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些无法言说的
夕阳斜照，霞光满天，菲菲收起铃丰，随同大家一起布置营地。宽阔平坦的草原是绝佳的宿营地，待巴豆处理完那一坑果冻蹦床，帐篷已经被我们几个支了起来。
“巴豆，那些胶水搞定了吗？咱们可不能破坏这里的环境。”，蓝猫看了看那个大坑的方向，探询地问道。
听到他的问话，巴豆骄傲地拍拍胸脯，“嗯嗯，猫大哥你就放，放心吧，司雷的纯天然果冻胶水，绝，绝对是上好的肥料。”
“那就好，大家先收拾着，我跟啸天去那边搞点柴火过来。”，他一边说着，一边召唤出啸天跑向远处山脚下的迷宫和树丛。
没有火源，晚饭的进度也被按下了暂停键，菲菲暂时摆脱了当初对缓冲期的担忧和不安，转而自告奋勇想要试试布置防火法阵。这样的请求我自然乐见其成，甚至还聚集了一些水元素凝了一小颗水灵石给他，以帮助引导他体内相对稀薄的水灵力。
淘气咖喱聚在一起布置着杯盘碗碟和桌椅灯光，菲菲的尝试也十分顺利，生活经历所赋予他对于图案的敏感度让他近乎一个天生的阵法师，并不需要我怎么费心。闲下来有些无所事事，一转头，却看到巴豆跟九尾狐弯着腰猫在不远处的草丛里。
“哎嘿，巴豆九尾狐，你们在干什么嘞？”，接收到了我的暗示，雪域兴致勃勃地凑过去，做足了围观群众的姿态。
“我们在挖野菜，怎么样，要不要来帮忙？”，天色还算亮堂，九尾狐笑嘻嘻地直起身子，向我们俩展示手中一把还带着泥土的菜苗，“是巴豆先发现的，啧啧，这大黄真肥嫩啊，好久没吃过了。”
“喔哦~我想尝尝！”，雪域选择性地无视了九尾狐的前半句话，兴高采烈地伸头过去。
原本勤勤恳恳埋首工作的巴豆却急忙几步奔过来，试图阻止她的行动，“不不，这个直接吃会，会苦的。”
“没事没事，尝尝嘛~”
九尾狐无奈，只得挑出一根小的递给她，雪域毫不客气地秉承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的原则一口叼住，用水球随便一洗便卷进嘴里。
“哇……真的好苦……而且还粘粘的……”，她瘪着嘴含着那根大黄要嚼不嚼，然而在接到我“不许浪费”的警告后又不敢吐掉，最后索性一咬牙直接吞了下去。
那副扭曲的表情让九尾狐很是哭笑不得，“嗯……这个吃的是它的茎杆，而且要蒸熟了撒上白糖才好吃。”
提问，姐妹很馋嘴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我有些尴尬地开口：“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呵呵呵，没关系啦。”，九尾狐很大方地笑了笑，“我弟弟也是这样，就算跟他说了不好吃，也还是想尝尝。”
被拿来跟不到六岁的小孩子相比，雪域自觉十分丢人，她掩饰性地跺了跺蹄子，“诶——民以食为天嘛……来来来，我也来一起找野菜。”
“嗯？你能认得出来吗？”，九尾狐摇摇尾巴，一副完全不信的样子。她身旁的巴豆也连连点头，眉宇间带了几分担忧。
“嘿，可不要小看我们马的嗅觉哦~闻一闻，就绝对不会找错！”
“那，那好吧。”，巴豆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于是把手上的菜送到她鼻子前，“九尾狐采的是大黄，我这个是沙葱，可，可以拿来炒鸡蛋。还有哈拉海，炖土豆特别好吃。”
大黄是不用了，我估计她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个口感和味道。雪域认真闻了闻剩下两种野菜，用独角挂起巴豆递来的竹篮，转身招呼我跑向另一片草地，“得嘞~走吧小月亮，我带你去找野菜！”
？不是？你干就你干？叫我做什么？我又没蹄子，才不要没事刨土……
哈哈，反抗是没有用的，我面无表情地任她拿翅膀推着，一步三晃地挪向尚未被发掘过的草地。但她好像真的非常兴奋，很开心地到处嗅嗅刨刨，宛如一只撒欢的大狗狗。
“说真的，你又不需要吃东西，怎么今天这么主动？”，我挥动翅膀赶走草丛里潜藏的蚊虫，兴致缺缺地抱怨着。
“嘛，虽然不会被饿死，但不吃白不吃啊，马吃草天经地义，小月亮你就是没有生活情调。”，天马哼着小曲，一边小心地用前蹄刨出几棵沙葱示意我收起来。
fine，生活情调，死不了就行了还要什么自行车……我在心里小声哔哔，并且故意给她听到。她装作没听见，继续兴高采烈地找着自己喜欢的味道。
“你现在好像不讨厌她了？”，蓦地，她开口说道。
“不是你怎么凭空污鱼清白？我就没有讨厌过她，只是不习惯而已。”，我有些没好气地捡起地上的菜装进篮子，却在起身时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但……怎么说……我觉得，会爱护弟弟妹妹的姐姐，大概也不是什么坏灵——唔……”
“呃……倒也不必有这种滤——”，雪域吓了一跳，急忙伸过翅膀扶住我，“诶你是不是……来上来吧我带你。”
“没事，大概只是饿了。”，我浅浅呼出一口气，不过倒也没有推辞，毕竟免费的马背不坐白不坐。天马的身体结实而温热，我抱着她的脖颈，任鬃毛扫过脸颊。
少了一个劳动力，雪域索性拿翅膀尖挂住篮子，同时用风元素协助收集野菜。然而不出我所料，干活也挡不住她的嘴，“对了，你妹还没理你啊？”
她的称呼让我很无语，“……有没有一种可能，阿黛是你和我共同的妹妹？”
“嘁……行吧……那咱妹还没理你啊？”
好怪……我忍不住啧了一声，但最后还是点了头，“嗯，她应该……对我意见很大……没跟她提前打招呼就和姐姐走掉……”
“打招呼么……谁叫她每次开例会都睡觉……”，雪域还是那副嫌弃的样子，但话音一转却是我向来不愿面对的事情，“不过说真的，你瞒了她多久？之后又要继续瞒龙骑团多久？”
她的语气很平静，比起诘问更像是商讨。话题的转折颇有些猝不及防，我低垂了眼眸，用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梳理玩弄着她的鬃毛，愣怔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我……我是前辈，我不能……”
……不能……不能怎样呢？不能出错，不能示弱，不能添麻烦，不能拖后腿，不能成为团队中的那个异常因素。我需要做一个合适而合格的前辈，保护、引导、帮助和陪伴，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姐姐们的教导和嘱托。
“他们需要知道，小月亮，他们也要有知情权。你现在的状态不稳定，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团队作战就要骤然减员，这会是更大的麻烦。”
“我不会出问题的。”，我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说服她，也像是说服自己。所有的接纳和友善都源于实力，只有保持强大才不会被抛下，说出来，所得到的大概只会是厌弃和疏远而已。
诚然，在奥茨玛，我也有很温暖的姐妹与伙伴，有关心我爱护我的同族和挚友；但在这里我不敢赌，不敢赌这十几天的相处，不敢赌……我和他们，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
我真的属于这个团队吗？他们能够笑着接受毫不熟悉的九尾狐，也自然能够接受被啦啦硬塞进来的我，但这所有的一切，是真心的吗？如果我不能继续提供帮助，没有如同之前那样虽然不算强大但聊胜于无的战力，我还会被接受吗？
我不知道。
翻涌的情绪似乎激化了体内那些异常的力量，我皱着眉按了按开始有些滞闷的胸口，又把雪域吓了一跳，“好了好了不逼你了，不说就不说嘛，没事没事。”
“没事啊，咱们不想了，我会帮你的，不会出问题的啊。”，她放软了语气，忙不迭地安抚着。我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行平复下纷乱的心绪。
“嗯……天快黑了，咱们回去吧。”
“好。”
营地里照旧是原本的模样，蓝猫带回了足够的柴火，即使并不那么干燥，但啸天的火力足以弥补一切，炊烟渺渺升起，飘向沉阳的方向。咖喱和九尾狐凑在一起挑择着挖回的野菜，淘气菲菲则处理着剩余的蔬菜，菲菲负责洗淘气负责切，倒是挺不错的组合。蓝猫在打鸡蛋，一双筷子在他手下几乎挥出了残影，他身旁的巴豆同时看守着两堆火，一边熬汤一边蒸菜效率十足。
“哟前辈，回来啦？”，菲菲刚洗好一个土豆，热情地向我招手。
“嘿嘿嘿回来啦，满载而归！”，雪域用翅膀提起满满当当的竹篮也向他挥了挥，却险些把菜洒出来。我从她背上跳下来接过篮子，打算拿去一起收拾。然而还没走两步，咖喱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便在营地里响起。
“呀！毛毛虫！”，小姑娘一把将手里的那棵带着毛虫的哈拉海扔了出去，心有余悸地看着它在地上一扭一扭蠕动着。
“嗯哼，有虫啊，毕竟是纯天然无公害的野菜嘛。”，九尾狐笑着耸耸肩，却也贴心地捡起一片菜叶将那只虫子捏起来扔进远处的草丛，“不过哈拉海上有小刺，平常很难长虫，这个说不定是大黄或者其他什么草上面带过来的。”
“呜——好恶心……毛毛虫最讨厌了……”，咖喱撅着嘴，看上去大概再也不会想要靠近毛毛虫所在的草丛。
“安啦，它也不咬人。那咖喱你可以去把已经收拾好的菜洗了，剩下的也不多，我来择就是了。”，九尾狐善解人意地笑笑，向她递过去一篮菜叶。咖喱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转身拎着篮子跑掉了。
雪域幸灾乐祸地露出一副欠揍的笑，拿翅膀尖戳了戳我，“噗嗤——小月亮，你好像也不喜欢沙虫。”
“怎么说呢，我不喜欢活的沙虫，但是喜欢做好的可以直接吃的。”，我一把抓住她作怪的羽毛，胡乱揉捏了几下才悻悻放手。雪域心疼地不得了，停下脚步拿屁股对着我，开始细细整理她的翼羽。
“你们挖了这么多沙葱啊，看来咱们今晚有口福了，能炒一盘大的。”，九尾狐一眼就看到了我手中篮子里的蔬菜，眉梢都挂满了笑意，“我跟巴豆就找到了最开始的那几棵，还不够塞牙缝呢。”
“雪域说这个闻起来特别香，一路跟着就找过去了。”，我弯了弯唇角，和她并肩收拾着满是泥土的沙葱。
“种族天赋果然是比不得啊。”，九尾狐说着，突然拍了一下手，“嗨，早知道就让巴豆变成本体去找了，熊的嗅觉那可是最灵敏的。当人当久了，怎么连这点事都忘了。”
“嗯……哈哈，够吃就好啦。”
“嗯哼，也对，隔夜菜吃着也不健康，还是新鲜的最好。”
菲菲忙完了手上的活，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搭话，“真好啊，九尾狐，你和巴豆都那么会做饭，我们今后可就有好日子过了。”
“呵呵，做饭可以，只要不让我刷碗就行。”，九尾狐眨眨眼，揶揄地说道。
“那必须的，大厨怎么能刷碗呢？”，菲菲嘻嘻笑着，却又被满满一篮子择好的沙葱惊到，“哇前辈你们动作真快啊，那我再拿去洗了。”
既然有现成的河水，我自然也懒得用自己的灵力，菲菲摇着尾巴继续清洗蔬菜，巴豆那边已经炖上了土豆汤。天彻底黑了下来，灯盏点亮了这一方小小天地，油烟混合着同伴们的笑闹声化为最坚固而安心的庇护所，仿佛再大的困难此刻都可以被克服。
即使总是心存疑虑，但有一点我早已明确，我想要保护他们，不仅是作为前辈，更是作为从其中汲取温暖与力量者。哪怕也许这和谐友善与我并无太大关系，但我喜欢他们，喜欢这份烟火气，喜欢爱和家的味道。在奥茨玛如此，在这里亦如此。
沙葱炒鸡蛋，甜酒酿拌大黄，蒸羊肉，哈拉海炖土豆，还有蓬松喧软的白馒头，这便是今晚菜肴的组成。不得不说九尾狐属实时间管理大师，早上新鲜蒸出的米饭加上高活性酵母，在巴豆的手镯里保温发酵一天之后就成了酸甜可口的酒酿。及帝友情贡献出冰块做冰镇，让这道凉菜毫无疑问博得了所有人的一致喝彩。
而其余的菜也毫不逊色，新鲜就是最好的武器，甚至弥补了羊肉罐头的些许不足。菜肴被瓜分一空，巴豆甚至拿馒头将菜汤都蘸得干干净净。饱餐之下直接继续工作显然是有点反人类和反灵族了，洗洗刷刷后我们一致地重新围坐在火堆旁，开始日常的工作安排和闲聊。
好吧，蓝猫淘气安排工作，我们几个闲聊，哈哈。
“说起来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我还一直挺好奇一个事的。”，九尾狐呷了一口热茶，饶有兴致地开口。
“你先说是什么事，我们再看当不当讲。”，菲菲笑嘻嘻地接话道。
“那我就说了哦。”，她抖抖自己蓝白相间的耳朵，一双狐狸眼闪闪发亮，“我之前听老板和啦啦博士说过，就是这个龙骑，第一次召唤的时候要用意念唤醒并且获得它们的认可，是吧？”
“毕竟我不是龙骑手嘛，所以我真的超级好奇，你们当初召唤的时候，都想了什么才唤醒它们的呢？”
菲菲眼珠转了转，转而戳戳身边正在和淘气商讨守夜计划的蓝猫，“对啊，蓝猫，你当初作为第一个成功召唤龙骑的，当时都想了点啥？”
“那凌晨两点到——嗯？怎么了？”，讨论的话语被打断，蓝猫好脾气地转头，探询地看向菲菲。
“是啊猫大哥，我们都听说你当时被啦啦博士临危受命成功召唤了啸天。”，咖喱也笑嘻嘻地看向他，语调里同样浸满了好奇，“那么紧要的关头，你那个时候都在想什么呀？”
“呃……想什么？”，蓝猫挠挠头，随即本能地摸了摸腕上金红的手镯，“好像就是想着要保护啦啦博士和月依，那个时候被异形包围了嘛，啦啦博士让我戴手镯，我就想着要保护好她们，还有这枚手镯。”
“再然后，啸天就苏醒了，我甚至差点都没反应过来。”
“嗯……保护，确实是一个很正向的情感和契机。”，我笑了笑，“会能唤醒啸天，也是很正常的。”
“正向啊……对了前辈，你第一次召唤雪晶的时候在想什么？”
矛头突然到了自己身上，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嘴呢jpg，我愣了一下，才开口道，“啊……太久远了，都不太记得了，好像就是，它选了我，还挺兴奋的。想的好像是……‘你好’之类的自我介绍吧，很离谱的。”
这样的回答属实索然无味，但同伴们却似乎依旧兴致满满。蓝猫也暂时放下了工作计划，甚至还说服了淘气一同参与讨论。
“那菲菲，你想了什么呢？我听说你也是危急时刻召唤出铃丰的，不会跟蓝猫完全一样吧？”，九尾狐春风满面地看向菲菲，一副十分好奇和期待的样子。
“呃，差不多吧，当时前辈挡在我前面独自对战土狼，我就想着我也得保护她。不过前辈好像从来都不需要我保护啊哈哈哈……
他的笑容里有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寥落，我想了想，顺势说道，“诶……但菲菲，当时还好你召出了铃丰，不然只有我一个也会很难搞。”
“啊——这样吗……嗨不说我了，淘气咖喱巴豆，你们呢？”
“我想的是想要去看看天空，因为以前都是爸爸带着我飞，这次终于可以自己飞了。”，咖喱咧着嘴笑了起来，神采飞扬的模样像是又忆起了那个初见的黄昏。
淘气不耐地撇撇嘴，却还是回答了，“我？我们一起来保护环境，就这。”
“哈哈，那看来，还是我和司雷的最普通。”，巴豆憨笑着，却也珍惜地抚摸了几下腕间的手镯，“我就是想着，我想见见你，想见见司雷它，到底是什么样。”
“愿望呀，都没什么普通与不普通的，毕竟生活，就是由各种各样微小的愿望组成的呀。”，雪域挤挤眼，状似无意地抬起一只翅膀搭在我身上为我挡风。
“是呢，普通的我们，也都在做着不普通的事。”，九尾狐笑吟吟地接话，“谢谢大家满足我的好奇心，今天真开心呀。”
“嗯，好了，休息够了吧，该讨论一下守夜的事情了。”，淘气环顾了一下在场的大家，不动声色地开口，“12个小时，我和蓝猫打算分成两班，有谁有意见吗？”
这没有谁会有意见，淘气等了几秒，在没有得到任何异议后继续说道：“好，那蓝猫和巴豆一组负责现在至凌晨两点，我和咖喱一组从两点值守到早上八点，月依你和雪域整晚不睡留守全程。”
“那我……”
“九尾狐，你可以自由选择值守哪一班，都可以的。”，蓝猫看向九尾狐，平和地解释道。
“哦这样啊，那我也值前半夜吧，总感觉他们休息一下午了，说不定会趁前半夜来偷袭。”
她的选择无关大局，淘气点点头，“那好，那就这么定了，一会儿等铃丰安顿好，咖喱你和我就抓紧时间休息，到时候好及时换班。”
“大家都加油，今晚应该会是一场硬仗。”，蓝猫鼓励地挥挥拳头。
“好，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