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最后一舞
“超级模式是让具装能够兼容两个能源核心的技术，但它在大大提高具装战斗能力的同时，对具装驾驭者的精神和身体压力是极大的。”
“当年，我亲自为你妈妈设计了这款超级模式，希望能帮她实现具装驾驭实力更上一层楼的愿望。但我万万没想到，我早年最引以为傲的设计居然有这么大的设计缺陷，这几乎直接导致了你妈妈的退役，而我竟然没有及时地发现……”
“当医生告诉我说，阿米的身体情况已经很糟了，绝对不能再使用超级模式，否则会对身体产生巨大危害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太自大了，自大得几乎害死了我最心爱的人……”
说完，唐威已经泪如雨下，往日和妻子最快乐和最痛苦的时光记忆又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让唐威整个人都崩溃了。
糖糖站在旁边，听罢，一行清泪无声落下。
辛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抱住糖糖。
在场的各位很清楚：这或许，是米兰的最后一舞了……
人防工程外，战斗已经到了最后一刻。
米兰驾驭猩红之主在正面疯狂攻击，这完全不像一架刺客型具装的战斗方式。
她在抢时间，一定要在自己被超级模式的副作用对身体和精神的吞噬到来之前解决掉这个最大的敌人。
她的身后还有可爱的女儿，自己深爱的丈夫，还有几千等着她去拯救的避难市民。
她不能后退一步，也不能倒下，更不能输。
不惜一切代价。
此时，米兰已经面如金纸，不断有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下，顺着头盔，流过嘴角，流过下颚，流到脖颈，一路向下流，滴在地面上，最后被地面的余温炙烤蒸发。
就像生命，从新生开始，到魂归故土结束。
猩红之主在鲜血的浇灌下变得更加妖艳了，此时的它，更加像猩红色血液的主宰……
而叛军总教官的状态更差。在米兰开启超级模式后，双方硬实力上的差距被再度凸显出来。尽管因为年龄优势以及米兰的久疏战阵，，他还能抵挡一阵子，但他的左臂还是被米兰一下接一下连绵不绝的刺击震得骨裂出血，完全使不上劲，具装和身上也全是伤痕，腥臭的血液也顺着具装的裂口和缝隙不断往下淌。
不过出血量明显比米兰多。
失去一臂的情况下，总教官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再加上血液不断流失，肾上腺素的效果正在如潮水般退去。
总教官的眼皮越来越沉，眩晕感一波接一波地涌来，尽管他已经通过不断地咬破嘴唇来迫使自己清醒下去，但仍然无济于事。
“还不来帮忙！”
教官b约束着手下，漂浮在远处的空中，没有丝毫要出手的意思，只是袖手旁观，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戏谑。
“教官，我们真的不去帮忙吗？”一个精锐叛军炮灰小心翼翼地问道。
教官b冷冷地暼了他一眼：“想想在训练营里他是怎么对你们的，非打即骂，克扣奖赏，让他的侄子随意羞辱你们。怎么，你现在还想去帮忙吗？”
那名精锐叛军炮灰微微一抖：“不敢，我都听您的……”
“这样最好。戏看得差不多了，回去吧，就说总教官轻敌冒进，不幸捐躯。如果谁说漏嘴了，哼……”
总教官见手下迟迟不帮忙，现在更是转身就走，他目眦欲裂，显然这些人在教官b的带领下背叛了自己。
“我不会放过你的！”
总教官将这股愤怒转化为力量再度抵抗了一阵，但最终还是比米兰更快一步油尽灯枯，米兰的最后一刺瞬间刺入他的腹部，同时，强大的冲击力带着他和具装，一下子把他钉在了地面上。
“咳咳，噗……”
总教官猛烈地咳嗽几声，吐出一口黑臭的污血。
此时，米兰精神一放松，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同样吐出一口鲜血，从天上栽了下来，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咳咳，我用a-具装……咳咳，拼掉一架a+，咳咳……即使下了地狱，也够我吹……吹的了……”
总教官费力地转过头，看向倒在一边尝试站起来的猩红之主，狂笑着咳嗽着嘲笑。
“你知道吗？你杀了……杀了我又如何？你保护不了那些躲在你身后的懦夫……咳咳咳……他们都会死，为我陪葬，死而……”
总教官一通聒噪，最后悄无声息，死了。
“快救人！”唐威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早已心急如焚的唐威，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抓住旁边穆萨的胳膊，借力奋力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向外面，穆萨也紧紧跟上。
辛火把小花花交给胖主任代为照顾，赶紧戴上头盔跟上大部队，防止有残余叛军偷袭。
医科生小姑娘愣了一下，下定决心也背着大大的医疗箱跟了出去。
两架具装都残破不堪地倒在街道边。
一架倒在血泊里，叛军特有的五彩斑斓涂色已经被血液浸染成红黑色。
另一架具装能源核心处冒着淡淡的烟，蓝色的电弧还在不断闪烁，这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快……快……”唐威连滚带爬地跑过去，腿下一软，跪倒在猩红之主边，拼尽全力手动拆卸具装。
剩余人中唯一懂手动拆卸的辛火默默在旁边帮忙。
“老婆，你坚持住！你还有我，还有糖糖，你一定要坚持住！”
唐威话语中已经带上了颤音。
众人都动容了。
站在人防工程大门口的胖主任摘下眼镜，擦了擦眼泪，喃喃道：“善人多磨难呐……”
闻者落泪，尽皆沉默。
“还有没有会医术的，上去救救防卫军的同志？”胖主任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
过了许久，人群后窸窸窣窣挤出来两名女性。
“我学过一点野外急救……”
“我是妇产科的护士。”
胖主任扶额，专业都不对口啊。这一片多是单位办公地，避难的几千人里绝大部分都是单位人，想找出个会医术的实在太难了。
“都过去帮帮忙吧，咱……咱们总得争取一下。”胖主任说了一半，眼泪又流了下来。
很快，米兰被从具装中救出来，唐威一看妻子头发被血水浸得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口鼻出血，面如金纸的样子差点两眼发黑昏倒过去。
旁边的糖糖看见妈妈的惨状已经泣不成声，但唐威深知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倒，自己现在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姑娘，我妻子就拜托您了！”唐威和穆萨把米兰小心地抬上几个市民从人防工程里推出来的医疗床上，快速又轻柔地推进人防工程内的手术室里后，唐威认真地给以医科生小姑娘为首的三人鞠了个躬。
“唐先生……我……我……”小姑娘手足无措地看着给她们三人鞠躬的唐威。
“拜托你们了，虽然我……我知道希望渺茫，但……请你们……”
那个在妇产科工作的是个在职多年的护士长，很有经验地先稳定住家属情绪，她快步上前扶起唐威，认真地说：“唐先生，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抢救，毕竟尊夫人刚刚拯救了我们这么多人。”
说完，关上手术室大门，红灯亮起，将众人隔绝在外。
这时，唐威才感觉自己浑身发软几近虚脱，一晚上的逃亡再加上心忧妻子的情况，让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航天工程师终于还是垮了。
唐威靠坐在急救室大门外，抱着同样泪流满面的糖糖低声啜泣。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穆萨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一生的挚友。这个时候，安慰的语言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又如何能把一名丈夫、一个女儿从心忧妻子、心忧母亲的悲痛中解救出来呢？
那一年，米兰也是这样从战场上下来，也是这样被拉进急救室，唐威同样是这样悲痛欲绝地靠在急救室外。
此情此景，何等相似的画面。
他们两人明明如此优秀又如此相爱，和寻常夫妇一样发誓要相濡以沫，彼此陪伴一辈子直到永远。
穆萨几乎见证了这两人一路走来的风雨兼程，他们两人异于其他寻常夫妻，生活中永远和谐安稳，女儿也非常乖巧，但就是这样一个本该幸福的一家三口却饱受磨难和坎坷，甚至如今……
天道不公啊……
穆萨这样想着，最后千言万语只是化作一句话：“兄弟，振作起来……”
穆萨拍了拍唐威的肩膀，默默地离开了，临走前还拉了辛火一把，悄悄说道：“让他和糖糖独自待一会儿吧。”
辛火点了点头，回头担忧地看了这父女俩一眼，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穆萨走回人防工程大厅，辛火则去外面把被拆解成部件的猩红之主具装回收回来。
“这是米阿姨最心爱的具装，她以后一定、一定还能用得上的。”辛火捡起地上那些沉重的部件，分几趟搬回人防工程，一边搬一边为米阿姨祈祷。
“今日多谢您了，我叫穆萨。”
穆萨回到大厅，找到胖主任，将小花花接回，同时向胖主任道谢。
“叫我老韩就行。其实这些都是我作为蓝星人应该做的。”
“今日若我冷眼旁观，他日祸临己身，则无人为我摇旗呐喊。”
胖主任老韩接着说：“而且，几年前那场滑坡，是一位防卫军的同志顶着自己也被埋的风险，硬生生把我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我一直牢记着，感激着。”
“老韩，你是个真汉子。”
胖主任苦笑：“真汉子什么啊，仅仅只能缩在人防工程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最后还是得依靠那位女同志保护。只是，哎……”
“那位防卫军女同志怎么样了？”
穆萨苦涩地笑了笑，没说话。
胖主任看穆萨这神情，也只是又叹息一声，没说什么。
人防工程内寂静一片。
叛军教官b带着剩余的手下回到了临时指挥所。
“总指挥官呢？”
“死了，贪功冒进。你可以问问手下。”
留守的教官狐疑地看了看毫不在意的教官b。
“天网我们始终没有入侵成功，我不知道你所言是否真实，不过我会如实上报的。”
教官b和留守教官一样，随着总教官的死亡，他们是目前这次行动里的最高职位，而且两人平级，所以教官b也不虚，只是耸了耸肩，随口说道：“随便你。不过你要把上面的任务先完成。我刚经历一场恶战，需要去修整一下，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完，教官b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走到门口，教官b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又转头说道，对了：“总教官和那个部队的强者同归于尽了，到时候你去把那里的刁民也顺便处理了吧。”
留守教官见教官b很自觉地没有和自己争权夺利，于是也就选择性地忽略掉他对自己指手画脚的讨厌模样，只是生硬地点点头：“不用你对我的工作指指点点，我知道怎么做。”
“那最好。”教官b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手下走了。
“攻击各处人防工程的计划可以开始了，让共同体感受感受愤怒。”
留守教官桀桀一笑，继续发号施令。
“权力的滋味，那种一眼掌握万人生死的感觉，真是让人迷醉啊……”
他闭着眼，感受着权力带来的享受，露出了病态的微笑。
旁边还在努力破解天网监控系统但实在技术不过关的叛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急救室的红灯灭了，绿灯亮起。
瘫坐在地上的唐威和糖糖都站了起来。
辛火把手上的猩红之主部件放进一个大箱子里，上了锁赶紧跑过去。
等在不远处一根接一根抽烟的穆萨赶紧捻灭烟头，也往急救室跑去。
专业不符、纯属凑数和临床经验几乎没有的三位临时拼凑的手术小组穿着绿大褂，戴着口罩出来了。
三人戴着口罩，几人看不到她们的表情，内心忐忑不已。
不管怎么样，总该要面对现实的。
最终，唐威在糖糖的搀扶下，鼓起勇气问道：“医生，我妻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