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疫情居家，开始十八般武艺

    草长莺飞的四月天。

    春天，好像一个不谙世事的美少女，无心理会被疫情笼罩的世界，依然自顾自地来临，自顾自地绽放，自顾自地美好。

    苏潼青站在窗口，把两只小熊和两只小狮子重新摆了摆，面向窗外。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很多人家的窗口都出现了毛绒玩具，面向便道和马路，憨憨地笑。即使路上清冷，哪怕有一个经过的人能看到，也会感受到些许善意和友好。两只熊是苏潼青做的，几天前她看到lynn家窗口有一只黑底白碎花的，觉得很特别，lynn让她去pinterest上找模板。

    pinterest是苏潼青两年前发现的宝藏。从绘画到做饭，从化妆到健身，从缝纫到编织，凡是跟“兴趣”有关的东西，这里都有。很多奇思妙想，很多新奇的创意，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鬼马精灵。苏潼青在这里获得了很多蛋糕和饼干装饰的启发，学会把浓缩咖啡冻成冰块，然后加到冰牛奶里，这样你的冰拿铁就会越喝越浓。总之，每当自己觉得想做一个东西但是又没有更好的主意的时候，就去pinterest，它会为你打开一扇通往无限创造力的大门，一般都不会空手而归。苏潼青也是在这里学会的hack这个词儿——小妙招。

    苏潼青找到泰迪熊的纸样，照着画了一个，然后翻出一块白底银色圆点的布料裁好，缝纫机缝上，里面塞上宜家靠垫里掏出来的晴纶棉，再封好口，各个部位组装好，一个泰迪熊就做好了。美国专门的手工店里这种晴纶棉不便宜，尤其是跟淘宝同款比较，更觉得花十几美元买一包虚头八脑重量根本可以忽略不计的东西忒不值。苏潼青突然想到可以用靠垫里的填充物，宜家这么一个靠垫只需要两三块钱，而且还搭一块可以做里子的棉布。小狮子呢，是若干年前他们还在得州的时候，有一年万圣节汪洋公司搞活动，请的build-a-bear。这是一家个性化玩具定制店，主打毛毛熊，自己选各种衣服和配件，然后现场冲棉花，做成玩具，很多小朋友的生日礼物就是在这里做一只不太容易撞熊的熊。那天苏潼青有课，没有参加活动，两个孩子一人抱回家一只穿着黑色西装、白色衬衫，打着黑色领带的很严肃的狮子，结果拿回家就被打入冷宫，再也没有理睬过。若干年以后，苏潼青收拾屋子，打算捐一部分孩子小时候的玩具，拿起这两只狮子，想把狮子的衣服脱下来洗一洗，结果一脱不要紧，突然发现脱了衣服的狮子竟然格外可爱，棉背心儿给两只狮子起了名：lion&king。

    屋子里很安静，楼下传来不太清楚的说话声，那是汪洋在开会。楼上几乎没有声音，偶尔会有椅子挪动或者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苏潼青看了看表，还可以过一会儿再做饭，手里的活儿暂时也不着急。她很珍惜这样独处的时刻，很可能转瞬即逝，这是夹缝里的好时光，所以愈发宝贵。她向外望去，冬日里的阴郁、浓云和阴雨无影无踪，从现在开始，可以享受西雅图特别美好的三个季节。窗外蓝天白云，蓝的那样透彻，白的那样温柔。院子里的草地、灌木和松树被刷上一层新绿，生机盎然。草地旁边有两棵重瓣樱花，层层叠叠，紧凑繁茂，丰满得好像再也挤不进一片花瓣。花朵压弯了树枝，从树下走过时，几杈繁花霸道地伸到眼前，叫你仔细端详。粉粉的，嫩嫩的，水灵的，心都要融化掉。

    4月2号，丸子的芭蕾舞学校终于开始网课。太平洋西北芭蕾舞团（pnb）成立于1974年，在大西雅图地区有两处学校，一个在西雅图，一个在贝尔维尤，有自己的剧院，每年从感恩节一直演到圣诞节的经典大戏《胡桃夹子》是很多本地居民节日季清单上的大菜之一。苏潼青刚搬过来的时候就打听到这所学校，去报名，连等候名单都关闭了，前台说等明年吧，最好一开始报名就马上报。第二年8月初报名一开始，当时苏潼青在北京，算好时差，上了闹钟，看着表秒杀，终于报上。丸子从6岁开始在这里跳舞，每年有几次家长公开课，苏潼青场场必到。公开课和正式演出有个规矩，不许拍照不许录音录像，可是苏潼青每次都忍不住偷偷拍一张。苏潼青是自己开始跳舞以后才注意到，美国人的舞蹈学校跟中国人概念里的跳舞好像完全不是一个路子。中国小朋友从小学舞蹈的，各个关节好像芭比娃娃，随便哪个方向，随便怎么窝，都可以对折。劈叉算什么，人家都能劈成负的。丸子的学校，小朋友时代就是瞎蹦跶，这都多大了，也没有要求过劈叉，老师只是稍微提个要求，下不去也行，所以老师的要求也是很无力。苏潼青每每看到这些孩子的基本功都有些发愁，甚至觉得她们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基本功。好在苏潼青在这个问题上也跟老师一样没有要求，对于这些东西，只要孩子不反感，还能继续进行着，就行。自己还不是横叉竖叉都差十万八千里，谁说你了？！

    自从芭蕾舞学校停课，校长差不多每个礼拜都会发一封信，表示非常遗憾不能继续进行面对面教学，但是又不得不遵守州里的规定，同时告诉大家学校正在积极筹备网课，此外还有一层非常重要的意思就是请大家尽量不要断了交学费，因为无论学校还是老师都需要好好维护，这些都是保持学校高水平的宝贵财富，都是要花钱的。对于家里确实经济上有困难的，学校也理解，需要提前通知学校。丸子这个班算是网课试点班之一，所以还算比较幸运，停课最短，校长说如果试点一切顺利，就会扩大到所有班级，但是目前还不能保证全部课时，只能慢慢来。

    芭蕾舞学校的校长是个老太太，花白短发，戴眼镜，可能因为一直跳舞，身材气质俱佳，无论小跳还是中跳都没有年龄感，是个非常利索又精神的老太太。她个子不高，但是非常挺拔，让人感觉她有1米8，这就是芭蕾给人留下的烙印。她一直给学生上课，这学期丸子正好赶上她的课，视频里又看到熟悉的教室，因为只有校长和钢琴师两个人，所以房间愈发显得空旷。老太太嗓门儿够大也够尖，视频里能听得出回声，可能因为够不着这些个孩子，有的人动作不到位也没法立刻纠正，那种急切可以清楚地从她长的调门儿听出来。不过有网课总是好的，尽管没有办法面对面纠正动作，尽管每个孩子都是在自己家里跳舞，但是满满几屏，孩子心里也会有所依托，毕竟她们已经有日子没有见到过小伙伴了，整天闷在屋里，想想也真是可怜。

    最近，苏潼青做的最多的面包是软欧。这是一种组织和口感都更适合亚洲人、经过改良的欧式面包。其实欧洲人喜欢的面包大多比较有嚼劲儿，强调原料自身的天然味道，无论法国人的长棍儿还是意大利的佛卡夏和夏巴塔，外表和内心走的都是粗犷路线。亚洲人说起面包一定是要细腻柔软蓬松又甜蜜的，开始做面包也都以拉丝作为成功的标志，基本做够了这一类才会开始折腾法棍儿和酥皮。最近lynn就在发烧法棍儿，给苏潼青拿来过两次，一次细长，一次短粗，每次都让苏潼青切开以后拍个内部组织给她，看看洞够不够大，够不够丰富。

    做饭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而且不分中外，不少食物的成功标志就是内部出大洞，比如法棍儿，比如泡芙，比如牛角，比如油条。苏潼青也受lynn的影响，隔三岔五做回面包，不过她最近对软欧比较感兴趣，做过几次白的和可可的，都比想象中和看上去要软很多，因为方子里完全没有牛奶，只加水，这让苏潼青感到挺意外。她还把方子稍微改了一下，面粉换成一半全麦，却吃不出来特别的味道。其实无论是软欧还是法棍儿，都有一个重要的特点，可以省个鸡蛋，在这个鸡蛋已经开始限量供应的时代，这一点尤其重要。头两天苏潼青想做个瑞士卷，她把4个蛋黄分在一个不锈钢盆里，然后打开台面上方的柜门，倒完油，想拿糖罐子，结果看到旁边的白胡椒粉，想起刚才抓的肉丝还没有加，就一边抓起胡椒粉瓶子一边拧开盖子，结果一个没抓稳，白胡椒粉瓶子掉在蛋黄盆子里，撒了一蛋黄，给苏潼青气的。她总结，开柜门拿东西的时候下面台面上一定不能有东西，特别是有内容的碗，如果再有个刚裱好的蛋糕就更要命了，另外一个就是不能三心二意，明明该拿糖罐子的，怎么又去抓白胡椒呢？总之都是黄澄澄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