大大咧咧的，怼起男主来一点都不马虎，骂当今皇上更是不在话下，张口就来，顾言舟有时候都佩服他的勇气。
此时顾言舟也赶紧行了个礼，说道：“请殿下明日让我随行入宫，保护殿下。”
他本来以为，有了封锦这个神助攻，男主说不定会犹豫一下后就同意了，结果纪玄易听完，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下，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嗯？”顾言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抬头看了看纪玄易，后者也转头看他，漆黑的眸子里平静得毫无波澜，吓得他赶紧低头回道：“多谢殿下。”
于是顾言舟负责明日宫宴贴身保护纪玄易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顾言舟直到再次回到篱院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难道男主又想借宫宴再次试探他？看来他得好好表现了。
不过顾言舟只猜对了一半，此时纪玄易正在三言两语的决定他的命运。
“明天顾言舟若有可疑举动，直接杀了便是。”
寻风不敢有异意，依旧面无表情的一弯腰，应道：“是。”
纪玄易不会拿易家冒险，所以此时顾言舟是否是真的失忆已经不重要了，他要的，只是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