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癖好
到云月庄的时候天已微亮, 下人起得早,见秦西抱着一身血的许莺莺回来,都慌了起来。
庄子里的老大夫被人从床上薅了起来, 仔细给许莺莺看过后道:“没伤到筋骨,好好养养就行,等会再开点补气血的药喝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因为当初野兽伤人的事情, 庄子里的人都很感激秦西, 老大夫的态度特别好,见许莺莺瑟缩着喊疼, 又道:“那么长一道口子,能不疼吗?等会让丫鬟好好给你洗洗,之后可就不能沾水了, 要是伤口溃烂了,疼得更厉害。”
许莺莺一听更害怕了,老老实实让丫鬟给她擦洗了身子,但是敷药的时候说什么都得让秦西来。
正好秦西怕她伤口发炎不太放心别人,让丫鬟准备好了东西自己动起手来。
许莺莺见他什么都依着自己, 动作还小心翼翼的, 脸红扑扑的把伤了的腿架在他膝盖上, 可怜巴巴道:“秦大哥,我腿上会不会留疤啊?”
秦西觉得这不算什么事,道:“留就留了呗,又没什么影响。”
“多丑啊。”
她裤腿撩到膝盖, 露出的一截小腿又白又细,翻着血红的伤痕爬在上面像是一条丑陋的毒蛇一样,确实不太好看。
秦西道:“没事,又没人能看到。”
许莺莺坐在床边胡岁乱想了一通, 脸上红润更甚,偷偷瞧了眼单膝跪在下面正往她腿上敷药的秦西,脚忽地往回缩,被秦西一把扣住了脚脖子,训斥道:“再乱动我使劲了,疼了你可别哭。”
敷好了药之后,许莺莺怕伤口溃烂,一动不敢动,跟个木偶人一样僵硬地躺在床上。
自己躺着也就算了,还不让秦西走,拉着他的衣袖跟他说自己和他分开之后的事情。
秦西听完对孙宁慈俩人印象更差了,严厉勒令许莺莺不准再跟那俩人来往。
许莺莺乖顺点头,然后好奇问道:“其实我觉得孙宁慈她虽然说了几句小谎,但是并没有做什么伤害人的事啊,秦大哥你干嘛这么讨厌她?”
“你还帮她说话?”秦西在坐在她床边,闻言眉头一锁,心里有些气,这圣母病怎么还在,必须给她拧回来。
冷笑一声道:“还有心情帮别人说话,看来是腿不疼了。”
知道她怕疼不敢碰她的腿,就往她脸上捏去。
许莺莺被捏得嘴巴嘟了起来,急忙摆着头把他手扯开,捂着脸颊道:“不要捏我脸,捏成那样一点都不好看。”
“谁说不好看?我觉得好看得很。”
一夜奔波再加上流了不少血,她平静下来之后脸色看着有些苍白,被捏了几下才回了点血色,秦西觉得这样比刚才好看多了。
许莺莺捧着脸颊揉了揉,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手上伤口也被清洗过了,透着血红的擦痕一碰就刺刺的,又疼又痒。
她把手搭在被衾上,道:“你知道什么啊,你又不分美丑。”
秦西哼了一声没接她的话,她就继续刚才话题道:“秦大哥,你不是一直都对女孩子很好吗?怎么现在这么不喜欢孙宁慈啊?”
“我早就看出来了,不知道姓名前你还对她还很好呢,把我的糖人都给她吃,但是她一说名字,你就开始提防她了,秦大哥,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她?”
“你在哪听说过的她的?她不是好人吗?”
“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过啊?”
她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秦西一个都没法答,干脆恶狠狠地又去捏她的脸。
许莺莺平躺着,见他低下头要来掐自己,连忙把被子往上拉把脸遮住了,秦西作势去扯被子,她就连连叫疼。
“你就装吧!”秦西挑起她枕边的一缕发丝在她额头扫了两下,没好气地道,“你看我以后还信不信你。”
许莺莺躲在被子下偷笑了一会,悄悄伸手拽了下秦西的衣袖,讨好道:“秦大哥,你和我说说嘛,你不和我说,以后我要是再被她骗了呢?”
秦西原本坐在床头,想了一下,起身坐到了床中间,正好对着许莺莺,道:“行,跟你说。”
“我之前去荀盛岚府上偷听到的,听到他说这个孙家大小姐有个特殊的癖好……”
“什么?”许莺莺好奇问道。
“她这癖好与常人不同,说起来很奇怪,她喜欢……”秦西故意卖关子,边说边靠近她,在她集中注意力听着的时候猛地朝她压了下来,“喜欢挖人眼珠子!”
许莺莺被他吓得双眼一下紧紧闭上了,指尖攥着锦被,肩膀都绷了起来。
秦西诋毁起人来毫无心理压力,胳膊肘撑在床榻上,轻轻碰了碰她近在咫尺的眼睑继续恐吓道:“就喜欢挖像你这样的、水灵灵的眼睛。”
许莺莺眼睑颤了颤,缓缓张开道:“骗人,我才不信,她好端端的,挖别人眼睛做什么。”
“因为嫉妒啊,看别人眼睛比她好看就要给挖了。”
“我比她好看吗?”许莺莺眨着眼睛问道。
秦西疑惑,明明在说孙宁慈狠毒,怎么话又转到这里了,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臭美很正常,就直起了身子笑话道:“许莺莺你可真不害臊,到处问别人自己好看不好看。”
许莺莺可不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这么问过别人了,不依不饶地跟他争辩,但她自从跟秦西分开后就没放松过,现在躺在安全的环境里,没过一会就犯了困,话越说越少。
她睡着后秦西也没走,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安宁的睡颜。
人睡得很熟,呼吸平稳,眼睫纤长投下一片阴影,正好遮在眼下的小伤口上。
秦西看着心里又软又热,微微倾身过去,给她把被子稍稍往上提了些,然后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眼下的小伤口,轻声道:“可怜的呦。”
刚出去关了房门就见李栖楠风风火火地赶来了,隔了段距离喊道:“你们不是去看宅子了吗?怎么就受伤了?京城里现在这么乱吗……”
“声音小点。”秦西说完在门口听了一会,没见屋内有什么动静才转向一旁的丫鬟,拜托丫鬟帮忙看着点许莺莺,丫鬟自然是应了的。
走远了点,李栖楠又重复问了一遍。
这事毕竟和荀盛岚有关系,秦西怕他惹上麻烦,粗略地编了几句瞎话,李栖楠听得不可置信,“光明正大伤人?京城里还能有这么猖狂的人?”
他急道:“可记得什么特征?我马上让我爹去查。”
“没事,我自己会解决,你不用管。”
他家里人把他放养在城外就是为了让他不被注意到,秦西怎么好意思把人拖到危险中,自然不肯把事情告诉他。
李栖楠以为他是不愿意领自己的情,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外人,有点生气,“你没听说过双拳难敌四手吗,你一个人再厉害能保证弄得过对方?我听说早上许莺莺回来时满身都是血,都这样了你还咬着牙不让我帮忙……”
前面还好,后面每一个字都在往秦西心口上扎刀,秦西手掌松开又握住,垂着眼睛没说话。
“我是没什么用,可是我手底下有人,多少能帮上一些吧……”
李栖楠越说越不自信,“……还是你觉得我除了有钱一无是处,只会给你拖后腿帮不上什么忙……”
听到这,原本苦闷的秦西又笑了,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像你这样已经是别人一辈子都追求不到的了。”
“这是投胎好,可不是自己有本事。”李栖楠看着很沮丧。
李栖楠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沮丧的话,秦西一心两用,觉得他说的话确实在理,总得保证许莺莺身边时刻有人才行,还得是可靠可信的人才行。
李栖楠可信,但是他不自由,身后的势力有些复杂。
最能依靠的人,那自然是许莺莺的亲生父母,有权有势,又全身心地爱护着她。
要不等许莺莺的腿好了就去北方找人吧,大不了路上慢一点,总好过在京城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纠缠。
万一哪天再有疏漏让许莺莺受了伤,那自己是真的无颜面对她了。
秦西心思转得飞快,下了决定就开始想走之前需要解决的事情,首先就是荀盛岚。
他现在不好接近,需要一个机会。
“秋猎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李栖楠正自怨自艾呢,冷不防听到秦西这么说,顿时高兴起来了,“那咱们不是铁板钉钉的第一了吗!”
皇家围场占地面积广阔,猎物充足,为了保证安全那些公子哥都会带些护卫跟着,李栖楠自然也是,刚好方便秦西混进去。
秦西笑了笑道:“到时候要是真的得了第一,我要问你讨点皮毛,你可不能小气了。”
“嗨,谁在乎那个!到时候随便你挑!”李栖楠大大方方地应了。
怕他继续追问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西又道:“先前你不是也想要莺莺的那种小机关吗,正好最近没事……”
“没事!最近什么事都没有!”李栖楠喜形于色,果然不再追问了。
怕许莺莺腿上的伤口发炎,秦西盯得紧,清洗伤口、换药全是自己来的。
许莺莺胆子芝麻点大,受了点伤跟要了半条命似的,根本不敢下床走动,恰好如了秦西的意。
就是有一点不好,越来越粘人。
秦西稍稍离开一会就让人来找,问她什么事,刚开始还支支吾吾说伤口疼,后面直接道:“你怎么出去都不跟我说一声?”
“没出去啊,就在庄子里。”
“那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
秦西:“……”
算了,你是伤员你是最大。
“无聊了啊?周并莲今天没来看你吗?”
许莺莺摇头,见周围没有别人,低声道:“她老是说着说着就提到她哥哥,又说想要去北边去找人,我都听倦了。”
她跟着秦西翻了不少书,知道京城往北的路途有多远,也觉得周并莲想只身往北去不大可能。
“要不然就是跟我下棋,我又不会,一直输,感觉我都笨死了。”
秦西可不对女孩子间的抱怨发表什么感言,胡乱点了几下头,等许莺莺跟他说完了才道:“我这几天又打听到了你爹娘的一点线索……”
话才说出来,许莺莺一下挺直了身子抓住了他的手,秦西看出她的急迫,笑了笑道:“还不是很确定,等我再查查,现在能确定的就是人不在京城……”
“真的吗?”
秦西点头,许莺莺更高兴了,摇了摇秦西的手道:“那咱们走吧,不要在京城待着了,这里的人太坏了!”
秦西想要的就是这个回答,又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这个季节走的话,冬天恐怕路上会更辛苦,还是等开春了再走?”
“现在就走,我不怕辛苦。”许莺莺是一刻都不想在京城待着了。
“那也得再等几天。”秦西把手抽出来捏了捏她的鼻子,“忘了你的腿了是不是?还是打算一路都让我背着?”
许莺莺缩着脖子对着他笑,看样子开心得不得了,悄声道:“让你背着也行……”
“嗯?”
她又急忙道:“我是说等我好了再走,我才不让你背呢。”
荀盛岚刚回府就听侍卫道找到林茂之的踪迹了,皱着眉头听完,他一把拽住侍卫的衣领怒道:“你亲眼看到他跟太子的人有接触?”
侍卫眼睛都不敢抬一下,战战兢兢道:“属下亲眼所见。”
“好、好!”荀盛岚声音嘶哑着连道了两声好,将侍卫松开了。
没有吩咐侍卫不敢退下,等了半天没听到任何声响,壮着胆子一抬头,就见荀盛岚侧立在他身前,抬首看着厅前画着逐鹿图的屏风,眼中满是阴狠的杀意,侍卫连忙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荀盛岚似乎是平静了一些,又问:“周移的事可有什么进展?”
侍卫更紧张了,仍是半跪着道:“属下已经带人将事发地全部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其他线索。”
“废物!”
先是林茂之莫名受伤之后投靠太子,自己在朝堂上不断失利,再是孙宁慈逃婚不见踪影,到如今连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周移都死得无声无息。
几件事连续发生,让荀盛岚有种左右手被人斩断了的无力感,更让他不安的是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却连对方的一点信息都不知道。
他原本是怀疑太子的,可是太子身边的探子明确回复并非太子所为,那到底是谁在和自己作对?
荀盛岚脑子都要想破了仍是没有一丝头绪。
他越想心绪越压抑,心中像是关着一头暴躁的野兽一样,躁动着无处发泄。
所有的事情都是从他中了那一箭之后开始的,似乎打那以后就有人暗中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但凡自己敢有任何动作,就立马一刀砍过来。
他怎么都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的人物,一个人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一二,也无人可商议。
自从林茂之叛变之后,他再也不信任何幕僚了。
“孙宁慈有消息了吗?”他问。
侍卫胆战心惊,“属下无能,还是没能找到孙姑娘!”
人都退下后,荀盛岚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猛地扯开衣襟看了看心口的那道狰狞的伤疤,丑陋的伤疤下心脏突突直跳,昭示着他还活着。
过了好久他才缓和了下来。
事到如今,再想和太子争帝位,只有两条路可走了,要么是太子意外丧命,要么是他能得了自己父皇的欢心。
前者有些难,毕竟是一国储君,荀盛景身边从不离侍卫,一定要试的话,或许只有秋猎时候能有一线机会。
至于后者,荀盛岚想起了自己在皇帝寝宫里见到的那幅画。
许莺莺为什么没有来找自己?她知道自己是在用范无镇骗她的了?她怎么会知道?她又躲去了哪呢?
想到许莺莺就想起了秦西,是了,一定是秦西,许莺莺最听他的话了……
“是他!”荀盛岚脑内灵光一闪,猛地站了起来,眼中已遍布血丝。
他会打猎,箭术很好,更何况以前周移就曾败在过他手下。
“不对,他没有理由与我作对……”荀盛岚又有些犹豫,他自认做的那些恶心事不足以让秦西与自己作对,更何况秦西虽有些本事,但终究只是一个乡间猎户而已。
他缓缓坐了回去,自言自语道:“他也没有理由杀周移……”
当晚荀盛岚独自思索了许久,若是这两条路都行不通的话,那就走第三条路好了。
北方捷报频频,若是这次能把胡人打服了,谢元帅多半会班师回朝……得了谢元帅的支持,就等于有了数万将士的拥护,谁还管他登基是不是名正言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天凉了……
今天就这一更,周末才能加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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