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入解县住郭家

    腊月的风夹杂着零星小雪，吹在脸上异常清冷，路上的泥土都结了冰，一辆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空旷马路上，两匹马的蹄子上都穿着防滑蹄钉，每一脚都嵌进泥冰里一些，平稳的拉着一辆可以载四人的骈车。

    车里坐的正是要去往京都的文安然、齐广君、樊有兹和姜平之。本来翠花酸菜不放心要一起跟着的，奈何马车坐不下，姜平之又不愿意像护卫一样迎风骑马，只好两男两女同坐马车，将翠花和酸菜强硬留在了食肆，以应对丽娘、齐福海的召唤。

    “前面是解县，有一家不错的私旅，咱们今晚就宿在那。”樊有兹道。

    “为啥不住官舍。”齐广君好奇道。官方所设的有传舍、邮舍、亭舍等统称为官舍，逆旅、私馆为私人开设的旅舍。

    “现在年下，各属国、郡县等都上京述职、送礼，官舍肯定都是满的，运气如果不好，连私旅可能都住不上。”樊有兹看了姜平之一眼笑道“这些都是小的猜测，姜大侠走南闯北，肯定更加清楚。”

    姜平之点头“私旅也是没有的，咱们直接找个农家给些钱将就一晚吧。”

    安然披着被子缩在角落瑟缩道“我就说别来别来，你非来，现在好啦，彻底成冻鸟了。”

    齐广君将手腕上的皮套摘下来要往安然手上套，安然白了一样，自己右手伸进去又将齐广君的左右伸进去，两个姑娘抱团取暖，齐广君甜滋滋笑道“虽然冷了点，可这冰天雪地出门也是一番际遇。”

    安然点头“要是带上我的乌龙就好了。”乌龙是之前姜平之捡的那条小黑奶狗。

    姜平之抬眼看了安然一眼，道“它还小，不适合出远门。再有一里地就到了。”

    齐广君一听兴奋的掀开帘子东张西望，安然心里松了口气，身上也不那么冷了。

    解县城门有很多来往的牛、马车，都是等待去京都述职送礼官员的侍从、兵卒等，路过几家官旅、私旅全部圆满，只好往里走寻到一户占地略宽敞并不富余的普通人家借住。

    这是一户姓郭的人家，只有一个老汉和两个儿媳三个孙子居住一个三进院落，两个儿子服兵役未回，安然、齐广君和儿媳孙子一起住在三院落，其余人和郭老汉住在一二院落。

    安然给了三百钱作为食宿费，郭老汉拿着钱痛快去买了一石粟米，各种鸡肉、猪肉都买了一些。半石粮食就够一个成年男子吃一个月，这三百钱对于安然他们来说不多，对于郭老汉一家却是一笔可以救命的大钱，至少足够过年的吃喝了。

    郭老汉带着三个孙子给马匹喂草，两个媳妇在厨房欢欢喜喜的切菜做饭，安然拿着一小罐炸酱走进厨房打下手，两个媳妇欢喜收下炸酱让安然在灶火旁取暖，却不敢让她干活。

    安然闲聊道“你们丈夫服兵役多久了？”

    老大媳妇叹息道“走了一年了，按时间该回来了，现在都年下了，就怕回不来了。”

    “呸呸呸，姒妇竟说丧气话。”老二媳妇向地上吐了几口痰道“早上起来，墙角的钻出一个小嫩芽来，这冰天雪地长新叶，不是有好事临门吗，这不，安姑娘她们就来了。嘿嘿，人都说好事成双，这贵人上门带来了财气，肯定也能带来福气。大哥兵役已满，肯定在回来的路上。”

    老大媳妇笑道“那就借娣妇吉言了。”

    安然问道“那家里两个壮劳力都去服兵役，庄稼地你们种的了？”

    老二媳妇叹息道“种地只能勉强户口，剩不下钱，不如代服兵役来的快”老大媳妇咳嗽一声，老二媳妇赶紧住嘴。

    “代服兵役？”安然笑道“是替别人服兵役挣钱吗？那不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吗？”

    老二媳妇愤怒道“谁说不是呢。”看老大媳妇面色难堪劝解道“姒妇，文姑娘是咱家的贵人，只是女人间说说闲话，有啥说不得的？再说，代服兵役的又不止咱一家，怕啥。”

    老大媳妇见此也不再阻拦，低头干活。老二媳妇继续道“都说大汉打败了哪个蛮，打跑了哪个夷，可这些和我们有啥关系？一打仗家家户户的男人就得服兵役上战场，留下我们这些老弱妇孺辛苦种地种田还要纳捐税，交口税。男人回来也就算了，可出去的有多少能活着回来的？就说我娘家大哥，一个村的男丁都跟着那个什么利将军去打蛮子，可回来的男人连一半都没有，也没有个抚恤钱，让那些孤儿寡母的咋活？”

    安然看老二媳妇说着说着眼眶泛红，问道“那这么凶险还去代服兵役，你不怕吗？”

    老二媳妇破涕为笑骄傲道“我家男人聪明，每次去都能寻到关系分配到火房，火房不需要冲到前面打仗，不会有事的。”

    安然又问道“那代服兵役一次能挣多少？”

    老二媳妇不愿明说，只说道“能养活一大家子老小，我们这算不错的，可以养活三个孩子，交的起口税。隔壁村有一户生了一对双，因为家里没有余钱交不起口税，直接将俩孩子悄悄溢死了。哎，可怜那媳妇第二天就疯了。”

    安然听到这话心里很烦躁，自己来了不到一年，对于苛捐杂税不是很清楚，曾氏户籍是丽娘去办理的，肯定是交了钱的。食肆只需按时给当地官员一些好处就行。第一次听到曾氏姐姐卖孩子一事已经很震惊了，现在又听到直接将生下来的孩子溢死更加恼怒。大汉尙武，对外是强国，可尙武下的百姓却过的如此艰难。

    叹息道“等你丈夫回来能不去代服兵役就不要去了，毕竟战场上的事没有万一，更没有两全。”

    老二媳妇脸色僵硬，不复之前的得意，尴尬道“安姑娘说的是，什么都不如一家齐全最重要。”

    郭家儿媳做了丰盛的黍米饭、炖鸡，安然一行人都是简单的吃个半饱即可，剩下的全部留给了郭家人，三个孩子边吃边笑着说这比过年时的还好吃。几人看在眼里又心疼又无奈，当天夜里齐广君又拿出三百钱分别给了三个孩子，算是年节的红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