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圣龙传说（7）
跟随西娅前往索亚细亚山谷的一路上, 林朗都异常沉默。
西娅并没有过于在意这一点，也许是因为她也有心事的缘故，他们两人忙于赶路, 只得见奥奇偶尔的一声叫喊。
他们穿过一片密林，那是曾经将索亚细亚山谷和外界隔离开的屏障，后来被龙焰完全毁灭。
随着熹微的阳光逐渐变得炽烈, 西娅的步伐逐渐加快, 最终竟是甩开了林朗向前奔跑起来。
奔跑。
奔跑！
密林的边界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似是戴着面纱款款而来的诱人少女。西娅将手放在心口的位置，感受那里的悸动和呐喊。心跳比任何时候都要剧烈，她忐忑不安，一半是期待, 一半是恐惧。
她本以为她懦弱、卑微, 本以为十年时间足够洗刷掉她心中的仇恨和怒火。她用笑容和洒脱来伪装, 这层铠甲在真相面前却如此轻薄易破。
西娅捏紧了拳，周身的骑士铠甲随着她的身体紧绷起来。
她跑出了密林。
微风，带来远方煮熟的麦香。高大森然的树木完全退却的刹那, 来自索亚细亚山谷的和风映衬着阳光，笼罩了西娅全身。族人奏响的风笛声悠扬而来，婉转舒畅, 是她午夜梦回辗转千遍的曲调。
她静默伫立，目光所即，是平和又恬静的村庄。
林朗追上了西娅, 在艳阳之下他看向身边人, 只见西娅的面庞上缓缓淌下两行清泪，坚强的魔骑士在风中被击溃了一贯的伪装。
一切都还来得及。
……
林朗和西娅抵达山谷部落后，受到了部落大巫的热情接待。当林朗说出西娅身为“卡塔城魔骑士”的身份时, 大巫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坦言他们是他接待过的最值得尊敬的外族人。
西娅显然被“外族人”这三个字刺痛了，眉头紧紧蹙到一起，却又没什么立场来反驳这个身份。
林朗倒是很快就跟部落的人打成了一片，顺便打听了一下圣血的保管地，他这才知道西娅一家是与部落大巫同等级的圣血守护使，平时并不和人们一起住在村庄里，而是住在十公里外的高山巨塔上，全家人共同保护圣血不受侵犯。
“那平时他们吃什么用什么呢？”林朗好奇地问。
“每个月会从山谷下面运粮上去，巨塔周边有溪流，所以守护使基本可以自给自足，有什么事也大多是和大巫商量。”答话的人神神秘秘地说，“他们站得高、望得远，能看见我们平日里在做什么，可惜我们却碰不着他们呢。比起大巫，他们更像是神仙。”
林朗“唔”了一声，没再继续往下问。
当晚月圆夜，部落大巫按照惯例占卜预言诗，熊熊烈火中，芭蕉叶上浮现出盐粒痕迹组成的语句。
“红与黑交织的夜晚，
天使和恶魔共同降临。
十字龙尾缠绕焦藤花树，
血色曼陀罗盛开又凋零。”
几乎是预言诗现世的同时，大巫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同样冷下了面容的还有西娅。
这四句诗中，林朗目前能读懂的只有第三句的“十字龙尾”，因为西娅曾经告诉过他，“红色十字，风裂龙尾”代表的是龙族圣血，那么这里指代的是龙。
像是知道林朗心中在想什么一样，西娅在旁侧轻轻开口，“焦藤花树是我们部落的神树，就在山谷的中心地带。”
林朗怔愣片刻，“那么‘十字龙尾缠绕焦藤花树’，预言的就是龙族侵占索亚细亚山谷，害得整个部落灭族么？”
西娅没吭声。
“红与黑交织的夜晚”可以解读为黑龙和赤龙同时进袭，也可以解读为黑夜和鲜血同存的一晚。
可是，“天使和恶魔”又指代了什么呢？
林朗一时想不明白。
他们两人带着重重心事分别在部落安排的帐篷中歇下，结果林朗刚在塌上躺好，就看见一团黑雾拢在他眼前，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愣了片刻，才想起来这是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观察者。
『林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观察者的声音比之前更显得沙哑。
“你难道把我送过来以后，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观察我的情况吗？”林朗觉得稀奇。
『嗯，我这边有些其他要紧的事……而且最近还生病了。』观察者说。
林朗刚要脱口而出“你居然也会生病”，但忽地想到了另一件事，话头一转，说：“你不是要我当反派找true ending吗？可是据我所知《圣龙传说》的反派boss并不是安洛。”
『林大设计师，你觉得现在这个身体用起来怎么样？』观察者突然问。
“挺好的。”
『那你有没有在镜子里仔细观察过？』
林朗差点骂出口，心想我又不是没见过男的，我自己就是个男的，还在镜子里仔细观察什么？
“没有。”林朗说。
观察者拢成的黑雾慢慢变得稀薄，逐渐在空中勾勒成浓色调的边框和浅色调的镜面模样。『脱下你的上衣背对着我，然后回头看看。』
林朗觉得有些古怪，但仍旧照做了。他褪下上衣，后背对着镜面，扭过头去看了一眼。
就这么一瞟，林朗瞬间瞪大了眼睛。
——安洛的背上有一片面积极大的纹身，以脊椎为分界线，形成一头展翼怒吼的黑龙。
他想起前一晚那个寓意分明的梦，不由得心惊肉跳。
“为什么安洛会用龙做纹身？”林朗之所以会发出这样的疑问，是因为人族向来惧怕龙，而且视龙族为可怕的仇敌。
『安洛并不是卡塔城的原住民，他是被大祭司从城外救回来的，在你到这个世界来之前，他一直声称自己没有以前的记忆。』观察者说。
林朗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一下比一下更劲猛。某种可能性盘旋在他的脑海里呼之欲出，他首先想到的是小时候曾经听过的“狼孩子”的故事。
狼群捡到了人类的弃婴，并没有将其吃掉，而是带回去由母狼抚养长大。在狼群中生活久了的人类孩童和狼的习性相仿，保有野性和极强的攻击力，能与狼沟通。
“安洛是被龙族养大的？”林朗不可置信。
龙族对待人类一向残暴，人类对上龙还从未有生还记录，龙族怎么可能会把人类的孩子养大呢？
林朗没有等到观察者的回应。他披上衣服转过身，面对着黑雾凝成的镜子，那团黑雾已经变得颜色非常寡淡，几乎看不清楚。
“你怎么了？”林朗问。
『这次要你自己加油了，林朗，这也是我要求你完成的最后一个任务。』观察者的声音逐渐弱下去，『等下一次……希望下一次我们能真正地会面吧。』
说完，黑雾完全消散，再也不见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写《帝王业》单元的时候，西瓜就非常想开一本女帝的文，最近终于做好了预收，已经放到专栏里了，就叫《江山为配》，对大女主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