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笼中雀5
舞台上歌女登台。
她的歌声如潺潺流水般浅吟低唱,随后随着几声婉转悠扬的萨克斯后,曲子变得轻快活跃了起来。
站在她身后的舞女跳着热情奔放的舞蹈。
坐在厅里与包厢里的的客人们注意力全部凝聚在了舞台之上。
止桑轻啜着杯中的酒水,手指在桌上随着歌曲的节奏轻点着,整个人轻松惬意极了。
余光之中,忽然瞧见几道鬼鬼祟祟的黑影正悄然无声地从不同方向往同一处的包厢移去。
两个伺候倒酒水的侍者也从左右两侧,分别踏上二楼包厢的楼梯。
止桑垂下眸子,将杯中的果酒一口饮下,唤来侍者结账后,便只身离开了大厅。
而就在她离开之际,二楼的包厢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刺客从二楼逃窜跳至楼下大厅,夺路而逃。
舞厅大乱。
止桑没了兴致,将要踏出之际,却在门口被被一群人围了起来,大声呵斥她不许乱动。
一辆老爷车停在了正门口。
车上走下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被两旁的人拥簇着走进舞厅里,透过眼前人群之间的间隙,止桑看见了隐没在黑白交界之处的一张熟悉的侧颜。
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舞厅的大门也被随之关上。
止桑只身一人站在门口,和眼前拦着她的平头小哥大眼瞪小眼。
许是都觉着尴尬,平头小哥放下自己伸出拦人的双臂,改为抱胸,抬了抬下巴问她:“你怎么回事,怎么自己一个人就出来了?”
止桑看了看围在老爷车周围的人,没有把握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便不想惹事,她也学着平头小哥双手抱胸,斜着眼表情趾高气扬,“本小姐想走便走,要什么理由。你又是什么人,敢拦我胆子倒是不小。”
平头小哥哟呵一句,“哪来的小赤佬。算了,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也不为难你了。”
随后他伸出手在空中拍了几下,“阿梅,你来给她搜下身,人没事的话就给放了。”
随着话语刚落,一个利落短发的女子从老爷车右方的人群里走了出来。
她走到止桑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了声失礼了,便开始搜她的身。
在场的男士都自觉地低下头来看着地板。
一身小洋装的止桑乖乖配合,余光见状心里倒是对他们产生了好奇之感。
“双哥,人没问题。”
被叫做双哥的平头小哥,看了一眼后,便挥挥手随意道:“行了,赶紧走。你一个女孩家家往后少自己一个人来这地方。这里可不是你这娇滴滴的小姐能待的。”
像是应验了鹤双所说的话一般,舞厅里突然想起一声木仓声。
没过多久,紧闭的门被打开。
走在最前方的是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左侧胸口被一只飞镖打中冒着黑血的女人。
鹤鸿羲拧着眉,那脸色气得像茄子皮似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双阴冷的招子扫过正要走开的止桑。
“鹤双,把车开过来,带云夫人去医馆!”
平头小哥,鹤双,收起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短促有力地应了一声是,随即疾跑前去开车。
止桑看着被抱在怀里的女人伤口处的渗出来的血愈来愈成黑色,想了想,反正不管自己的事,还是走为上策为妙。
鹤鸿羲忍着这个穿着小洋装的女人总是看过来的视线很久了,见她望着云娘的眼神中的惋惜之意愈发浓厚,他怒气冲冲甩过头来,瞪圆了眼睛盯着她,洪亮的嗓门怒吼道:“看什么看,眼睛若是不要了,我可以帮你挖出来!”
鹤鸿羲怀里闭着眼的云娘颤颤巍巍睁开双眼,一张唇煞白发青,看见眼前的止桑后,她轻咳出一口血,语气就和她的名字一般温婉轻柔,“小点声,别吓人家。”
鹤鸿羲见她咳血,心下过更是焦急万分,连忙降下自己的声音,温声哄着云娘,“好好好,依你,都依你。我们这去找大夫,云娘你别睡着啊。”
见着他又把人楼紧了几分,止桑再也没忍住,凝眉无语地看着身旁这个大块头,“你在紧一点,她就要全身毒发身亡了。”
止桑被一块带到了一家私人医馆。
她和鹤淮序面对面坐着,身后还站者几个看守她的人。
她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就嘴欠要说上那么一句话呢,不然早都到家了,好在她今天出门前交代过会晚些时候回去。
鹤淮序黑色长裤的裤脚用宽紧带束在靴子里,从裤腰到小腿都绷得紧紧地,没有一丝褶痕,浅灰色的上装,更显得他身材欣长,腰窄肩宽。
他接过鹤双递过来的茶盏,透过袅袅的烟雾端详着对面的女子,
有一搭没一搭地刮着茶盏,静默着的气氛将他的压迫感无限放大。
见对面的女子丝毫不受影响,百无聊赖地玩起来手指,他轻呷了一口后,长腿交叠,清润如玉的声音问道:“没想到这位小姐竟对医术颇有研究,一眼便瞧出了云夫人身上所中之毒。”
坐在椅子里,无聊掰着手指玩的止桑,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怕被认出,般压低了嗓音,“过奖,能放我走了吗,急着回家吃饭。”
鹤淮序总觉得从哪里也听过这样的语气,可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他莞尔道:“小姐不必着急,等云夫人安然无恙后,定会放你走的,皆是我青帮还会献上厚礼。”
“青帮?”止桑还真没从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听过这两个字。
站在鹤淮序身侧的鹤双,噗嗤笑出声,“不是吧,还真是小赤佬啊。你到底从哪里来的,连青帮都不知道。”
止桑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正色问道,“怎么?很厉害吗?”
鹤双一听立马就挺直了腰板,一幅引以为傲地姿态准备和这个小赤佬说道说道。
坐在椅子上的鹤淮序见着止桑眼底的狡黠之意,轻咳了一声遏制了鹤双。
“打探他人之前,小姐是否应该先自报家门呢?”
止桑挑眉,这是棋逢对手了。
于是她表情像是陷入了回忆,慢慢变得悲伤了起来。
止桑垂眸佯装落泪,掏出腰侧的手帕掩着自己的眼角,啜泣道:“呜,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负心汉!明明说好了一块从北城私奔至苏州城的,结果倒好,抛下我直接带着洋人小姐漂洋过海走了。”
“呜呜呜,方郎你好好狠的心啊。”
止桑声泪俱下,甚至还擤了擤鼻涕,又继续呜咽道:“那洋人不就是腰比我细些,臀比我翘些,脸比我多上几分姿色罢了,竟然勾的方郎半夜里偷走我一半的积蓄,带人跑了!”
“你们男人就是这般肤浅!”
止桑精湛的演技骗过了眼前所有的人,除了鹤淮序。
只听鹤淮序轻叹一声,“对不住了,是我勾起了小姐的伤心事。鹤某在此以茶代酒,像小姐致歉,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不大相信一个自称从北城私奔而来的大小姐会有那样一眼便能瞧出云夫人所中何毒的能力。
两个人,你来我往,不见刀光剑影地过着招。
直到一个小药童从后室里跑了出来,才打断两人的相互试探。
小药童赶忙跑至止桑面前,面色焦急,“这位女先生,您快进去瞧瞧,夫人的情况愈发不好了!”
鹤淮序站起身来,他皱起俊眉,问小药童里面情况究竟怎么了。
小药童如实回答后,带着祈求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止桑。
最后还是鹤淮序松口,应允她若是将人救活了,愿意多出一备的报酬外加一个人情。
止桑这才施然从座椅上起身,将手帕叠好放入腰侧,淡淡地说声那走吧。
云夫人所中之毒倒不难解,难的是这个毒已经渗进了她的五脏六腑之内,必须要靠内力才能将其逼出。
若是放在往常,她注定是必死无疑。
好在她遇上了止桑。
小药童按着止桑的吩咐将东西备好,等屋里的人都退出之后,止桑将才云夫人抬起,盘腿而坐。
她运转着丹田之内的内力,双手搭在云夫人肩头,温和地将她体内的毒素逼出。
一个小时之后,云夫人噗地一声,将黑血吐在床榻之上,宛如朵朵致命的曼陀罗。
她单薄的衣裳之下,左侧胸口渗出的血渍终于变成了正常的红色。
再将胸口的这块腐肉挖去,一切便差不多了。
还好人在昏迷之中,不用硬抗这挖肉之痛。
止桑将伤口缝合好后,一手沾满了鲜血,手上还拿着一柄小刀,恍惚之间,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解刨室。
想到此,她轻笑出声,摇摇脑袋将脑中的胡思乱想抛之脑后。
净手后,替云夫人将伤口包扎好,又替她换了一身赶紧的衣裳。
好在天气逐渐转冷,即使没有消炎药,在精心照顾之下也能抗一抗。
她擦了擦额上的虚汗,准备走出房门的时候,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云夫人,下意识拽住了她的衣角,
微微睁着眼,气弱声嘶地朝她道了声谢谢。
等止桑走出房门时,站在门口焦急等待的鹤鸿羲双手立马搭在止桑瘦弱的肩膀上,嚎着嗓子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云娘她没事了吧!”
止桑没客气地拍开他的手,对眼前之人没多大好感,也没多大恶意,语气平常道:“人没事了。往后两个月里需要静养,不要扯到伤口。药剂你让那位老先生过后配就是了。我这会能回去了吧。”
鹤鸿羲听后,紧紧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安稳落地乖乖地呆在他的心房里。
没有了软肋之后,他终于一改之前的慌乱,恢复了掌权者的风范。
他带着止桑走到医馆厅堂里,拍着她的肩膀郑重交代道:“这位小姐今日救了云娘一命,往后她便是青帮的恩人。只要她开口,青帮能做的,一律都要全力以赴,听到没有!”
止桑没想到这个大棕熊这么厚道,也没有想到今晚的这一举措,开启了她称霸商行之路,也将她推入上海滩的风谲云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