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三百年后，天界瑶池。
西王母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千岁寿宴，天界各路神仙齐聚蟠桃宴会。
青鸟亲自从天界下来，给小龙君送请柬。
看着一蹶不振的小龙君，她叹了口气说道:“这次宴会是娘娘特意为了等你而准备的，三百年了你该去赴任了，天界各路神仙对你已有微词，娘娘也不能再推脱下去了。”
敖原动了动眼皮，龙眼空洞一般没有神色，他终于轻轻地开口:“多谢姑姑了，我会去的。”
青鸟见状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把请柬放在了他的身边，便转身飞离了山崖。
青鸟走后，敖原闭上眼睛又一动不动地躺了许久，才终于蜷了蜷身子。
巨大的龙身撞到两边的崖壁，砸落下来不少碧玉宝石，他晃了晃抖落下满身的泥土和尘埃，然后在一片银光中现出了人形。
三百年没有恢复人形，此时的敖原竟然须发皆白，如果不是他的面容依然年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垂垂老矣了。
身上玄黑的长袍似乎是在那场劫难中失去了法力，早已破烂不堪，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极其狼狈。
敖原垂下眼眸，发现自己一身衣衫破旧，他丝毫不在意，也没有换一身的想法，只是扭头平静地看着地上的金色请柬。
天亮了，黎明的晨光散落进崖底，让敖原置身于在一片翠绿之中。
他伸手将请柬收回到手中，然后再抬起头，轻轻地一跃便飞出了山崖。
站在崖边看着前方郁郁葱葱的一片树林，他忍不住呆愣住了，曾经和小苗一起走过的路如今都被树木花草掩盖了。
这边山林，全都不是他熟悉的样子了，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不复往昔。
他突然想到，如果小苗还在的话，一定会时常来林中清扫，理出来一条小路，断不让这里会如此杂乱无章的。
就这样站在原地愣了好半响，天渐渐暗了下来，黄昏的光晕笼罩在林中，好像形成了一层金色的结界。
敖原神色一振，平静的黑眸莫名地有些波光，往日的回忆在脑海中闪过，他默默地蜷缩起指尖握紧，然后往记忆中的地方走去。
进到树林里，敖原惊奇地发现周围多了许多妖兽的气息，他举目四望看到有不少小动物隐藏在枝丫间，他有些踌躇，不敢往前再走一步。
当初为了小苗更好的修炼，他才创建了一个巨大的结界，然后把曾经栖息在山谷附近的动物都赶走了，不论是妖还是普通的兽，都无一例外。
如今失去了他灵力的阻隔，这些小生命又毫无芥蒂地在这里活跃起来了，让他忍不住对过去的行为感觉颇为内疚。
犹豫了片刻，他抬起手将自己体内的福泽撒向了周围。
察觉到的妖兽们，纷纷露出身形往林中央望了望，不解这个突然出现的仙人，为何会如此慷慨大方？
敖原随意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便挥了挥衣袖离开了这里。
远远地见到熟悉的小木屋，敖原突然有些茫然，他感觉眼前的景象是那么陌生，陌生地让他的心里十分难受。
那一刻，他觉得或许三百年前的那段日子只是他做的一场梦，如今梦醒了，一切也像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有了他用灵力隔绝的山谷，没有了他细心打理的小院，也没有……没有那棵柔弱的小桃树。
一想到这，敖原突然就心口一痛。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前依然是那间熟悉的小木屋，没有丝毫灵力存在，空旷的小院也不见了，取代的是四周一望无际的桃林，已经完全不是他当初种下的那几棵小树了。
三百年的时间，一切都变化的那么快吗？世事如此无常，他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消失不见了。
他无助般的站在原地，突然一个年轻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哎，这位老人家，你是迷路了吗？”
敖原迷惑不解地转身，发现身后站了一个背着箩筐的年轻人，他在看到敖原的面容后，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不好意思啊，原来是个年轻人，我刚才看你满头白发还以为是一个老人家呢。”
对于年轻人的称呼，敖原没有露出丝毫不满，他只是感觉很疲倦，想要离这里远远的。
他刚转身，就被身后的年轻人开口拦住了。
“兄弟别走啊，你来到这里一定又累又渴吧，坐下来歇歇，我去准备些吃的。”
敖原对年轻人的热情并不感兴趣，他来到这里只想找一找，当初他种的那片桃林还在不在？既然一点痕迹都没有了，他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年轻人热切推荐道：“我们这片桃林没什么特别的，就数桃子最好了，又大又甜，包你吃了忘不掉。”
看敖原依然态度冷淡，他更是坚定了要拿桃子让他品尝的决心，他相信没有任何人在尝过之后还能无动于衷的。
为了听到敖原口中的赞美，年轻人连忙领着他往一边的林中小路走。
敖原本来对桃子什么的不感兴趣，可看到那条小路，他突然冥冥之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走过去看看。
“你来的刚是时候，这可是我今天刚摘的新熟的桃子。”
年轻人把敖原带到木屋前的一个大木桩坐下，从身后取出了一筐新鲜的蜜桃，他喜滋滋地从旁边的水井里打了一桶水，把几个桃子放在水里浸泡一下，洗了洗就递给了敖原一个。
他接过手中看了看，却不吃，只是眸中的神色渐渐亮起来，感受着桃子隐隐散发出的灵气，他细声低喃像是在自言自语:“是你的灵力滋养了这片桃林吗？”
“快尝尝啊，可甜了。”年轻人见敖原呆呆傻站着，连连催促道:“我们这片桃林到我这都传了有六代了，方圆百里都知道，绝对好吃。”
“六代？”敖原暗自算了一下，眼神迅速往林中一扫，眼神似乎有些激动地问:“是从三百年前开始的吗？”
“唔，差不多吧，反正是在山崩之后我们村才开始轮流守护着这座山的。”
“山崩？这里常发生山崩吗？”
敖原突然握紧了双手，想到了三百年前的那一场山崩，而他原本平静的生活，就是在山崩之后，一切才发生了转折。
年轻人挠了挠头，不确定地说：“没有吧，好像就几百年前发生了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敖原垂下眼睛，掩藏起悲伤，握紧手中的桃子默默地咬了一口，汁水瞬间充盈了口中，那一瞬间他仿佛尝到了曾经院子里桃花盛开的气味。
他有些怀念、有些难过，又有些不舍，不经意地开口问：“你们怎么会想到守护这座山的，是为了预防山崩吗？”
“不是的，是为了感谢龙神。”
年轻人兴致昂扬道：“我听家里长辈说啊，就是因为过去的那场山崩，我们村里老一辈的人都被压在了山里，当时极有可能活不了了，结果却突然又被同伴发现，在树林里昏迷着，可算是捡了好几条命。当时大家都说是龙救了老祖宗的性命，所以为了报答龙神，我们村子就承诺要世代守护这里，任何人都不能随便上山打扰龙神。”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地笑了，摇了摇头道：“不过，要我说就算有龙神，他也未必会在乎这些，神仙可是会活上千万年的，我们凡人那么短的寿命，就算守护几百年，也许不过是他们一眨眼的功夫，根本不会在意的。”
敖原沉默了一会儿，没想到当初的举动真的会换来凡人几辈人的守护，或许时间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却是普通人的好几辈子了，他感觉自己承担不起这份承诺。
“不过在这里种桃树也有好处，这方圆百里的村、镇，都知道我们村种的桃子好吃，每年都会提前打招呼预定，我们光靠守着桃林，每年都挣了不少钱呢。”
年轻人有些骄傲地开口说:“而且我们这里的桃子又大又甜，任何地方的桃都比不上。不过大家都说是因为住在这里的龙神喜欢吃桃子，所以这片桃林才长得特别好。”
敖原暗暗摇头，他可没有种树的能力，就算他种的那几棵桃树，一百年了都没有见它们结过桃子，哪怕是一颗小果子都有。
“其实吧，我感觉就算有龙神，他也未必喜欢吃桃子，就那几颗桃树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它们结过果子。”
“你见过没结果子的桃树？”敖原有些诧异。
“见过啊……没，没有。”年轻人仿佛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改口了。
敖原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伸手指着前面的小屋试探地问道:“那片桃树林里是不是有一个和这一模一样的木屋？”
“你怎么知道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屋？”
年轻人惊了一下，好奇地又打量了一下敖原，除了面容外，他简直是像一个落魄的乞丐。
“原来没错，不对，错的是这里，不是那里。”敖原激动之下，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他等不及去见见他真正的小院子了。
“那个小屋在什么位置？”
“这……”
年轻人似乎有些犹豫不决不肯说，敖原果断朝对方施了一个小法术。
“东南方向，走到小路尽头。”
年轻人目光呆滞，立刻开口回答:“那里也有一片桃林，不过我只见过它们开花，还从来没有见过它们结过果实，我问了我爹和我爷他们，他们也说那里的桃树只开花不结果。”
只开花不结果？
敖原想起当初和小苗一同种下的那几株桃树，不由心生希望，或许还有机会救她。
想到这里，他待不住了，身影一闪就往桃林深处飞去。
这一刻他恐怕都忘了，眼前的人只是个普通凡人，他竟然在凡人面前施展了法术。
天界曾明令禁止对凡人施法的。
不过就算他还记得，此时他也顾不上这些规矩了。
敖原走后，年轻人立刻清醒了过来，还没懊恼自己的口误，就想起敖原离开前的动作，他傻傻地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才失神地喊出声:“天呐！我真的碰到神仙了，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个龙神？”
“我要赶紧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他们。”年轻人震惊地连箩筐什么的都没拿，就着急忙慌地跑下山了。
而此时敖原已经再次见到那片熟悉的桃林了，他只一眼就知道这次不会弄错了。
木质的栅栏围成的小院，到处充满了破碎的灵力，普通人倘若随意地靠近，恐怕还会被灵力割伤。
可是不知为什么敖原心底突然也有些害怕起来，他放缓脚步，犹豫了半天，有些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