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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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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京的夏末多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直到傍晚才停。

    远处天边弥散着橘粉色的晚霞,晦暗的云层下隐约能看到碧蓝色的天。

    天色罕见。

    赵南星刚走出医院大楼,就听见后边有人喊:“赵医生。”

    是急诊科刚来的规培生季杏。

    季杏圆脸圆眼,笑眯眯地跑过来,“喏,你手机忘带了。”

    赵南星一摸兜,确实不在。

    应当是下班后换白大褂时,把手机落在了办公桌上。

    “谢谢。”赵南星温声道谢。

    “没事儿。”季杏摆摆手,随意瞟了眼天色,忽地惊呼出声:“这天好漂亮啊。”

    赵南星便跟着抬头看了眼,一回头季杏已经拿出手机在拍,和这周围的人们融为一体。

    环顾四周,只有岿然不动的赵南星是个另类。

    赵南星低头看手机,群里也有人在发照片,她只是扫了一眼便关上手机,打算离开。

    孰料她刚迈了一步,季杏便喊道:“赵医生,你不拍吗?”

    赵南星一怔,摇头:“不了。”

    她声线清冷,说话时便自带了一股疏离感。

    季杏却丝毫没被劝退,自说自话道:“天降异象必有好事发生,我有预感……”

    她像个小神婆似地朝赵南星眨了眨眼:“我们这周会有桃花运。”

    赵南星愕然,抬手将碎发捋到耳后,“留给你吧。”

    季杏眼睛忽闪忽闪,“你不要嘛?”

    不知是哪家娇生惯养出来的女儿,说话也自带撒娇意味。

    赵南星忽地想到了好友,无奈地摇摇头,冷声道:“我结婚了。”

    言外之意——桃花运与她无缘。

    季杏惊讶地张大嘴,嘴里能塞进一个鸡蛋。

    赵南星却收到她妈发来的消息:【走到哪了?】

    赵南星随手回复:【刚下班。】

    “我先走了。”赵南星说完后也没管季杏的惊讶,转身离开。

    而季杏一回到科室就被大家团团围住。

    “追到了吗?赵医生说什么?”

    “她状态还好吗?今晚还能再值班?”

    “可真是急诊科第一勇士,对着赵医生都能面不改色。”

    “……”

    大家围着季杏叽叽喳喳,结果季杏一言不发。

    气氛忽地沉寂下来。

    几秒后,一个前辈拍了拍季杏的肩膀:“没事,你不是第一个。”

    季杏:“?”

    前辈:“急诊科生存指南:远离赵南星。”

    季杏:“?”

    众人唏嘘,季杏却诧异:“赵医生有那么可怕吗?”

    一群人都露出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

    有人问季杏,既然不觉得赵南星可怕,为什么刚回来时还是那副表情?

    季杏支支吾吾地叹气,“赵医生竟然都结婚了。”

    她还在她哥面前极力推崇来着,正打算这周给撮合一下。

    幸好还没有伸出罪恶的小手。

    “那不是很正常?”一个来得稍早的实习生说:“她是研究生毕业来的云医,这是第四年。听说她研究生毕业就结婚了,但好像一直两地分居来着。”

    “敢娶赵医生……”有个男的啧了声:“有种。”

    季杏实在不解,“赵医生挺好的吧?你们怎么提起她都……”

    “她可是一周能值三个夜班的女人。”有人说,“小道消息,她可能要升副主任医师了。”

    “漂亮,聪明,但性格不好。”

    “……”

    最后大家的八卦停在了“美丽的花都带刺”上。

    季杏略有些绝望。

    —

    已经离开了医院的赵南星并不知道这些议论,她抬手打了车去御景小区。

    赵南星这周已经值了两个日班,两个夜班,连轴转的生活让她有些疲惫,但还能坚持。

    一般来说,医院的制度是三个日班,一个夜班,休息两天。

    但云京医院作为市内最好的三甲医院,不缺医生,但急诊科缺。

    科室的王医生妻子怀孕九个月,最近没办法值夜班,先找关系往别的科室调,调不了,最后只能找大家帮忙调,赵南星便接手了他大部分夜班。

    坐车二十分钟的功夫,她已经小憩了会儿。

    到家时周淑已经做好饭了,满屋飘香,而周淑戴着眼镜,坐在沙发上给一条水蓝色的旗袍收腰。

    她一进门,周淑立刻站起来,“囡囡。”

    “嗯。”赵南星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昨天值了小半个夜班,凌晨四点时王医生过来,她回家休息到中午,下午两点又去的医院。

    今晚还是大夜班。

    赵南星值打了个底,洗脸时用洗面奶随便一揉,脸便干干净净。

    她像周淑,皮肤瓷白,哪怕常值夜班,脸上也不怎么起痘痘,而且她习惯用冷水洗脸,洗完以后鼻子红彤彤的。

    对于医生来说,洗手的程序比洗脸还要繁杂。

    赵南星洗完手才出去,周淑已经将饭摆在了桌上。

    即便只有两个人,周淑做得也很丰盛,四菜一汤。

    “又用冷水洗脸了?”周淑一看她的脸,嗔怪道:“你也涂个水乳,别总活得这么糙。”

    “没时间。”赵南星坐在桌前,先揉了揉眼周。

    周淑那些唠叨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幽幽化作一声,“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学医。”

    “已经学了,有什么办法?”赵南星倒是无所谓。

    她学医本就不为任何人。

    ……不对。

    似乎也有点儿其他因素。

    正当她恍神时,周淑出声问道:“小沈呢?这个月回不回来?”

    “不知道。”赵南星收敛了所有思绪,低头扒饭。

    “那下个月呢?”

    “不知道。”

    “他在宜海的案子结束了吧?应该有假期?”

    “好像是。”赵南星这次犹豫过后,沉默两秒才答:“不知道。”

    周淑这饭吃不下去了,筷子往那一放,“你知道什么啊?”

    “晚上十点值夜班。”赵南星抬起手看了眼,“现在七点十四,我要是在十分钟内吃完饭,还能睡两个小时。”

    周淑:“……”

    周淑忽地没了脾气,满眼心疼地看着赵南星:“要不我和你爸说一声,让他给你找关系调到别的科……”

    话还没说完,赵南星的筷子便重重地落在碗上,眸光冷冽,一言不发。

    家里的气氛猛地沉下来。

    周淑立刻松口:“好了,我不去找他。”

    赵南星起身去厨房找了个勺子舀汤,热气氤氲在眼前散开,她低敛着眉眼道:“你一找他,那个女人又得来闹一阵,图什么?再说了,我喜欢急诊科。”

    赵南星终究没说什么重话。

    周淑也就跳过了这个话题。

    当年赵德昌出-轨,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这么多年过去,周淑没再嫁,赵德昌却已成立了新的家庭,儿子都上高中了。

    赵南星很少见他,通常都是他打电话或是到医院来,即便见面也说不了几句话。

    其实他们刚离婚的那段时间,赵德昌对她几乎不管不问,忙着全国各地飞,做海产生意,这些年生意好,成了中小企业的老总,似乎也就有时间管她这个“被抛弃的女儿”。

    周淑性子软,这么多年还觉得是她不好才没留住赵德昌。

    母女俩人在别的方面都很有共鸣,不管是喜欢的歌、电影、食物,几乎都一致。

    但赵德昌是个雷区,逢聊必吵。

    “你得多关心关心小沈啊。”周淑说。

    哦对,从她结婚以后,还多了个沈沂。

    “我挺关心他的。”赵南星理直气壮地说。

    周淑笑:“嗯?怎么表现的?”

    “前天我给他发消息,让他多穿件衣服。”赵南星说。

    前天云京突然降温,赵南星一出门被冻得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于是在去医院的路上看到了和沈沂有关的新闻,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当然了,她原话不是这么说的。

    原话是:【天冷,加衣。】

    周淑闻言错愕,赵南星抬头,“这还不行?”

    再多她可就做不到了。

    周淑讷讷,十分痛心:“前天宜海高温,三十度。”

    赵南星:“……”

    赵南星自知理亏,低头扒饭。

    “不是我说,等小沈工作调回来,你们就生个孩子。你也马上三十了,要是打算备孕,就得好好养身子,一个身体单薄的小姑娘,哪能天天值夜班啊?你看你瘦的。”周淑又开始了老一套,“小沈这次应该要往回调了吧?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给我买了补品,明天就到了。他这次的案子好像很厉害,都上新闻了。”

    赵南星忽然捂嘴往卫生间跑,周淑立刻噤声,小跑着跟去卫生间。

    一番大吐。

    周淑站在门口,犹豫道:“你……不会是有了吧?”

    赵南星漱了口,深呼吸一口气,“沈沂三个月没回来了。”

    周淑:“……”

    “要是我真的有了。”赵南星莞尔:“那你才该担心。”

    还没等周淑说什么,赵南星便揶揄道:“不过也可能是开心。”

    周淑:“?”

    “给你换个新女婿。”赵南星开玩笑。

    结果周淑白了她一眼,“小沈就挺好的,你可别胡来。”

    “你看我有那时间吗?”赵南星揽着她的肩出门,“我就开个玩笑。我没怀孕,你菜里放了姜。”

    “……”

    这顿饭还算吃得融洽。

    只是周淑再三叮嘱,让赵南星记得问沈沂,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完了还吐槽道:“哪有新婚夫妻分居的啊?而且你们当初结婚也突然,我都没反应过来。不过现在想想也是有点苗头的,沈沂小时候就喜欢追在你后边跑,你们还一起玩过家家。”

    赵南星忍了许久才忍着没说出那句——小时候过家家,他都是演我儿子的。

    只让周淑一个人说了些。

    她全部当做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

    说起来,和沈沂结婚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赵南星回到房间以后看见婚纱照,对照片里的人都有点陌生。

    毕竟已经半年多没见。

    沈沂三个月前回来云京,来看望了周淑,还在家里住了一夜,但那天赵南星忙了一夜,值完班回去的时候,家里已经人去楼空,就给她留下个没叠的被子。

    而两人上次见面是过年,沈沂忙着案子早出晚归,而过年时的急诊科是最忙的,经常三五壮汉捂着刀伤就进来了,需要进行清创缝合。

    是故,也没相处多久,但那一次的离别不太愉快。

    忘记是因为什么事,赵南星发了很大的脾气,而沈沂站在那儿一言不发,之后拿着行李离开。

    一去无信。

    再上次是去年十月,两人的小学同学结婚,一同回云州参加了婚礼。

    不过沈沂从宜海出发,赵南星从云京出发。

    即便如此,还是惊到了那帮小学同学。

    一来没想到他们闪婚,二来没想到他们三年还没离。

    两人的相处状态用一句话形容大抵是——至疏至远夫妻。

    赵南星临睡前翻起手机,在她说了天冷加衣之后,沈沂确实给她回了条消息。

    是张照片,他确实在白衬衫外加了西装外套。

    一件深灰色的外套,只有上半身。

    衬衫最上边的扣子开了一粒,虽未见全貌,但从他随意伸着的腿便能窥见该人的懒散。

    他身高一米八八,肩宽腰细,穿衬衫再合适不过。

    白衬衫轻薄透气,隐约能看到坚实的腹肌。

    没想到在那么忙的工作下,他还没忘锻炼。

    也可能是因为刑事律师,得有点防身的本事。

    赵南星把手机一扣,实在忍不住疲累睡着了。

    在她睡着以后,沈沂才发来一条消息:【我回来了。】

    但一分钟之后又撤回。

    —

    赵南星醒来时天已大暗,像堵密不透风的墙,一颗星星都没。

    刚好九点半,她起床去洗了把冷水脸,周淑依旧坐在沙发上缝那件蓝色的旗袍。

    她看到消息框内沈沂的撤回,顺手回了个问号。

    也没再收到回信。

    抵达医院时,急诊科值班的人已经换了一批,但赵南星没换。

    看见赵南星来,值班的实习生们纷纷屏住呼吸,等她回办公室。

    赵南星自知大家在她面前不自在,也就没再出去。

    护士们已经查完了房,医院也逐渐安静下来。

    但不出意外,赵南星刚换好白大褂三分钟便有人来敲门。

    季杏站在门口,“赵医生,救护车还有五分钟抵达。”

    赵南星把手机扔进了抽屉,起身出门:“原因呢?”

    “寻衅滋事。”季杏用词文明。

    一个男生翻了个白眼:“一堆人打架,伤了两个,从崇明街送过来的,估计又全喝多了。”

    “准备工作。”赵南星冷声道。

    众人霎时安静,如同鸟兽状散开。

    急诊科的工作多,病也杂,主要是救命。

    这种寻衅滋事受伤的患者这两年有所减少,但相比起其他类型,依旧算多。

    赵南星身形单薄,却很有劲儿,打一个壮汉也不成问题。

    这几年她早已对急诊科的工作轻车熟路,早已带人在医院门口早早等着。

    救护车一到,病人相继下车,艳红的血泊泊流了一路。

    第一个人腹部中刀,第二个人腿部中刀,两个推车将病人推入病房。

    两人在推车上还在不停互骂,脏话狂飙。

    看上去就像社会大哥,满臂的纹身,一条胳膊是青龙,一条胳膊是朱雀。

    刚来的规培生还没见过这种“世面”,一个个都怯得不行,大气不敢出。

    唯有赵南星,在他们争执声中冷冷开口:“伤口出血过多,情绪激动会致使伤口扩大,预计在十分钟之内失血过多死亡。”

    顿时悄然无声。

    之后便是一阵忙乱。

    等到忙完之后,赵南星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偏病床上的人还拉住她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明天一起吃饭?”

    赵南星:“……”

    “腹部伤口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和手术,让你家人来办住院手续。”赵南星面无表情地交代,回头吩咐实习生:“转到普外。”

    说完便走,那人还在后边喊:“美女,美女。”

    赵南星翻了个白眼,冷笑了声。

    不过是背对着他的。

    这一切都落入了不远处的人眼中,令他不自觉勾起浅淡的发自真心的笑。

    赵南星正要回办公室,季杏又跑过来找她,“赵医生,还有个病人呢。”

    “在哪?”赵南星问:“不是就两个?”

    “还有个见义勇为的。”季杏眨眨眼,“手心被划了一下,是外伤,不严重,他自己拿绷带包扎了一下。警察叔叔现在也来了,在找他做笔录。”

    赵南星皱眉:“那不就行了?”

    季杏:“……他说要是你给他包扎的话,还能勉强接受。”

    赵南星:“……那就让他不用包扎了。”

    季杏:“……”

    季杏抿唇,眼神里带着点儿花痴:“可是他好帅啊。”

    要是一个普通人那么说话,季杏一定觉得很欠。

    但那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季杏只觉得这人好有魅力,更何况是见义勇为的,要没有他,说不准今晚送来的就是两具尸体。

    季杏揪了揪赵南星的白大褂,“赵医生……”

    赵南星伸手拂开她的手,眉头微皱:“我去。”

    声音冷硬。

    赵南星去了之后,警方已经做完笔录离开,病床是空的。

    季杏有些失落:“他可能就是开个玩笑,估计已经走了。对不起啊赵医生。”

    “没事。”赵南星站在那儿,双手插在白大褂里,目视前方,而病房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手上缠着绷带。

    一看就是随意缠的,小手指被包得严丝合缝。

    季杏一个箭步冲过来,附在赵南星耳边:“呜呜呜,赵医生就是他!真的好帅啊!站起来更帅了。”

    赵南星:“……”

    沈沂穿一件白衬衫,最上边的两粒扣子一点儿都不规整,大抵是被人拽过,发皱。

    衬衫下摆被系进了西装裤里,云京的风吹乱了归乡人的短发,多少有点儿狂傲不羁。

    却偏偏是一种很正经的装束。

    该怎么说呢?

    就是不正经中又带着点儿正经,但并没带给人多少违和感。

    他站在那儿,就是一道亮眼的风景线。

    病房里的人都探出头来看。

    赵南星直勾勾地盯着他,在沉默之后,沈沂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伤了。”

    赵南星:“……”

    她站在那儿,忽然理解了那句——天有异象,必有妖。

    沈沂这个妖,在结束了震惊全国的无罪辩案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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