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蛛
第五章
温雨绵能明显感觉对面的那位修士心情变差了很多，就在她那句“婶婶”喊出口之后。
难不成这个世界修真人士之间的称呼和平民百姓的不一样？
这么一想，温雨绵感觉自己找到了原因。
书里好像确实从未有过修真人士被称为“伯伯”“婶婶”的例子。
至少她没有印象。
普通民众大部分都比较敬畏修真者，很多人见到他们，都喊他们“仙人”。
温雨绵认识到错误刚要改口，对面那人却摆摆手：“我是男的……算了，伯伯就伯伯吧。”
他温声说：“你不用怕我，我是……唉，不行，跟师父打了赌不能说自己宗门。反正我是修真界某个宗门的修士，和师父打了赌……不是，咳，是奉师父之命下山历练除妖。你一个小孩，怎么跑到郭家村了？”
她没听错吧？
打赌？还是和师父打赌。
这人年纪都这么大，他师父岂不是古稀老人了！
啊，不对，她似乎忘了修真界人士的寿命和他们普通人不一样。她记得书中就提到过叶轻叶掌门，寿数就已经几百岁了。面前这人面相比叶轻老得多，可能得小一千岁了吧？
温雨绵心中胡乱猜想着，还得给对面这人编故事。
她说：“我家逢变故，父母双亡，流落在楠山城讨饭。今日忽然想起在郭家村还有一个远房亲戚，于是想来这里投奔他。只是没想到……”
她说着，把视线投到不远处这些被斩杀的怪物身上，很快又转开眼睛，像是被吓到一般抖了一下。
对面的伯伯听了她说的话，脸上显出关切和同情的神色来：“这郭家村被妖怪侵入，你那远房亲戚恐怕……”
本是编出来的亲戚，但温雨绵此时想到无辜村民通通被蛛妖给吃掉，像自己刚才那样，倒是真切地害怕了起来。
再一想到之后不知要如何生活，她愈发难受。
楠山城是回不去了，可天地广阔，她应该去向何方呢？
温雨绵像是问对方，更像是自言自语：“那我可怎么办啊。”
对面那人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我师门附近有个村子，那里民风淳朴，我认识一户人家正愁自己膝下无儿无女，应该会愿意收留你。”
换做之前，温雨绵定会果断拒绝。
她和对面这人刚认识，虽被他救了一命，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只是她现在心理防线刚被打破，正是脆弱的时候。她就像是落水的人，面前伸来一段树枝，很难不伸手握牢。
温雨绵轻声道：“好。”
那人脸上添了些笑意：“还没问姑娘怎么称呼。”
“温雨绵。”温雨绵大方报上自己的姓名，礼尚往来地也询问对方。
那人爽快道：“我叫殷无念。”
温雨绵听到这个名字，脑袋里一颗神经动了一下。她总感觉这个名字哪里听过，好像是书里的一个什么人物，但并不是主要角色。
算了，她记不得的应该也不是很重要的角色，应该不会干扰到她的“逃离主线”大计。
书里一共就那么点人物，她想一个都碰不上也不可能，更何况冥冥之中还有一股力量把她往主线上拉，。
互相交换了姓名，温雨绵感觉和对面这个“殷伯伯”亲近不少，她眨了眨眼：“殷伯伯，能不能帮我把身上的这些东西解开呀。”
殷无念脸上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这个蛛丝需要琼山泉水才能融化。”
言下之意就是他手上没有能解蛛丝的材料。
袭击温雨绵、藏匿在郭家村的蜘蛛名为老蛛。一般来说它们会选个废弃的道观，在里面结网等着受害者撞上门来。
最喜欢的食物就是温雨绵这个年纪的小孩子。
老蛛产出的蛛丝极其强韧，黏性很高，徒手去抓的话，连手都会粘在一起。
殷无念的法剑确实能斩断蛛丝，但温雨绵身上的蛛丝实在太多，浑身上下都是。他不能保证在不伤到温雨绵的情况下，把所有的蛛丝都清理干净。
他抬手，把温雨绵身周一圈，连着老蛛蛛网的那些蛛丝斩断。又掐了个决，指向温雨绵。
温雨绵感觉自己身子变轻，竟缓缓上浮，飘在了空中。
她不解地望向殷无念：“殷伯伯，这是？”
殷无念摸摸鼻子解释道：“你身上缠着蛛丝，走路不便，我使这个法子，可以带着你。走吧，去琼山。”
琼山泉水，顾名思义，是琼山里的产出的泉水。
这琼山也是云州的一大山脉，里面最为闻名的并非泉水，而是琼山石。
这琼山石里面灵气充沛，可以用来提升自身功力，也偶尔被修真界人士用来当做法宝交易时的货币。
殷无念在问询了温雨绵后，挥挥手，把她“调度”到自己的法剑上。两人御剑前往琼山。
温雨绵也是第一次体验御剑。殷无念驱驰御剑的速度极快，她能看到众多云团扑面而来，自己从中飞速穿过。
她倒是不怕掉落下去。
为了安全，殷无念把她“牵”上剑身时，就用术法把她和自己栓在一起。
脚不沾地，让温雨绵感觉自己有点像是一颗人形气球，不禁有些好笑。
很快，他们就到了琼山地界，满目的青苍翠绿。
琼山绵延千里，植被繁茂。
住在附近的普通民众一般都只在山脚处打些野味，捡些果子，不敢深入其中。
他们都知道，深山里是妖族的地盘。
除了妖族，也有一些修真宗门驻扎在山里。他们设置了结界，以防普通人误入，一方面是为了避免他们修炼时误伤普通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普通人不受妖族侵害。
虽然人族和妖族相对相安无事多年，但没签订什么和平协议，不少妖族的食谱里，还是有人这一项的。
为了天道平衡，修真者不能把所有妖族赶尽杀绝，只能在妖族有大范围恶劣行凶迹象，且得到天道授意时，才能前往清缴。
殷无念此次带温雨绵到琼山，只为取点琼山泉水解她身上的蛛丝，所以没打算拜访琼山上的宗派。
他依旧像是牵气球一样，带着温雨绵上山。
时不时问她会不会感觉难受，温雨绵只答“还好”“没什么的”。
其实她舒爽得不得了，不用自己爬山，这多么幸福啊。
殷无念还哄道：“上山辛苦，等解了蛛丝，我给你打一只琼山的锦鸡。这东西我师父很喜欢拿来练手。肉嫩味鲜，油脂都藏在肉里，烤出来喷香扑鼻。”
温雨绵：……别说了，我已经饿了。
但为了维持自己孤苦弱小的形象，她只是乖巧点头：“好的哦。”
他们在郭家村时，已经日近黄昏，就算琼山不远，御剑飞了一会儿，到山脚下，此时也天将擦黑了。
越往山上走，天色越黑。
殷无念又召唤出他那柄法剑，掐诀往剑身上一点，那柄巨剑就发出莹莹辉光，像是吸纳了月亮的清辉。
见温雨绵看向他这柄剑，殷无念解释道：“这是我的本命法剑，同尘。还挺好用的吧？”
又能杀敌又能照明，一会儿估计还会被用来杀鸡，哪里是好用，这可太好用了。
殷无念顺口问道：“小温姑娘，你对修道感兴趣吗？”
本来已经幻想着要吃烤鸡的那个部位的温雨绵立刻大摇其头：“不不不，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她抗拒的状态倒是让殷无念有些好奇。
“很多人听说修道可以延年益寿，挤破头地想加入宗派。你竟如此反感？”
温雨绵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点夸张，赶快补救道：“修道不是还得下山历练，斩妖除魔什么的，我怕……”
“噢，也对。”殷无念想起不久前的那批老蛛。那东西对于小女孩来说确实有些骇人，遇到妖物后想躲得远远的也是情有可原。
他不知道温雨绵说完这话，还借着巨剑发出的微光观察了一下他的脸。
她知道修道者的容貌变化有两种发展路数，一种是自达到一定境界之后，便可以伐毛洗髓，重塑肉身，简而言之就是给个重新捏脸的机会，另一种则是说，样貌会维持在达到境界时的年龄和模样。
这殷无念恐怕就是七老八十了才达到境界，所以用这幅面孔示人吧？
除了殷无念，那叶掌门也是佐证。证明这书中的规则其实是第二条路数。
她一不想修道就是为了远离主线，更重要的是担心自己的天分，万一耄耋之年才进阶，那岂不是之后的数百年间都要维持那张脸。
相貌也就罢了，她可不想维持着牙齿几乎掉光的状态，过上个几百年。
最重要的是修仙还得辟谷，那还怎么吃好吃的？！
不如就顺其自然，该到什么年纪，就是个什么状态。
长生什么的，她不奢求。
殷无念对上山的小路颇为熟悉，带着温雨绵七拐八拐，很快就到了一处琼山泉水形成的池塘边上。
此时太阳已完全沉入地平线，明月高悬，散发着淡淡光华，照在粼粼湖面上，波光闪烁，像是在湖面上洒下银粉。
殷无念不知从什么地方揪来一片巨大的植物叶子，俯身到水池边舀了一些泉水，双手托着站在温雨绵旁边。
“可能水会有点凉。”
温雨绵被蛛丝束缚着，浑身僵硬了很久，早就想重回自由了，义无反顾道：“不要紧，来！”
一席清泉兜头而下，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她动了动手脚，琼山泉水果然效果拔群，束缚着她的蛛丝都解了！
温雨绵刚要跟殷无念道谢，却见她对面这人面上惊诧，口中不住道“怎么会这样”，迅速背过身去。
温雨绵不明所以，就算被水淋湿，她也只是个小孩子，还没发育呢，这殷伯伯怎么反应这么奇怪。
等她低头一看，自己也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