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来我这里过年吧
电话那头的乔娇还在沉默着，雪突然就下大了，纷纷扬扬落在水库的水面上，也落在了我的肩头，脚下，带来了一阵寒意，而服务区的车子也越积越多，车子多，人就多，只见女卫生间的门口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队，这是节假日才会有的现象，确实是要过年了，这些都是从各地回来的归人，唯独我不是，我还在漂泊着，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所以连过年这件去哪儿根本就不需要有悬念的事情，在我这里也是充满了不确定和变数……
我后悔了，后悔当初走得太决然。
可后悔是一个听上去就很可笑的词，我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可笑，以至于心里明明对归属感有一种迫切的需求，却时长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总是和别人说，这些年自己过得自由且潇洒，根本不知道寂寞和孤独为何物，可这种伪装总是会在临近过年的时候露出原形，以至于看见那些回乡团圆的人，心里都会有一种苦涩感，就比如此时此刻。
就在我因为那些聚集的人群而恍惚着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乔娇终于开了口：“我没有听错吧，你是让我回青岛和我爸一起过年？”
“嗯。”
“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吗？上次在我之前住的那套别墅里面，他狠狠给了我一个耳光，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也知道我是一个成年人，但他还是伸手打了我，他自己不要面子，也不给我面子，这是为什么？……说明我们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去心平气和的沟通，所以他才会动手打我，你知道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吗？”
“当时他是在气头上，谁都会有生气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其实你心里也知道，他非常在乎你。”
“我不知道。”
“别任性了，你妈已经去了国外，常年不回国，你在国内就只剩下你爸一个亲人，你们难道真的要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吗？”
“你闭嘴，我的事情你少管……先管好你自己吧，至少我还知道我爸妈在哪儿，你呢？”
乔娇的话就像一把利刃插在了我的胸口，让我的内心产生了一阵如撕裂般的疼痛，我们彼此太熟悉了，就像一对结婚已久的夫妻，知道对方的弱点在哪儿，拿起刀子就往要害的地方捅。
我的心里终于涌起一阵怒意，好像所有为难的事情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明明我可以把买房子这件事情告诉乔娇，让她理解她爸的良苦用心，可是她爸却觉得应该给她一些危机感，让我暂时保密，乔娇又因为我拒绝她去湖南的行为而恼羞成怒，当这两件事情掺杂在一起，就莫名变成了我的错，且百口莫辩。
我的情绪完全被这阵怒意给搞乱了，于是也用很难听的语气对电话那头的乔娇说道：“你爱回不回……我他妈才懒得管你……以后没事儿别给我打电话。”
说完，我便重重按下了挂断键，继而呼吸急促，这是怒火攻心的表现，就连大雪落在我的身上，也不能湮灭分毫。
……
因为气温低，雪又大，没过一会儿高速上便形成了积雪，所以在我驶离服务区后没多久，便因为交通管制，而下了高速。
山区的地势高低不平，再加上回乡的车辆众多，于是这条双向只有四车道的国道就变成了一场噩梦，一路上事故频发，私家车互相追尾，大货车频频滑出车道，没过一会儿就把整条道路堵的是严严实实，处在高点的我放眼望去，只见所有车子首尾相连，完全看不到尽头……
我有预感，这绝对会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堵车……
我又后悔了，如果我不在服务区耽误那么长的时间，就有可能绕开交通管制，也不至于受现在这份罪；可是，活在这个世界上，谁又能真正把世事看透呢，所以总有人说活着是一场修行，用修行的心态去看待这意外频发的人生，确实会好受一些，因为这个时候你会把痛苦当成是人生绕不开的使命，既然绕不开，也就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索性，我也将车子熄了火，然后打开车窗，点上一支烟，消磨着这无味的时光。
看着不断在眼前弥散的烟雾，我不自觉想起了自己和乔娇之间所经历的种种过往，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两个一心为对方好的人，在生气的时候，竟然也会拿起刀子去捅对方最脆弱的地方，她肯定没有恶意，就是单纯生气，所以冷静下来以后，我还是更愿意想她对我的好，她对我真的很好，那辆房车就是最好的证明，栾雨离世之后，房车就成了我生平最珍贵的一样东西，她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忙活了半天，只为还给我一辆还能在路上开的房车。
乔娇之后，我又想起了鹿溪，相比于我和乔娇在言语上发生的冲突，这才是真正的抑郁；我下意识看了看时间，这个时候，她的航班已经快要落地了，那个男人会去机场接她吗？
他们会拥抱吗？
会一起吃饭吗？
会互相倾诉相思之苦吗？
而她还会在做着这些的时候想起我吗？
我们之间也有约定，我们说好要一起资助白血病人的。
深吸了一口烟，我又望着眼前因为拥堵而积成一团的车子失了神，我知道在我有意识拿自己和那个男人做对比的时候，我就已经注定是失败的那一个，因为只有不自信，才会去做这样的对比。
……
恍惚中，放在杯架里的手机又发出了震动的声响，我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将其拿起，这次是任然打来的视频电话，她竟然主动给我打视频电话了，记忆中，我们都不是喜欢面对手机镜头的人，尤其是任然，总说手机镜头会让她变得比现实中胖，她接受不了这种丑化。
我怀着惊讶的心情接通了任然的电话，然后喊了一声“然姐”。
任然绝对比以前更好看了，即便是在没有任何滤镜效果的通话镜头里，她也显得是如此的青春靓丽，青春这个词用在她身上也许已经不那么合适，但她看上去真的很有活力，甚至连皮肤都美白的仿佛透着光。
“韩潮，你是最近没休息好吗，怎么那么重的黑眼圈？”
“是没休息好……”
“压力太大了？”
压力当然有一些，但不至于影响到我的睡眠，事实是栾雨的离世给我造成了太大的伤悲，但我又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任然，我能感觉到她在国外生活的很好，不想她的情绪因为我的遭遇而低沉，何况，人死如灯灭，走了也就走了，即便我告诉她，也不会改变什么；所以，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道：“是有点大……怎么想起来给我打视频电话了？”
“让你看看我这边的风景。”
说完，任然便切换了手机镜头，而我也得以看到她此刻所在的地方，她那边还没有一点要天黑的迹象，海边聚集了很多旅游的人，其中以欧美人居多，有人在沙滩上洒太阳，也有人在海里冲浪，还有像热气球一样的东西，漂浮在海面与蓝天之间，任然解释说，这不是热气球，也是一种水上运动，她说不出名字，等我去的时候，她可以带我体验一下……
最舒适的还要属那些坐在酒吧门口喝啤酒聊天的人，酒吧就建在沙滩上，镜头从他们脸上扫过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真的很能感染人的情绪；任然又以一种特别自豪的口吻告诉我，这就是她的餐吧，白天是酒吧，到了饭点就会变成吃饭的地方。
对比我堵在路上的困境，简直就是一天一地，不禁也对她那里产生了一些向往的心情。
这时，任然将镜头彻底定格在了海面上，海面上有一艘白色的巨型游轮，没有束缚，只随着海浪起起伏伏，我不禁看入神了……
直到任然开口和我说话：“马上就要过年了，要不你今年来普吉岛和我一块过吧……”
我内心受到震荡，猛然回过神，但却又陷入到了沉默中。
任然是真的想让我去，她又对我说道：“你看哪一天来比较方便，我给你订机票吧……你看见那个白色的游轮没有，是我一个朋友刚买的，她也是中国人，我们说好今年一起在游轮上举行一个迎新年晚会，来参加的都是在普吉岛定居的中国朋友，大家一块包饺子，吃团圆饭，年味可能比在国内还重呢，而且我们还找到了一个没有管制的小岛，到时候可以在这个岛上随便放烟花……大家吃吃喝喝聊聊，多开心呐……”
“我……我真的挺向往的，但是去不了……我一直都没有办护照。”
“你现在去办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吧……泰国这边都是落地签，很方便的。”
一阵沉默之后，我很是消沉地回道：“算了，然姐……反正你以后长期定居在普吉岛，有机会的话，明年再去吧。”
“……你这么说，我心里又难受了，每年你都是自己一个人过年！”
“也不一定是自己一个人过……放心吧，然姐。”
一阵沉吟之后，任然又转而问道：“你现在在哪儿呢，怎么这么黑？”
我将手机镜头对准了车子外面，然后回道：“下雪了，路上一直有车祸，车子全都被堵了。”
“那你可得注意安全呐！”
“没事儿，老司机了，就是等的有点烦躁。”
任然有心和我多聊一会儿，但她那边似乎又来了客人需要招待，匆匆和我说了几句之后，便挂掉了视频通话；而我也在同一时间关上了车窗，然后趴在方向盘上，空空地望着漫天的大雪，还有那些被大雪困住彻底无法动弹的车子……
心里一阵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