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向你们请求一个未来
认可，这个虚无缥缈玄妙复杂的词汇，没有任何明确的定义与标准，只有相处和探索才可能触及一点点界限。崇拜力量者，击败即能获取其认可；探索智慧者，传授也许更算良策；向往和平者，与其同行守望相助会是优选；热爱斗勇者，痛痛快快战一场才是正道。
那么，一族之王的认可，会是什么样子？
“大家来想一想，龙王可能会在乎什么？我们要怎么才能得到它的认可？”，山顶上，我们重新围坐成一圈，蓝猫托着腮神色沉静，眼里闪动着思考的光芒。
“在乎……地位？王嘛，自然想要保住位置哎。”，菲菲第一个抢答。
“我猜可能是小恐龙吧，当时它不顾自己安危都要保住恐龙蛋，说起来我们还欠它一句道歉呢。”，咖喱叹了口气，语调有几分歉疚。
巴豆大力点头，举手支持咖喱的论点，“我，我也觉得是小恐龙，宝宝们最重要了，它一定会很在乎的。”
“也有可能是领地，它之前一直在最高处，说不定就是在巡视领地。”，淘气清清嗓子，也加入了讨论。
我想了想，有些笃定地开口道：“诶……我觉得应该是它的族群吧，根据我自己的经验和经历来讲，最强大的王是一族的守护者，它要保护它的子民。”
被五双眼睛盯着的感觉有点怪，但经过这两天的磨练，我也已经慢慢开始适应了。蓝猫眨眨眼，嗓音不知为何有几分艰涩，“那……月依，我想问问，如果换做龙王是你，你要怎么样才有可能原谅甚至认可我们？”
啊这……开始了！他开始了！送命题！！！
提问，你是族王，你的后代们在孵化过程中差点死完，你拼了老命做赌狗去保最后一只，结果跑来一伙人袭击你和小崽子，还趁机把你们的宝贝抢走了。
不错，血压已经上来了。
用不着说什么，我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了所有的问题。菲菲生无可恋地捂住脸，“猫大哥，没救了，龙王没追过来把我们串成一串挂在最高处祭天就已经烧高香了。”
很好，描绘得非常形象，下次不要再说了。
讨论陷入死结，众人皆是沉默。的确，不管怎么说，我们终归是做了强盗，这一点永远无法磨灭和弥补。
一片寂静里，淘气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与其在这里漫无边际的思考，不如回去试试才知道结果，你们觉得呢？”
“说得轻巧，你想怎么试？”，菲菲兴致缺缺地反问，“那么多恐龙，一龙一口火就能把我们烧成灰了吧。”
“排除掉无法作战的铃丰，我们还有五条龙骑，其中有两条都会飞，离开应该不成问题。”，蓝猫掰着手指，一点一点地计算，“不过淘气，你有什么想法吗？”
淘气把手臂环抱在胸前，语气里是一贯的平静自信：“我现在很好奇一点，就是龙群如今对龙王是什么态度？在它们眼里，龙王没有拦住我们，也没有保护好龙蛋，这样大的失误，它们会不会对龙王群起而攻之？”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救下龙王，再帮助小恐龙孵化，说不定就可以获取它的信任了。”
“但是龙王那么强，万一恐龙们还是很服从它怎么办呢？”，咖喱柳眉轻蹙，神情带着几分忧虑。
有时候，顺其自然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我也顺势加入讨论，“嗯……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吧。而且龙蛋融合了我的能量，不管怎么说，小恐龙一定不会排斥我的。”
听取了所有的意见，蓝猫拍了拍手温声开口道：“那么各位，那就决定回去看看吧？毕竟要获取认可，我们就必须面对它们，尽早解决才是正道。”
蓝猫的话确实无法反驳，菲菲虽然不安却也点了头，召唤出龙骑，我和咖喱重新向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即使是下午最为炎热的时刻，多云的天气依旧尽职尽责地发挥着它们的作用。两条龙骑穿梭盘旋在云层之中，白练般的云雾恰到好处地遮掩住了我们的身形。
“咖喱，下面什么情况？”，淘气大喊道。
这里火元素丰富并不是雪晶的主场，咖喱主动承担了大部分探测任务，她娴熟地敲打着键盘，咬字清晰地汇报道：“恐龙们都在山里，应该是在四处巡视，至于山顶……”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里混杂着意外和惊喜，“好奇怪啊，我没有发现龙王，只有那枚龙蛋在山顶，而且也不像是有陷阱的样子。”
这个消息听上去不错，要获得第一手资料只能亲临现场，蓝猫稍作思索便下了决定，“好，那我们下去，咖喱，记得光学隐形。”
“放心吧猫大哥，我和紫晶云一定会掩护好大家的！”
盘旋，滑翔，降落，大抵是龙王居所的缘故，这里的山顶也同样宽阔而平坦，甚至还有一个不大的山洞。那山洞显然是由一块巨石开凿而成，上面还能看出烈火烧灼崩解的痕迹，以及深刻的爪痕。
那枚幼小脆弱的龙蛋就被放在洞口一个石头堆成的简陋巢穴中，经历火与水的洗礼，又被附加了一个元素法阵，龙蛋表面的灰黑瑕疵倒是无形之中少了许多。洁白的灵力线条在蛋上攀附蔓延，里面隐隐能感受到生命的悸动，它真的活下来了。
大概是被龙王亲口衔叼过来的，龙蛋表面还有着湿润的触感，即使味道并不那么友好，我们还是忍不住纷纷凑上去围观。怎么说呢，感觉挺神奇的，这样的一个小生命，如此艰难又幸运的开始，它会有怎样的将来？
略微感受了一下龙蛋的状态，我迅速思考了两秒，又抬手凌空书写起另外一个阵法。幼崽成长需要全面营养，既然先天不足又是独苗苗，只有水火自然是不够的。输入灵力，聚能法阵落到地面便开始自动运行，耐火植物的木元素，坚实山峦的土元素，天空游荡的风元素，照耀大地的光元素……聚能法阵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聚集元素，如今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法阵创建完毕，众人皆是啧啧称奇，淘气甚至开始向我讨要起相关的资料。正当我们聊得欢快的时候，沉重的脚步声于不远处再次响起。
我们迅速看向咖喱，彼此眼神里都是“你不是说没看到龙王”，和“我当时真没看到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现在再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不需要太多商量，我们一致地退向山洞深处。之前的历练不无效果，蓝猫和巴豆效仿着我的操作一个调火一个调土，密密实实的元素屏障将所有人挡得严严实实。
山洞的入口正对着上山的山路，他们俩刚填好屏障，龙王高大的身躯便出现在路口。它曾经橙褐色的光洁躯体此时已经被火焰熏得一块黑一块红，上面甚至还有着爪痕和齿印，毫无疑问，那些都是恐龙们留下的。
它的身后，几条霸王龙追了上来，同样不小的体型和略微暗淡的体色显示，它们都是母恐龙。失去孩子的母亲对着她们的王又抓又咬，愤怒而悲哀的咆哮声回荡在山顶。王没有反抗，即使可以一口火或者一甩尾巴把她们摔落山峰，它也只是沉默地承受着子民们的怒火。
终于，母亲们发泄完毕，她们围上来舔了舔王的伤口，低吼一声转身离去。疲惫的王一步步向山洞和唯一的蛋走来，我们屏住呼吸，看着它，不，应该是她，小心翼翼地蹲坐在那枚龙蛋前。
也许是我的错觉吧，那双冰冷残忍的竖瞳里面，似乎闪烁着点点柔情，方才恍然意识到，这头身为雌性的龙王，也曾是一位母亲。
龙王依恋地舔了舔龙蛋，却非常巧妙地并没有破坏到哪怕一丝法阵。随后，她起身走向山洞深处，那片我们藏身的位置。
我感受到身旁菲菲的颤抖，蓝猫和淘气握紧拳头随时准备召唤龙骑，身体条件反射般绷紧，灵力流蓄势待发。
“出来吧，我不会攻击你们。”，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却如同催命的符咒。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问题。
寂静里，菲菲抖抖索索地开口：“是，是谁，谁在说，说话？”
龙王歪了歪头，又向前走了两步，方向明确无误地朝着我们。她喷吐出一口热气，并不宽敞的山洞里温度一下子升了起来。
再次确定了已经被发现，蓝猫硬着头皮大胆发言：“龙王？是你吗？”
“你们把最强大的首领称作王吗？”，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微扬的好奇语调，“听起来也不错。”
我们互相对视一眼，面前的龙王毫无疑问是可以交流的智慧生物，既然如此，不如就赌一把。撤去元素屏障，我们才首次正式直面这头强大的雌性霸王龙首领。
之前居高临下尚未有什么概念，如今方才真正感受到了龙王的巨大。她的身高粗略估计将近有七米，远远超过了普通霸王龙的平均身高，甚至还比啸天略微高上一点。长而强健的身体和尾巴更是有十几米长，从山洞里面一直延伸到外面，在空气中微微摆动着。
龙王平静地任我们打量，高大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的光。良久，她才又开口道：“龙王蛋，是你们拿走的吧。”，疑问句，却是非常笃定的语气。
蓝猫看了看我们，思索了一下还是从手镯空间里取出赤红的龙蛋，他咬了咬牙，沐浴着淘气不赞成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道：“抱歉，但我们确实很需要它，来帮助另一条霸王龙。“
龙王笑了笑，天知道我是怎么从毫无表情的龙脸上看出笑的，但就是能感觉到，那一瞬间，她在笑，如同温和而严厉的长辈看玩闹的小辈一般。
“龙群也需要它，龙蛋，幼崽，它会帮助我们孵化龙蛋，养育幼龙。“，她的语调依旧平静，却蕴含时间与阅历所赋予的无尽威严。
“不，它会杀死孩子们。“，即使心脏跳得飞快，我仍然坚持着说出了这句话，”它聚集了太多的力量，以至于龙蛋无法承受。“
龙王意外地眨眨眼，偏头看向我，“哦，是你啊。“
几道光芒闪烁，同伴们已经各自手执武器将我护在中间。一种奇妙的安全感猛然从心底升起，我将指甲嵌入掌心，逼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到如今的局面上。
“哦，别误会，我并非恶意，感谢你，救下了最后一个孩子。”，她低沉地笑了笑，语调里莫名带了一丝缅怀，“那些神奇的纹路也是你做的吧，我能从中感受到自然的气息，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
“自然的气息？”，淘气迅速捕捉到了重点。
龙王轻哼了一声，一瞬间竟好似被顽劣孩童打断回忆的老婆婆，她沉默了一下，从容自得地开口道：“这样吧，看在你们确实有帮忙的份上，这龙王蛋我就做主送给你们了。
“但是，我要以此为交换，向你们请求一个未来，不仅是为了我的孩子们，更是为了这里的所有。
“请你们，将这里，恢复到曾经的样子。”
“曾经的样子？这里原本应该是什么样的啊？”，菲菲大着胆子开口道，声音已经不再颤抖。
“是草原和森林。水草丰美，一片安宁。”，龙王侧过身体望向山洞外近乎黄色的大地，语调平静，“我认为是龙王蛋毁了一切，既然你们为它而来，那便解决它所造成的问题，很合理不是吗？”
“可是——”
“好的，谢谢您，我们会解决的。”，蓝猫迅速开口打断了菲菲的话，疾走几步将龙王蛋递到她身前，“那这蛋……”
“你们拿着吧，我相信你们。”，龙王丝毫没有理会蓝猫递来的龙王蛋，转过身径直向洞口的白白龙蛋走去，看样子是要长久地做一个真正的守护神。
“去吧，不用担心翼龙们的限制令，它们只是觉得这里太过危险，不愿让同族前来。我也告诫过我的龙群，虽然它们并没有那么多的智慧，但也会尽量避免与你们发生冲突。
“希望当这孩子出生的时候，这里还是曾经美丽的模样。”
飘忽地走出山洞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我仿佛死过一次又重新活过来一般。咖喱也同样茫然，我们彼此对视一眼，选择先履行自己的职责。背后的龙王已经躺卧在龙蛋旁边，似乎开始休息，悄悄召唤出龙骑，我们飞向山下的河流。
一路上的大家都格外安静，似乎是在消化过多的信息，又或者平复起伏的心情。龙骑飞行速度极快，顷刻间便已抵达，长远的河水并不会属于哪头恐龙的领地，因此作为停留地便再合适不过了。
刚一停下，菲菲便跌跌撞撞地冲向水边，在大家惊讶的目光里鞠起一捧清凉的河水泼在自己脸上，这才大叫起来，“我的妈妈咪呀刚刚吓死我了！总算活过来了！”
如同紧绷的心弦突然断裂，大家也一致地长出一口气。咖喱如释重负地开口道：“我觉得那位龙王还是挺好说话的哎，很温和的感觉。”
淘气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谈判技巧而已，一族之王，哪里会有什么傻白甜之辈，我倒是觉得她的话术有可以学习的地方。”
“不过有个问题。”，蓝猫抱着龙王蛋，转头看向我，语气里是纯然的困惑，“她怎么会有灵智的？甚至还能与我们对话，对龙骑的反应也很平淡。”
“嗯……也许是因为龙王蛋的影响吧。”，我思考了一下，谨慎地说道，“龙王蛋本身就蕴含着地球人的信仰之力，又被附加了霸王龙族群的信仰，这些信仰和力量有一部分转而被投射在龙王身上，开启了她的心智。”
“但也仅有她一者而已，那些普通恐龙并不会受到影响。至于之后的龙王，没了龙王蛋，它们也无法再获得灵智了。”
“那就是说，其他的恐龙族群也会可能存在这种情况咯？”，淘气眉头微皱，神情有几分严肃。
“啊……其实也不好说，按理来讲龙王蛋的力量并不应该这么强大才对……再加上龙王说这里变化很大……”
“既然这样，那就先来找出异常的原因吧，然后我们一鼓作气，解决它。”，蓝猫又重新露出那副熟悉的笑容，干劲十足地说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