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琼鸟
湖面荡开一圈涟漪。
像是琼鸟刚刚的那句话扩散的声波，从湖心岛飘荡到远方。
绕了一个圈，又落到琼鸟面前这两人的耳朵里。
温雨绵一寸寸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殷无念：“它刚说话了？”
殷无念依旧没什么表情起伏：“对。”
仿佛他完全没听到什么让人难以理解的话。
温雨绵不死心地继续求证：“它喊了‘娘’？”
殷无念面不改色：“是的。”
他甚至提前预判，补充道：“是冲着你喊的。”
稚鸟情结，绝对是稚鸟情结！
问题是，为什么琼鸟还会说话？
殷无念好脾气地继续解释：“这种护境兽，掌握同多个种族的语言也不奇怪。”
像是在配合殷无念说的话一样，琼鸟口中不停地开始唤温雨绵：“娘！娘！”
温雨绵只能拧着僵硬的脖子转回来，试图阻止琼鸟继续这样称呼她：“虽然很荣幸，但我不是你娘。”
“我不会开花，也不会下蛋。”
“你喊我娘也没用啊。”
琼鸟嫩嫩地开口：“有用有用，娘听我唱歌！”
温雨绵：好端端地怎么忽然就要唱歌了？这琼鸟是不是脑子不太好？被魇影响的后遗症吗？
“我不……”温雨绵不知道琼鸟这是要做什么，下意识就打算婉拒对方的提议，哪知一个字刚出口，琼鸟的态度立刻就变了。
“呜呜呜——”琼鸟的声音明显低落了很多，从鸟嘴里传来呜咽的哭声。
听得人心疼。
伴随着琼鸟哭声，狂风骤起。
温雨绵一点都不怀疑，如果不是殷无念牢牢抓住自己，她绝对能被吹出湖心岛。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风绝对和琼鸟的情绪有关。
“停停停！”温雨绵顶着被狂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朝琼鸟喊道，“我听！我听还不行吗？！别哭了……”
“嘻嘻嘻嘻嘻——”
琼鸟止住哭声，飞过来先贴在温雨绵脸上蹭蹭，然后飞到她乱成鸟窝的头上站好。
温雨绵一脸生无可恋，只能听之任之。
这鸟真是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跟个小孩子没两样。
琼鸟心情变化很快，得到了温雨绵的应允，它抖了下翅膀，开始用它的鸟语唱歌。
随着它歌声飘扬开来，湖水水位渐渐下降，而湖底的土石地面渐渐上升。
温雨绵目瞪口呆地看到一座湖在他们面前化为平地。
孕育出琼鸟的那株花渐渐缩小，直至枯竭消失。
这没问题吗？温雨绵看向殷无念，而对方摇了摇头。
不知是想说没问题，还是他也没什么办法。
鸟鸣仍在持续，而缓缓的，似乎有别的吟唱声和鸟鸣想和，从树林里幽幽传来。
声若天籁。
温雨绵感觉自己通体舒畅，神清气爽了许多。
修为境界似有松动？！
没一会儿，琼鸟的歌声停歇，温雨绵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旁边的殷无念则是若有所思，也从琼鸟的歌声中有所感悟。
琼鸟在温雨绵头上跳了两下，温雨绵像是读懂了它跳这两下的含义，伸出手平展开来，琼鸟双翅展开，滑翔着落到温雨绵掌心。
琼鸟啾啾鸣叫：“娘！娘！我唱的好听吧！”
温雨绵真心实意道：“是挺好听的。不过你能不能别叫我娘了……”
她实在对这个称呼有点不适应。
琼鸟没理会温雨绵这句话，沉浸在被人夸奖的激动中，一边在她掌心乱蹦，一边啾啾啾个不停。
简直就是个小话痨。
温雨绵也拿它没办法。
琼鸟蹦跳时，她注意到琼鸟翅膀动起来不太自然，尖端处还留有干涸的血迹。
差点把这小东西受伤的事情忘了。
“那个，”温雨绵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琼鸟，犹豫一下，随口喊了个称呼，“啾啾，先别蹦了，你翅膀上的伤要处理一下。”
琼鸟听到温雨绵的话，身子一僵，随即又发出一连串啾啾啾：“！！娘给我取名字了！我有名字了！”
声音里的喜悦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温雨绵也忍不住嘴角挂上一抹笑容。
只是她对情绪十分外放的琼鸟有些招架不来，哄道：“嘘——冷静一下。”
琼鸟蹦蹦跳跳，根本听不进去。
无法，她只能转头向殷无念求助。
怎么让这小东西冷静下来啊？！
没成想，身侧的殷无念眉毛上扬，脸上微露惊讶。
温雨绵眨眨眼：“怎么了？”
殷无念垂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你为琼鸟取名，它现在认你为主了。”
温雨绵下意识辩驳：“取个名而已，它之前还认我当娘呢。”
殷无念摇摇头：“恐怕没人教你，对于妖兽来讲，给它们取名的人对它们有特殊含义。它刚唤你娘亲，可能只是看你亲切，但你给它取了名字，意义就不同了。”
殷无念语气很确定：“你们有了因果。”
温雨绵没把殷无念的话当回事，她在南榆峰给那些异兽取的名字多了去了。
就算有因果，对她来说也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而殷无念这边的态度则不同。
在他的认知里，小世界的护境兽确实能认主，但这么交简单轻易的认主方式是他没想到的。
他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一枚丹药递给温雨绵。
温雨绵接过：“嗯？异兽也能吃丹药吗？”
说着她下意识地要丢给琼鸟。
“给你的。”殷无念抬手拦住温雨绵，“巩固境界。”
温雨绵反应过来，应该是殷无念看出自己多年未动的境界发生松动。
那么她确实是从筑基初期即将向中期过渡了。
收下丹药，对殷无念道了谢，温雨绵把丹药收在怀中的小布包里。
又从布包里拿出一枚白降丹，掰成两半，一半抹在琼鸟翅膀上，另一半喂它吃下去。
琼鸟一开始扭头拒绝，嚷着：“不要吃不要吃！”
跟挑食的小孩子似的。
温雨绵苦口婆心：“这可是我采了很多草药，去东烟峰那边辅修丹药的师兄弟那里换的，好不容易才换了这么几颗，自己平时都舍不得用，你能不能别挑食。”
琼鸟：“嘤——”
听到这话，琼鸟就不好意思再把它那鸟嘴闭得死紧了，微微开了个小口，让温雨绵把那枚丹药塞了进去。
翅膀也被她包扎好了。
都收拾完，温雨绵才想起正事：“啾啾，你是这个小世界的护境兽吧？这里怎么会滋生出这么多魇？还有，你能把我们从秘境里放出去吗？”
琼鸟歪了下鸟头：“魇？魇是什么？”
温雨绵：“就你旁边长着的那株花你能感觉到吗？”
提起旁边那株花，琼鸟似乎想起什么，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
它也不顾自己的翅膀刚被包扎好，在温雨绵掌心疯狂蹦跶，还扇动着它那打着绷带的小翅膀。
琼鸟义愤填膺：“那鬼东西是个骗子！”
温雨绵：“……你展开讲讲。”
琼鸟：“它说它只要我借它一滴心头血，就能变成我的样子，然后和我一起玩。哪成想它变是变了，但根本不跟我玩！”
温雨绵和殷无念：……
这方小世界自鸿蒙初始便存在了，这琼鸟活了千千万万年，为何只长年纪不长心智？
心头血也是随随便便就能借的吗？
殷无念沉声道：“它是从外界进来的吗？何时来的？还有别的分身逃出去吗？”
琼鸟看了他一眼，往温雨绵的方向挪了挪。
这个修士严肃凛然的气息，让它有点惧怕。
倒不是修为境界让它畏惧，而是对方身上的这股气息。
殷无念：“嗯？”
琼鸟犹豫着开口：“我忘了……”
温雨绵也感受到从殷无念身上传来的这股压迫感，让她的脚也有点软。
印象里几年前初见殷无念时，对方还不是这个样子。
哄着她怕她害怕，给她舞剑的人，为何心性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她记得殷无念的道并不是无情道啊？
这点其实是温雨绵误会了。
二人初次碰面时，温雨绵在殷无念眼里还是个小孩子，他对小孩子没什么好的照顾办法，自然更为小心谨慎一些。
此时再碰面，温雨绵已经及笄，虽然修真界不讲究这些，但事实上来说，她身体年龄在这个世界也已经成年，殷无念的态度自然会有所不同。
加上这几年魇的问题逐渐严重，殷无念对待此事显得更严肃了一些。
温雨绵则是被她那些修道之人必会断绝七情六欲的印象束缚住了，忍不住就把殷无念往那方面去想。
自然是越看殷无念的行为和之前越不同，她也越笃定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道越修越没有人味儿。
不修也罢。
更何况她的体质确实也没什么修炼的空间。
确定无法从琼鸟口中得到更多关于魇的信息，殷无念就退到一边，没再继续追问。
琼鸟抖了两下，也没用温雨绵提醒，就继续解释他们要如何从这方小世界出去。
“你们怎么进来的我不太清楚，但要送你们出去的话，需要听我唱一首歌。”
唱歌？那还不容易，刚不就听了一首，严格来说对她还挺有助益的。
温雨绵抬抬手：“请。”
琼鸟站在温雨绵掌心蹦了两下，黑豆一般的小眼睛中似乎闪过一丝愧疚：“呃，那首歌我想不起来了。”
温雨绵凝神看它，语带威胁：“真的吗？”
琼鸟：“……”
受不了温雨绵目光盯视，琼鸟屈服：“好嘛。其实不用唱歌，我能送你们出去。只是……”
琼鸟回头，从自己身上啄了一根鸟羽下来，递给温雨绵：“娘亲这个给你，只要你想我就能进来看我。这里一直没人来，我好寂寞。”
温雨绵接过这根鸟羽，轻叹口气，答应它：“我不能一直在小世界里，等忙完师门安排的任务，再来看你。”
琼鸟满意了。
它开口轻啼两声。伴随着鸟鸣，殷无念和温雨绵眼前白光闪过，待他们能看清周围景物时，发现二人已回到大世界中。
温雨绵还有点不适应：“我们这是已经回来了？”
也不知道小世界时间流逝和大世界是否一致，至少现在没再下雨了。
旁边叶片上还有积存的雨水，“啪”地一声滑落在地。
琼鸟不仅把他们从小世界中送出来，甚至直接送到温雨绵所住的竹院门外。
真贴心。
殷无念看眼天色，说：“我要去跟师父说下魇的事情。”
温雨绵也没打算留他，点点头：“好好好。”
很有一副没良心的赶人架势。
殷无念道：“对了，我还会同师父说下，你这几年荒废修炼的事情，齐元师侄教导不利，我可以帮忙。”
温雨绵：“这……不用吧？我现在挺好的。”
殷无念皱眉：“你已入道，怎能如此懈怠，事有缓急，待我禀明师父魇之事，再回来与你分辩。”
说完，也没等温雨绵再抗辩，就御剑离开了。
只留下满脸无奈的温雨绵站在原地。
而殷无念离开不久，天边遥遥出现了一抹身影。
一个穿着翠绿衣衫的少女御剑而至，落在院中，她朗声道：“雨绵师妹！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