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袁家的谋算
没等太久，一身朝服的张让从未央宫前殿走出，对着众人唱道：
“天子将至，众臣入朝。”
“诺。”
众臣拱手一礼，纷纷手持笏板，按照官职次序走了进去。
许赢三兄弟并未一同进入，毕竟三人现在，俱是白身，没有权利参加朝会。
像许赢在征讨张宝时，被临时封的军司马一职，战争结束后就会一同被收回，并无永久性。
于邈有些不满地嘟囔着：“大哥，为什么不让咱们进去啊。”
许赢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三弟莫急，记住，一会儿进去少说话。还有，昨天教你的礼节你记住了吗？”
于邈尴尬地挠了挠脑袋道：“睡了一觉，忘得差不多了。”
许赢无奈地摇了摇头，希望灵帝看在他们兄弟三人有军功在身，不会太过计较吧。
兄弟三人在这闲着发慌，但此刻的朝会上，却是十分诡异。
灵帝看着下方的朝臣，淡淡说道：“诸位臣公，可有事上奏啊。”
汉朝正常情况下，是每五天上朝一次，今天的朝会较为特殊，算是特别为皇甫嵩及其手下有功军将所开的“封赏”朝会。
不过，虽然是特开朝会，该有的例行问询还是有的，对有功将士的封赏，要留到最后压轴处理。
灵帝话音落下后，在张让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袁逢竟然率先走了出来，对着灵帝拱手道：“陛下，臣有本奏。”
灵帝饶有兴趣地看了看袁逢，说道：“奏来。”
袁逢低头说道：“昨夜洛阳城中，有一恶劣事件发生，黄巾余孽竟然混进千人，对我大军有功之将，发动了袭杀。”
众人闻言，瞬间开始议论纷纷。
灵帝装作不可思议的模样，愤而说道：“什么？黄巾安敢如此？你们执金吾是干什么吃的！”
袁逢没有丝毫辩解，而是突然下拜请辞道：“虽然幸赖天威，被袭杀的有功之人许赢兄弟并未损伤，但臣身为执金吾，有失察之罪。今日，臣愿辞去执金吾一职，并愿意补偿许赢兄弟，为他们奉上今日受封后所需的助军钱。”
所谓助军钱，就是灵帝卖官鬻爵时，编的好听说法而已，类似的还有修宫钱、奉天钱等等。
袁逢这一手请辞，直接把灵帝、张让、皇甫嵩三人都整懵了。
袁家，低头了？
众人不禁把目光，都集中在了处于众臣之前、位列三公之一的袁逢之弟：袁隗的身上。
可是袁隗此时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并无反应。
很明显，袁逢此时的决定，是和袁隗一同商议后决定的。
灵帝一时不解其意，只能按照最初的计划，同意了袁逢致仕的请求。
倒是张让心思百转，猜出了袁家的打算。
袁家这是想退出朝中漩涡，避开与众人为敌啊。
若是袁逢点出杀手身份，那十常侍与袁家，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不用多说。
若是袁逢抓着执金吾这个位置不放，必然会招致皇甫嵩等人的不满，清流与世家的关系，会出现裂痕。
可是，袁家能这么轻易吃亏吗？
袁逢退出前殿后，来到许赢三兄弟面前，微笑拱手道：“三位英雄，可是许赢、李云、于邈？”
许赢三人不认识袁逢，但此人从大殿退出，应当是不简单，连忙回敬道：“正是，不知长者是谁？”
袁逢笑道：“老夫乃前执金吾，袁逢。由于失察之罪，特来向三位小英雄道歉啊。”
袁逢把“前”字咬的很重，但并无愤怒之意，倒是调侃意味更重一些。
许赢吃惊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老人，没想到此时的执金吾，竟然是他。
袁逢这个名字，许多人可能并不熟悉，但是如果提起他的两个儿子，那可真是人尽皆知。
袁绍袁本初，袁术袁公路。
这两位知名的汉末军阀，虽然是有家族帮衬，但若是没有能力，也不会坚持那么多年，并且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许赢三人连忙回礼道：“袁公客气了，晚辈绝无责怪袁公之理。那黄巾余孽之说，我等自然清楚，还请袁公莫要放在心上。”
袁逢对于许赢的机敏感到诧异，原本在他的想象中，许赢兄弟三人，不过是三个有勇无谋的莽夫而已。
今日一见，他真的是意想不到。
“此人如能被我袁家所用，对我与四弟所谋，当大有裨益。”
袁逢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却笑道：“老夫已致仕，绝无久居皇宫之理。想来义真近日，就会收贤侄为徒吧？到时老夫必登门，讨一杯水酒。”
许赢拱手道：“晚辈恭候袁公大驾。”
袁逢离去后，朝中灵帝还没等琢磨过来袁家所图，就见袁隗突然站出来说道：“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灵帝心中咯噔一下，暗道：“来了。”
“奏来。”
袁隗不慌不忙地说道：“陛下，黄巾虽平，但仍有余孽肆虐各州郡，加上北方鲜卑屡犯边境，我朝若不增强武事，恐难以预防未来之事啊。虽然，臣身为司徒，兵事非臣掌管范围，但臣恳请陛下，于西园组建新军，择忠臣良将统军，以防未来战事。”
灵帝闻言，神色瞬间冰冷起来。
西园建军，确实是他的计划之一，只是此时时机尚未成熟，他所掌握的亲信还极少，如何能与何进争夺掌军校尉的名额？
就在这时，何进也走出来说道：“启奏陛下，既然袁司徒说了，那臣也就不避讳了。臣之所以没有解散临时征召的大军，就是为了预防战事对洛阳带来的冲击。可是普天之下，皆是陛下子民，臣这区区人马，拱卫陛下安全尚可，护卫天下却是极难，请陛下定夺。”
灵帝见状，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世家与外戚联手了！
灵帝现在十分后悔，昨夜自己为什么要让蹇硕告诉他们宫中之事。
张让也急了，连忙说道：“陛下，组建新军，影响甚大，所耗军资颇多，当慎重啊。”
袁隗冷哼一声道：“张常侍此言差矣，刚刚我兄临走时，还说要为功臣上交助军钱呢。这么多年，我等交的助军钱还少吗？怎么就不能组建新军了？”
张让针锋相对道：“征讨黄巾，所费军资本来就极大，加上大将军征召之军，一应粮草，都……”
“都由各州郡供给，并非是宫中所出吧。”
袁隗身旁，向来极少说话的太尉邓盛，突然打断了张让的话。
眼见邓盛发言，灵帝心中一沉，知道此事避无可避了。
当朝三公，两个都同意组建新军，剩下那个司空张温，本来就是个软性子，恐怕也不敢冒群臣之大不韪。
至于清流派系，皇甫嵩对于此刻朝中诡谲的变化，只是皱着眉头，没有参言。
他的战争素养极高，但政治嗅觉极差，根本无法从此刻的形势中，察觉到未来的走势。
好在朝中，依附于十常侍之人大有人在，在张让的授意下，开始与外戚、世家派系的朝臣，开始了激烈的争论。
灵帝被吵的有些心烦，但他却不得不放任这群人争吵，为自己争取一些思考的时间。
就在这时，张让灵光一闪，来到灵帝身边附耳说道：
“陛下，您既然已经打算收服许赢，其麾下听说还有多个能征善战之人，不如一同封与官职如何？”
灵帝双眸一亮，但随即有些犹豫地说道：“除了他两个弟弟以外，其余人听说，并无太大功绩啊，况且还多是叛军降将，这……”
“陛下放心，老奴打听过，跟随在许赢身边的，还有两位身世清白的白身，一名张郃，一名乐进，军功卓越，可占两个名额。至于其他名额，恕老奴之言，陛下此时，还要暂避何进与世家的锋芒啊。”
灵帝微微点头，同样知晓事已至此，自己只能尽量增加自己对于新军的影响，想要完全掌控，已经是痴人说梦了。
随后，灵帝命黄门快速去寻张郃、乐进前来，自己则是突然拍案怒道：“你们当朕这里是什么地方！”
众人闻言，连忙噤声请罪。
灵帝心中舒服了一点，随即对何进说道：“爱卿既然同意袁司徒所言，可是早有计划啊？”
何进回道：“正是。”
随后，何进从袖子中掏出一张绢帛，递给了台阶下的黄门。
黄门将绢帛转送至灵帝的桌案前，供灵帝查阅。
何进在帛书中写到，应于西园设立十校尉，专门负责对外征讨之事。
这十校尉，分别是：上军校尉、中军校尉、下军校尉、典军校尉、左校尉、助军左校尉、右校尉、助军右校尉、翊军校尉、横野校尉。
而在这十校尉的下方，何进还给出了几个名字。
“曹操、鲍鸿、夏牟、赵融……哼，朕就知道！”
看到最后几个名字，灵帝心中冷哼，终于明白了袁家的打算。
袁绍、袁遗、袁胤，都是袁家直系，淳于琼、张南、焦触，都是袁家附从。
很明显，袁家的打算就是，在政治上稍退一步，避开外戚与十常侍的锋芒。
然后与何进交易，以袁隗促成新军建立为代价，让何进提名袁家势力之人，掌握洛阳部分军权。
只是这何进也不是什么好人，他特意将所有袁家势力之人写到一起，就是为了告诉灵帝，促成此事的元凶是袁家，让灵帝的怒火，多分一些到袁家上。
灵帝敢不分给袁家军权吗？
自然是不敢的。
四世三公，不仅代表着荣耀，更代表着极高的威望和广阔的人脉。
袁家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真是灵帝不给面子，这朝野上下，少不得震动一番。
更何况对袁家来说，袁逢主动请辞，让出这仅次于三公之位的执金吾来，已经算是卖面子给灵帝了。
我给你面子，你总不能不给我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