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谈话
秦西回去时顺便把孙宁慈托他买的绢布送了过去, 她一个姑娘独自住在竹楼里,秦西就没有进去,敲了院门在外面等着了。
自从与许莺莺分开之后, 他就格外注意男女之间的距离,从不与姑娘家在封闭空间独处,说话也一直是清冷中带着疏远。
孙宁慈把东西接过, 秦西冲她点了下头就准备离开了, 却又被她喊住:“等等。”
秦西回头,与她隔了一两米的距离问道:“还有什么事?”
她没有丫鬟仆人了, 但是除了要照顾好自己之外也没什么别的要做的,其他的事又有云亭帮忙。现在虽然穿着简朴了一些,但气质与之前无二, 举手投足间依然是温婉大气的名门闺秀。
她袅袅地冲秦西行了个礼,秦西侧身避开,听她道:“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
孙宁慈抱着绢布望着秦西,字句清晰道:“我很确定以前并未见过、也未曾得罪过公子,公子为何在知道我的名字之后就态度忽变?”
当时秦西就离开了许莺莺一会儿时间, 一回来见她身边多了个姑娘, 正是原著里挖了她眼睛的孙宁慈, 许莺莺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对她傻笑。
那时候他哪能想得起别的,只顾着把莺莺与她隔开了。
现在回忆一下,当时自己确实是做得太明显了。
秦西面不改色道:“是误会。”
“不是。”孙宁慈笃定, “不是误会,你不仅自己提防着我,还不让许姑娘与我独处,我能察觉得出来的。”
“而且你似乎觉得我一定会嫁给荀盛岚, 为什么?”
秦西见她说得肯定,又想起许莺莺来,差不多的年纪,人家比她观察得细致,比她会算计,能发现不合理的地方,她倒是也能发现,但是别人说什么她都信,太天真了。
就连初相识那会,她明明亲眼看见自己从天而落的,被自己瞎编了几句谎话,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相信了,警惕心真的太差了。
然而不管孙宁慈如何疑问,他都不可能把事实告诉她,只是潦草道:“直觉。”
这应付得过于明显了,孙宁慈嘴角僵了一下,拧着眉头问道:“要是许姑娘这么问,你也会这样敷衍她吗?”
那当然不会,秦西心道,莺莺早就问过了,被自己勒令了一句不准多问,就真的什么都不问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又乖又软,还很傻气。
提到莺莺就触及到了他心底的柔软,秦西语气都温和了许多,“莺莺她不一样。”
孙宁慈差点稳不住大家闺秀的气度,自己也是找气受,明知道许莺莺在他心里不一样还拿自己跟她做比较。
她暗自提了口气,就当自己从来没有提过许莺莺,若无其事道:“你一直在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嫁给荀盛岚,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公平起见,我也想要知道你对我为什么是这个态度。”
“就当是做个交换。”她补了一句。
竹楼前一时沉寂,片刻后秦西率先开口道:“你家世显贵,父兄都是朝中重臣,牵扯太多。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想稳住现在的地位,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姻亲关系来稳固,所以你一定会嫁给一个位高权重的人,这个最佳人选,其实是太子是不是?”
他说的这些完全是自己猜的,孙宁慈既然不喜欢荀盛岚,那嫁给他只能是为了权势了,见孙宁慈听后眼神闪烁,他就知道自己说的是有些道理的。
便继续道:“太子早已成婚,所以你家里就把目标换成了荀盛岚……”
秉着多说多错的道理,他点到为止,话音一转道:“我与荀盛岚不和,当然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所以对你多有防备。莺莺同理,更何况……高门后宅肮脏事情太多,我怕你带坏莺莺。”
孙宁慈原本还觉得有道理,听到后面时霎时间无话可说。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高门后宅肮脏不堪,就你家许莺莺纯洁无暇,靠近了我就会被染黑不成?
虽然他说的也没错,但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真是让人恼火。
孙宁慈忍着心中的不适,勉强一笑道:“秦公子真是心思缜密、快人快语。”
秦西视线与她对撞,坦然道:“该你说了。”
孙宁慈接受了他这番说辞,到自己坦白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忧,让他保证不会把自己所说的话告知第二人后才开口道:“我很早就见过荀盛岚,嫁给他确实是我最好的选择,放在以前我是没有一丝意见的,直到两年多前,他曾失踪过一段时间,你可知晓?”
秦西不仅知道,还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段时间他正在山脚下小茅屋养伤,人还在沉睡中,并且没有侍卫跟着,自然是音讯全无。
“他是被人刺杀的,差点没能活着回来。”
秦西眉心一动,觉得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非同小可。
“公子答应过,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的,对吧?”
孙宁慈再次与他确认,得了他的肯定后才道:“刺杀他的人是太子……现在该说是陛下了,是他的人。刺客虽伤了荀盛岚,但自己也受了伤没能活着回来,荀盛岚找不到证据证明这事与陛下无关,就认定了这事是他所为。”
“其实不是。”孙宁慈微微叹了口气,接着道,“是我祖父与林茂之让人做的。”
按孙宁慈所说,她也是偶然间偷听到的,是荀盛岚的谋士,林茂之,与她祖父密谈之后,共同做出的这个决定。
谈话内容不外乎家族荣辱与荀盛岚的性情,林茂之觉得荀盛岚足够狠,若是想争皇位,那比荀盛景容易太多了,只要他能狠得下心。便设计让荀盛景身边的人对他下杀手,断了他的手足情深。
可惜中间出了点意外,重伤的荀盛岚被马儿带走,失去了联系。
“我若是不知道这事也就罢了,知道之后我要如何嫁给荀盛岚呢?你能想象我的处境吗?若我真的嫁给了他,这事一旦被他察觉,按他的性情,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之后整个孙家都难逃脱。”
孙宁慈继续道:“我不能嫁,我不嫁孙家就没有彻底和他绑在一起,就还有一线生机,所以我选择逃离京城。我苦苦哀求,得到我娘给我的一次机会,若是那天我被抓了回去,就必须老实嫁给荀盛岚,封紧了嘴巴去争夺我勤王妃的位置,甚至是皇后的位置,反之,只要我能消失地无影无踪,孙家就再也没有孙宁慈这个人了。”
她说完后,整个后山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原著中并未提及这些,也许她原本就是逃过的,但是没能成功,只能按家族安排去争她的后位。
秦西觉得这真相让人一言难尽。
还有荀盛岚,既可怜又可悲,争夺皇位是被心腹算计的,他以为真心爱他的人其实只是想自保,真正对他好的兄长被他亲手杀了……
但不管他可怜不可怜,他滥杀无辜总是真的,确实不适合做个皇帝。
秦西甚至觉得他整个人精神状态都有点问题,要是在二十一世纪,都该去精神科长期就诊的。
另一方面,虽说现在荀盛岚已经与帝位无缘了,但秦西还是觉得不安稳,荀盛岚就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谁知道哪天就彻底疯了,还是要多盯紧一些。
“你说我这么做是对是错?”孙宁慈问道。
秦西并未评价她的做法,只是真心诚意道:“你很勇敢,也很幸运,竟然碰上了莺莺。”
潜台词是那天要不是碰巧遇上了莺莺,你根本逃不出去,被抓回去就等着跳进火坑吧。
原著中她对许莺莺太狠了,秦西每每想到莺莺那么小个姑娘被活生生剜了眼睛,都觉得无比揪心。
明知道现在孙宁慈没有理由这么对莺莺了,却还是后怕,特意点明道:“所以莺莺是你的救命恩人,以后不管遇上什么事,你都不能为难她。”
“这是当然。”孙宁慈保证道。
这天之后,日子依然平静,山中清凉,即便是入了夏也没有很热,秦西没事就在后山水潭旁看书,看的书种类繁多,什么都有。
偶尔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山下请教一些老人,上了年纪的人很多事情不清楚原理,但是知道很多实用的法子,时常让秦西豁然开朗。
这一日他下山时顺便给道观里的老道士买了些酒,回来时耽误了些时间,到山脚下时太阳已经落山了,但夏日白昼长,倒也不急。
他牵着马慢悠悠地走着,路过山脚下的茶棚时猛然停住了脚步。
茶棚里正坐着一个姑娘,姑娘背对着他,身穿一身竹青色的朴素衣裙,头上带着个锥帽,轻纱覆在她背后,露出垂到腰间的一截乌黑长发和半条朱红色的发带。
秦西看着那个背影,心口忽地一痛,呆愣了片刻才缓缓回神。
认错了吧,莺莺应该在京城,况且她现在是大元帅的女儿,不会再穿这种粗布麻衣了,更不会独自出现在这里。
再说红色发带也是很常见的,先前他在街上就见过一个系着红色发带的窈窕姑娘,一时怔忪多看了一会,险些被人当成了流氓。
他收回视线,牵着马继续往山上走,神色依然淡然,只是脚步有些错乱。
从那青衣姑娘身后五米远的地方牵着马走过,秦西不自觉地呼吸加快,从未觉得时间是这么的漫长,怎么这么久了才走了两步?
第三步抬起脚时,他余光看到那姑娘转过了身来,喉咙一紧,顷刻间闭上了双眼。
眼睛闭上了,耳朵却更灵敏了,风声、林中虫鸣声、甚至是自己的呼吸声和急促的心跳声,都格外清晰。
然后是一道熟悉的、带着怀念的低柔嗓音喊道:“秦大哥——”
这声音像是一道霹雳在他脑海中炸裂开来,震得他头脑发晕。
作者有话要说: 莺莺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