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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上学;春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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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潼青进屋和了一小块面,300克面粉,165克水,6克酵母,打算包几个豆包,把剩下的一点豆馅解决掉。苏潼青经常会有一些剩下的这个馅儿那个馅儿,之前都会再花很多工序把那一点馅儿做成新的吃的,后来发现还不够费劲的,还不如直接把馅儿吃掉,这样还能少吃进去点儿淀粉或者油,关键是省事儿啊!除非剩得比较多,或者就是很想吃那个新的东西,也值当费点儿功夫。

    苏潼青的手机上又设了一串新的闹钟,久违了。她算了算时间,两屉豆包从和面到一发结束,包好,然后开始二发,就差不多该准备接孩子了,所以他们上学的时间大概就是一堆小豆包成形的时间。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苏潼青的脑子里总会出现“一年级的小豆包一打一蹦高”这句话,两个孩子在小学的时候也经常会有些类似的恶搞歌谣在学校里流传,而且流传得又快又广,他们记这些又快又准确。苏潼青一直很好奇,无论哪个时代和国家,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初中群又热闹几天了,昨天开始就不断有人问几点接孩子,而且从昨天的反馈来看,最好早去排队。苏潼青把两屉豆包坐在水上,一边穿羽绒服一边往外走,看见郑光辉的车经过,打了个招呼。他们家的两个孩子都选择继续在家上网课,主要是郑光辉的意见,lynn在这个问题上也比较倾向于在家,也是难得的一致一回。

    苏潼青赶到学校排队的时候,已经有好几辆车停在路边了,她正好排到早上背心儿下车的侧门门口,看看表,还有20多分钟。多年以前,自从定时接送孩子成为苏潼青每天都少不了的任务以后,每天在车上等待的这些个零碎时间也都被安排上了,因为加在一起,成年累月,也很惊人。如果说疫情之前每天早上送丸子上学的那十来分钟是她们俩共同的碎片时间,可以背下不少东西,那每天在车上等孩子的多段碎片时间就是苏潼青独享的时刻,很宝贵。困的时候就上个闹钟睡觉,十几二十分钟就很管用。不困的时候就打开电脑写点儿东西,干点儿活,上网找找下一首诗词,准备一下,当然,还可以逛逛街、聊几句天儿,把七零八碎的事情都办完。总之每天一点,也可以很出活儿。

    楼里传来短暂而又暗哑的铃声,几乎是同时,侧门涌出乌泱乌泱的学生,苏潼青觉得有点儿不适应,因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大密度的人同时流动了。这里的人们,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有个特点,光看照片上人们的穿着,是看不出什么季节的。刷刷刷经过苏潼青车子的孩子们,有穿羽绒服和棉袄的,有穿夹克绒衣的,有只穿短裤短袖背心儿的,有戴着毛线帽子的,有套着靴子的,有光着半截腿小裙子飘啊飘的,还有露着肚脐的,只有一件事大家都一样——戴着口罩。裹着羽绒服的苏潼青在车里坐着,看着这些个精神的短打扮,还是忍不住替他们冷了一下。她看了看手机上的天气,早上上学的时候摄氏四五度,中午这会儿十来度。不过几年以前,她已经放弃与背心儿在穿衣服这个问题上的战争,放弃这世界上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爱穿什么穿什么吧,反正冻的是你又不是我。其实他们没有什么机会挨冻,坐校车的都在家附近上车,还没等到冻着就上车了,车上有暖气,下车进学校,也都很暖和。自己送学校的就更冻不着了,根本没什么机会挨冻就门到门卸货了。苏潼青小时候虽然没有挨过饿,但是是挨过冻的。北京的冬天早晚等公共汽车,挤上去也是没有暖气的,那种滋味,很难忘记。可能也正是因为自己经历过,就总会不自觉地只把这一方面代入别人的感受,而不顾周围其他的客观环境,其实到头来还真是自己想多了。

    背心儿和丸子从两个方向朝苏潼青走来,几乎同时上车。苏潼青问他们怎么样,重新回到教室感觉好不好?丸子没等摘口罩就开始巴拉巴拉说话。就这么半天,上了7门课,每节课只有30分钟,而今天每节课的内容都是一样的,看了7遍一模一样的幻灯片,讲注意卫生、保持安全距离。丸子一边说话一边摘下口罩,小脸儿红扑扑的,说得很激动。丸子说完,背心儿补充,幻灯片部分一样,只有著名的怀特老师的历史课算是上了点儿真正的课,给他们看了一些意大利和埃及的历史,轮到中国的时候,下课了。

    疫情蹲家13个月后再次回到学校,这么重要的里程碑,苏潼青当然得发个朋友圈马克一下了。黎飒回:出门我只问一句午饭回来吃吗?人家说回来,顿时心凉了半截。罗蔚回:关键是午餐没逃掉啊!苏潼青觉得心里安慰了很多,看来并不是她一个人做够了饭。也有其他学区的朋友回帖的,各学区春假和返校安排都不太一样,回学校上课学生的比例也不太一样,有的地方多些,有的少些,有的看周围情况,处于观望状态,随大流。丸子说今天有一门课,网上上课的只有两个同学,其他都来学校了。相比全美,华盛顿州在复工开放的步伐上已经算是非常缓慢而保守的了,很多中部和东部的州早都回学校上课了。所以不要说各州,哪怕同一个县的不同学区,具体情况也是差别很大。无论州,还是县,还是学区,还是具体到每个家庭,除了上面因为党派之争导致的不顾科学完全走“敌人赞成的就是我们反对的”路线的,越到基层越是会根据自家情况和判断,给出自己的解决方案。好在,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去还是不去,自己看着办,自己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也尊重别人跟自己不一样的选择。

    春假一周。华盛顿州已经把疫苗放开到所有16岁以上的居民,也没有职业限制了。周围很多人已经大大方方外出游玩了,苏潼青和汪洋虽然已经约上疫苗,打之前还是决定暂时不乱跑。对苏潼青来说,除了中国,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非去不可的远方,西雅图周边风景众多,足够轻松打发一个星期时间的。这一个礼拜,集体活动包括欺骗海峡州立公园(deceptionpass)春游一次、北面whidbey岛上一个废弃军事堡垒改成的公园骑自行车、看海、放风筝一次、南边小城塔科马一个海边高尔夫球场(chamberbay)徒步一次。个人活动包括苏潼青把以前得州带来的窗帘改小,配上好看的窗帘杆,给丸子的房间添了个大件儿。然后又用裁下来的边边角角和两年前画的纸样做了一只泰德熊,凑了一对儿。以及丸子给养大了的多肉移了个盆儿,可是没出一个春假,它竟然死了,苏潼青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受到了欺负和侮辱。

    华盛顿州有几个名字奇葩的地方,明明好山好水好好的风景,非得给安个上不了台面儿的名字,用时兴的词儿形容就是:丧。欺骗海峡州立公园算是代表作了,也是本地和外地游客都喜欢的地方。18世纪末,一个英国船长突然发现本来以为的一个半岛其实在陆地一边是有一条狭长的水域的,所以那个岛并不是半岛,而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岛,“欺骗海峡”的“美名”也由此而来。所以岛很无辜,被安了这么个很丧的名字,岛家怎么你了?明明是你自己没有看清楚,这样叫着很解气吗?不过无论叫什么名字,只要实力足够,自信足够,名字只是一个符号罢了,丝毫不能改变什么事实,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还被赋予了那么点儿大大方方自嘲的洒脱。除了欺骗海峡,华盛顿州具有怪异名字的地方还有恐怖山(mounthorrible)、无用湾(uselessbay)、失望角(capedisappointment)、荒凉峰(desolationpeak)和哭泣姑娘石(cryingladyrock)等等,故事感十足,饱含情绪,探索者(命名人)那时那地的所见和心情与山海永远镶嵌在一起。

    分为两段的绿色铁桥高高在上,横跨水面,既然是欺骗海峡,那么桥也跟着中枪,名为“欺骗大桥”,可以在水边远观,也可以走到桥上桥下近瞧。这里不光有水有桥,还有山林,既可以在养眼的绿色之间穿行,也可以在水墨巨石矗立的石砾滩上小憩。站在半山,绿荫掩映,烈日被抹去,只剩四下清凉。向远处望去,峡湾水面平缓,海天一色,蓝得冷静,因为广阔,波澜不惊。水面当间儿有个满覆树木的小岛,倒影在水中虚虚实实。小岛的这边或那边,偶尔有一两艘快艇或慢船,自在遨游。

    欺骗海峡和附近一家名为shrimpshack的乡村小店必须是一套,尤其是春夏交替时节,当地水中的虾更是必吃。4月中,时间还早,苏潼青他们只点了几样店里选择非常有限的食物,非常美式。等了三个多小时,等到大家都饿瘦了一些的时候,饭终于做好了,苏潼青的菜叶子们都比往常更好吃了。

    whidbey岛上废弃的军事堡垒草坪上。“妈妈,你说阿凡提和诸葛亮谁更聪明?”丸子左手拿着一个塑料线轴,右手抻着风筝的线,时不时拉一下。她仰着头,看着已经变得小小的彩虹色三角风筝,突然给苏潼青提了这么一个问题。

    天是那样蓝,纯净透彻,高远深邃,像极了北京的秋天,草地却不是纯绿,夹杂着一丛丛的枯黄。幸好还有星星点点的野花,白色、黄色,小小的雏菊,疏疏密密,简简单单,安安静静。好像没有什么存在感,也永远当不上主角,此时此刻,却非它莫属,刚刚好。苏潼青正在感叹丸子的问题有那么点儿关公战秦琼的穿越感,回头一看,她已经跑远,正站在草地坡上的尽头,站在绿色和蓝色相遇的那条线上,鲜艳的红黄蓝绿在她的头顶,早已看不出被拴着的那根白线。

    丸子总管“放风筝”叫“飞风筝”,因为英语是flykite,典型的不够地道的直译。苏潼青给纠正过两次,不过因为说这个词的频率很低,所以等到下次再放的时候,还需要再次纠正。仔细想想,中文真是复杂,也怨不得孩子记不住,很多用法没有道理可讲,就像苏潼青在学外语的时候遇到不讲理的用法时也经常会问why,老师的回答是nowhy,就是这么说的,就要这么记。如果“放风筝”的“放”是从“放羊“、”放牛“这么来的话,那么好像确实”飞风筝“更有道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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