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莺莺(改错字)
后面几日,秦西又往山里去了几趟,捉了几只山鸡回来炖汤喝,冬日里喝着香喷喷的野鸡汤,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许莺莺最开心了,每天都得围着秦西问上好几遍:“秦大哥,你怎么会煮饭呢?还比我煮得都好1
起先秦西还会简单回一两句:
“学的。”——不学不行,孤儿嘛,虽然有社会救助,自己还是要努力的,简单生活技能,必须会。
“被迫的。”——军校生,入校即入伍,不会做饭是会被鄙视的。
后来许莺莺每天都在重复问这几句,秦西就不回她了,反正她一个人也能说得下去。
这一日秦西正在柴房琢磨许阿翁打猎的工具,他打算试着磨几件趁手的兵器,开春后去山里多打些猎物,多卖点钱留给许莺莺。
许莺莺本就胆小,原著中是家中没人不得不亲自去照顾荀盛岚,才会日久生情。
可如今秦西代替她照顾了荀盛岚,她现在不仅和荀盛岚不熟,甚至都不敢跟他讲话,照这个趋势下去,她应该不会爱上男主,更不会和他回京了。
秦西打算在荀盛岚离开后就走,所以计划着赚钱,不管许莺莺收不收,他都肯定要给她留下的。
心里这么想着,秦西手上转了下长矛,长矛需要施展空间又不方便携带,他打算改造成别的。
他正回忆着以前查阅过的资料,有些遗憾材料和工具不足时,一声清脆的“秦大哥”在门外响起,许莺莺挎着一个小竹篮走了进来。
“秦大哥,你又要做什么啊?”许莺莺蹲在了秦西身旁,好奇地看着他摆弄。
她穿着暗青色衣裳,长发半挽垂在身后,侧后方一左一右还各系着条细长鲜艳的发带,倾身看来时一边发带从肩上一荡飘到了秦西胳膊上。
秦西瞟了她两眼,又顺势看了看她的脚,见她脚上穿着的正是那天新买的灰色布鞋,穿了几天了还是一尘不染,心想:这颜色好像不太搭?应该再给她买几件新衣裳的,小姑娘还是穿红色好看。
她肯定又是不收的,不知道再用哥哥做借口能不能行得通。
不管心里怎么想,他面上一点都没露出来,把长矛收到一旁不答反问:“不是觉得不太舒服吗?怎么又提了篮子去了外面?”
“没有去外面埃”许莺莺翻着篮子给他看里面的野菜,说道,“我觉得好多了,就去屋后面挖了点野菜。秦大哥,你会做野菜吗?”
秦西跟她随便唠了两句,怕她生病了,催她回屋里去。
许莺莺乖乖听话,走出简陋柴房时又回头问他:“秦大哥,你等会还要进山里吗?”
秦西答道:“去的,看天色好像要下雨了,我去看看陷阱里有没有东西,等会就去。院门我会锁好,你别乱动,晚饭等我回来做。”
许莺莺笑眯眯地说了声“好”。
他俩这有说有笑的,屋内的荀盛岚则是陷入了梦魇。
秦西开始进山打猎后,伙食越来越好,他跟着沾了光,伤势也好了许多,只是还得躺着不能有大动作。
秦西不待见他,除了必要的事情不与他说话,许莺莺又特别怕他,从不靠近他,他没人说话,便日复一日回忆着过去。
荀盛岚排行老四,与大皇子荀盛景均为皇帝与先皇后亲子,可惜皇后早逝,后宫之中诞下二皇子的安贵妃独大,连带着一众皇子中二皇子最为瞩目。荀盛景大荀盛岚五岁,兄弟俩失去皇后的庇护却占着嫡子的位置,一直被安贵妃一脉视为眼中钉,不得不相依为命、步步为营。
如今好不容易斗得安贵妃落入冷宫、二皇子被关禁闭,荀盛岚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就请愿外出帮他的太子哥哥荀盛景处理南方私盐的案件,不料回京半途中,来迎接他的却是荀盛景心腹的当胸一刺。
那心腹狰狞着把匕首刺入他心口时在他耳边低语:“太子庇护殿下这么多年了,殿下就当是还太子一个安心吧。”
他能活下来,全靠着被至亲背叛后的愤怒与不甘。
荀盛岚再一次从梦中醒来,梦里荀盛景前一瞬还为了他向安贵妃请罪,眨眼后拔刀刺了过来。
他摸了摸心口仍剧痛的伤口,眼底漆黑一片,半晌没有任何动静,直到窗外响起了告别和叮嘱的声音,他才回了神,顺势看向窗外。
是秦西要去山里了。
这几日他对这俩人也有了些许认知,男的体格健硕,身手很好,但是看不出来路;女的空有一副皮相,怯懦怕事。
想起刚醒那会被秦西制住和后来秦西不屑的态度,他就觉得心口升起一股郁气,憋得伤口几欲撕裂开来。
且再等等……他定要所有人跪地不敢直视他!
他合眼缓解了下情绪,透过纸糊的窗子见院中许莺莺抱着大黄狗说起话来了,便抬手敲了敲窗子。
没一会,许莺莺推开了房门,人就怯生生地站在房门口处,隔了老远躲在门后问道:“……有什么事吗?”
荀盛岚自认已低声下气与她道过歉了,见她还是这副模样,觉得不喜,眉头一皱,把她当丫鬟使唤了起来:“水凉了。”
许莺莺并不在意他的态度,蹑手蹑脚拿了桌上茶壶重新换上了热水又给他放回床边,正要退出去,荀盛岚吩咐道:“倒水。”
“刺伤我的那个匕首呢?”
荀盛岚问出这句话时,许莺莺手猛地一抖,滚烫的热水倒在了桌上升起一片白雾,她急忙停了手,低着头道:“我、我看那把刀锋利,拿去挖野菜了……”
荀盛岚是堂堂皇子,成年后被封了勤王,本身就带着位高权重者特有的压迫感,便是躺着也让人感到莫大的压力,他微微抬眼,语调淡漠:“拿过来。”
许莺莺颤颤巍巍地把匕首递给了他之后,也没离开,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她装着胆子问了一句:“是有什么不对吗?”
“你想问什么?”荀盛岚锐利的眼眸扫了过来,看得许莺莺两股战战,恨不得立马拔腿跑出去,说话都结巴起来,“我、我要去山里再、再挖点野菜……用、用刀1
荀盛岚之前给她留的阴影太大,光是被他看着,许莺莺水灵灵的眼睛就沁出了水雾。
山水养人,她原本就长得好看,此时年纪尚且不大,也能看出肤如凝脂、眼眸如雾中清泉,鼻尖小巧,樱唇不点而红,妥妥是个美人胚子。
“秦大哥马上就回来1直到耳边响起许莺莺带着哭腔、色厉内荏的威胁声,荀盛岚才发现自己竟然看她看得入迷,不知何时已抓住了她的手。
“失礼了。”他皱了眉,不敢信自己竟然被一个低贱农家女迷了眼,松开了许莺莺,把匕首随意抛在了桌上,语调缓和一些道:“拿去吧,它是你的了。”
那匕首刀柄上是十分普通的波浪纹,除了刀刃锋利些之外并没什么特殊的,他留着也做不了什么证据,倒不如给这小丫头,算作是刚才自己失礼的赔罪。
目送许莺莺慌手慌脚地跑出去,他又闭上了眼,思索起回京后的复仇之路。
他原本没想要那个位置的,但人人都不想让他得到,他就偏要去争一争!
靠山吃山,秦西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把陷阱中的幼崽放了,只提了两只肥硕的灰兔回来。
回来时雨已经落了好一会,幸好临走前许莺莺硬塞了他一把伞,否则大冬天的淋雨,真是有够折磨人的。
他正想着晚上做什么给小姑娘补补呢,手刚搭上院门就感觉不对,门锁被人动过……他眉头一拧,快速开门进了院子。
“许莺莺?”
没人回应。
厨房和东面房间都空着,他直接找到了荀盛岚,虽然心里清楚此时他重伤未愈只能在床上躺着,但在看到他舒适的模样时还是忍不住心生反感,只能努力不带任何情绪问道:“她人呢?”
院门是从外面锁的,里面也没有挣扎的痕迹,可见是许莺莺自己离开的。
可是她胆小没主见,此时冬雨冰冷又近黄昏,不应该会不听自己的话再出门的。
除非是有人对她做了什么,让她不敢待在家中……
尽管秦西努力克制了,荀盛岚还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敌意,他暗自咬了牙,露出一个温和的表情来,道:“她说要去山里挖野菜。”
秦西不信,他一双眼睛如同射击练习时盯瞄准镜一般对着荀盛岚,只持续了一秒就垂下了眼帘,淡漠问道:“你没做什么?”
“呵。”荀盛岚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讽刺,“我能对她做什么?她是长得不错,但我见过的美人多不胜数,真比起来,她还算不得什么。”
刚才秦西那一眼看过来时,他有一瞬间汗毛都竖了起来,让他有一种刀刃在喉的感觉,此刻心绪阴沉,笑脸几乎装不下去。
秦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你最好记得今天说过的话。”
说完他转身出去,捡起院中还未来得及合上的油纸伞向着山中走去,雨势不大,但雨水夹在刺骨寒风中如细小冰碎一样挟走人身上的热度。
秦西越走越快,许莺莺说这山里没有狼等凶悍野兽出入,但是有野猪,退一步来说,即便是没有野猪,这么冷的天在山里过一夜怕也是要冻出问题的……
“许莺莺——”
他往许莺莺常去的地方走去,边走边喊,然而山中寂寥,哪怕是一只飞鸟都没有。
原著中对他们在山脚下的生活只简单地提了几句,大概就是一个动弹不得,一个衣不解带地细心照顾。
秦西不知道原剧情中许莺莺是否也是这么惧怕荀盛岚,只知道她随荀盛岚进京后处处小心,从不提什么要求。
直到有一天在假山后听到丫鬟说她是被豢养的玩物,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外人眼中的自己,躲在假山无声地大哭了一场后,她第一次提出要求,想要离开,被荀盛岚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小院里的丫鬟一夜之间全部换了一遍,荀盛岚对她也更加温柔体贴,可是许莺莺知道,关着她的笼子更加坚固了。
想起原著糟心的剧情,秦西心头有些急躁。
“许莺莺——”
仍旧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他的声音在风中逐渐散去。
“许莺——”
还有一个“莺”字没喊出口,他耳边忽地捕捉到一道悠扬的旋律,当即站住不动,侧耳倾听了起来。
这声音仿佛也被雨雾阻隔了一般不太真切,他听了好一会才辨明了方向,循着声音抽丝剥茧般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洞。
洞口被半枯黄的荆棘草遮蔽,他轻手轻脚地拨开了一小簇,便有一缕不知从何处出来细风先他一步进了洞中,吹得洞中蜡烛摆动了一下。
然而洞中的青衣小姑娘并未察觉,她坐在一块低矮的石头上,胳膊肘撑在膝上,两手捏着一片竹叶放在唇边,悠扬的曲调正是从她唇边竹叶上发出的。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摇曳的烛光下那张白净的小脸上似乎有些迷茫,双目也空洞地垂落在边角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季山雨的原因,秦西觉得她的竹音声越来越压抑,好似藏着蛛丝一般纠缠着的不安和困惑一样,他听得心头沉重,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忍不住双手扒开洞口的荆棘草喊道:“莺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