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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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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宜把舒之焕和舒之勉拉回身边,一人照后脑勺给了一下,然后欠身致意:“两个侄儿不懂事,惊扰都尉的马了。”

    “无事,是某的马没栓好,也没留亲兵看守,疏忽了,”闻岱跳下马,矫健有力的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卷动衣袍,“见过县主。”

    这些天,被围绕在长安话题风暴中心的舒宜出门或多或少也受到了一些指指点点,越是高门大户,越是在亲切的脸孔下对她带着打量的眼神。而今天遇到闻岱这个前风暴中心,他却如无事一般。

    好像围绕他的争议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他也不关心别人的争议。

    舒之焕和舒之勉涨红着脸,上前道歉:“是我们不好,给都尉添麻烦了。”

    这几日他们在家,也听惯了越国公和几个儿女闲谈,总提到闻岱这枚将星,是以这会一眼一眼往他身上瞟。

    是皇上亲口称赞过的将星,难得还如此谦和,出行毫无排场,却自有一股气度。

    舒之勉和舒之焕的目光就像黏在闻岱身上一样,撕不下来。舒之勉大着胆子学大人们寒暄的口气:“闻大人,久仰了。”

    舒宜只好为闻岱介绍:“这是两个侄子,见笑。”

    舒之焕和舒之勉一本正经地上前通名。

    闻岱淡淡笑了,唇角下陷,一点也不敷衍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又说:“越国公府上世代为国守边,累累军功,某佩服不已。”

    两个小的被捧得心花怒放之际,闻岱又看着他们问:“要试着骑下吗?”

    两个小的都快幸福地飘到天上去了,好在还记得回头看姑姑,征求意见。

    闻岱也看了舒宜一眼,是征询的目光,嗓音却笃定:“我在,不会有事的。”

    舒之勉和舒之焕于是在舒宜羡慕的眼神下欢天喜地地上马试骑。

    闻岱神态很松弛,肌肉也不紧绷,轻而易举地将够不着马镫的两位举上举下,像懒洋洋和小虎崽玩耍的雄虎,看上去只是把带两个小男孩看名马当成了硝烟与血火之余的短暂消遣。

    闻岱身上似乎有种天生的统御力,任何人看到他,都会不由自主变得安静与敬服,由他抱着上下马几次,这俩小的就恨不得贴到他身上,都尉长都尉短的叫。

    好歹知道礼数,几次后,舒之勉与舒之焕红着脸道谢,要告辞。

    舒宜却实在心痒,期期艾艾问道:“那个,我能……摸摸吗?”

    本来是想骑,话语在肚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舒宜最终卑微地换了个愿望。

    “县主请。”闻岱往旁边让开一步。

    其实当朝压根没有那么严格的男女之防,舒宜带着两个十岁的大侄子骑马外出,连幕离都没带,街上众人司空见惯。偏偏闻岱看上去很严肃的样子,除去征询她意见的那一眼,他再没有正眼看过舒宜,都是微微低头,目不斜视。他这么注意,搞得舒宜也很紧张。

    最终对马的见猎心喜战胜了紧张,舒宜的手落到飒露紫的脖子上,感受着绸缎一般的皮毛和其下雄健的肌肉。

    “县主要骑吗?”一旁闻岱抱起舒之焕,对他说,“我抱着你,你扶着县主。”

    舒宜扶着舒之焕的手臂跨上马,视野随之一高。她看见闻岱单手轻松地抱着舒之焕,另一只手张开拦在旁边,呈保护的姿态,眼睛照旧是没有看她,而是微微低头,和飒露紫对视。

    两边人各自骑上马道别时,舒宜真心诚意道:“多谢都尉了。”

    “不必。”闻岱向他们点点头。

    舒之焕和舒之勉大着胆子,驱着小马上前几步,抬头对闻岱郑重地说:“闻都尉,我兄弟二人一定以您为榜样,保家卫国,守土安民。”

    闻岱笑了,这次他看上去笑得很开心,露出洁白的牙齿,也郑重地对他们一拱手:“某先谢过两位小将军了。”

    “什么小将军,被夸了一句你俩就天天飘,不干点正事,”越国公夫人骂完两个孙子骂舒宜,“我看越国公府容不下你,你是要上天了!”

    舒宜一缩脖子。

    “你还怕,我看天底下是没有你怕的东西了,”越国公夫人继续训,“满长安都知道,会昌侯府老夫人被气得发了头风,下不来床,韦秉礼被气得不出门了,你真是会折腾。”

    舒宜小声说:“那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么,是他们先编排我的。”

    越国公夫人本来也不是真心担忧前亲家,只是:“闹得这么大,那你可怎么再嫁哦,还有人敢娶你吗?”

    “儿大不了去做女冠,永远陪着阿耶阿娘。”舒宜笑眯眯去拉她的手。

    越国公夫人一下甩开:“你还贫嘴!知不知道出家是要度牒的。现在淑妃在宫里天天哭,圣人不给你批度牒可怎么办?要是圣人把你召进宫申斥一顿怎么办?”

    “那我就把新的印刷法子献给圣人咯,”舒宜道,“这技术倒是很好,我想早点献给圣人。”

    越国公夫人给气得连瞪她好几眼,回卧房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没几日,舒宜真的给召进了宫。

    一进殿门,就是一个正襟危坐的皇帝,和一个泪水涟涟、梨花带雨的淑妃。

    皇帝带着点无奈的笑,问她:“珠珠啊,你最近干什么了?”

    “啊?事情可多了,”舒宜装傻,“我最近忙着书坊的事情呢,倒找到个简便的印书好法子,正打算献给圣人您呢。”

    皇帝唇角抽动了一下:“就没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淑妃没忍住哽咽出声,绘了精致蔻丹的指甲优雅地拈着丝帕拂去泪水。

    舒宜“呀”了一声,劝道:“娘娘怎么哭了呢,瞧这可怜见的,都不好看了。”

    淑妃的哭声被她哽得一噎,只得哀哀切切对皇上道:“圣人,妾的侄儿,被风言风语攻击的都不愿出门了,看来妾的外家,在长安是无无立锥之地了。”

    舒宜睁大眼睛:“娘娘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呢,最近长安出了什么事?”

    “是有心之人传风言风语,”淑妃咬着牙,“那戏本子竟说,竟说……妾说不出口。”

    “啊,这事我倒有听闻,”舒宜道,“可这不是戏本子吗,怎会有人当真呢?”

    “这戏本子里桩桩件件,无不暗指妾的外家,有故意影射之嫌,”淑妃哭道,“圣人,您要为妾做主啊!”

    “那话本子说的是魏侯,又不是韦侯,怎会有人混淆呢,”舒宜看上去非常惊讶,“难道韦侯爷也……有疾?”

    皇帝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淑妃摇摇欲坠:“你竟说这种话?”

    “我说什么了,”舒宜看上去比她还纯洁无辜,“我只是因着往日残存的夫妻情分,为会昌侯正名。难不成,会昌侯如今竟有疾?所以才招人误会了。”

    开玩笑,光看韦秉礼庶子庶女一个一个往外蹦,就能知道他是个热爱辛勤耕耘的花心种子。

    可这事吧,不比别的,不好澄清。要是舒宜攻击韦秉礼宠妾灭妻,冷待继室,韦府这边也能编不少说法和她掰扯好几个回合,但是舒宜直指韦秉礼不行,韦秉礼又不能脱了裤子让满长安的围观群众评判一下公道。

    要是你说韦秉礼有那么多庶子庶女呢,指不定大家又要开始讨论韦秉礼帽子的颜色了。

    而且她这一招最狠的就是,没人明面上说是你啊,你这么自觉对号入座,莫不是真的有问题?

    淑妃气得发抖,唤了一声“圣人”。

    皇帝轻咳一声,正要说话,舒宜先肃容下拜。

    “难道陛下也被蒙蔽,竟觉得是我吗?”舒宜道,“这样的满城风雨,难道我的名声就很好听吗?毫无根据,没有证据的事情,陛下也相信吗?

    ”

    她只在最初令人编了瞎话满街传,后来就再也没管过流言发展,现在要找那些说书先生的痕迹,再找不到的。街上卖的书,也很注意,没在明面上和越国公府扯上关系。

    如果皇帝是一个坚定的人,就不会在之前淑妃的那么多次眼泪中软了耳根。现在舒宜一强硬,他就犹豫了:“珠珠,你别太激动,又没说是你。”

    舒宜酝酿了一下,很快泪盈于睫:“陛下,臣女实在是无法自证清白啊。”

    皇帝只能说:“你莫要多心。”

    舒宜点点头,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转给了淑妃:“娘娘,还是莫要多心。”

    淑妃气得要吐血,舒宜微微一笑。

    之前仗着皇上喜欢和稀泥的性子,占了那么多次便宜,现在自己吃亏了,就知道和稀泥不好了?

    不是淑妃先令人编风言风语嘲讽舒家,又编故事试图阻止闻岱出征,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局面?

    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好了,不说这些烦心的了,”舒宜看向皇上,“我今天真的是有好东西献给陛下。用这新东西印书,省力又省钱,不知能让多少寒门学子读得起圣贤书呢!”

    皇帝果然感兴趣:“是什么?给我看看。”

    “是活字印刷,圣人看。”舒宜是特意带足了东西进宫的,眼下要手下婢女演示讲解一番,又拿出一本活字印成的《论语》给圣人看。

    圣人越看眼神越火热,他已想到了这能省多少雕版和抄书的力气,从此藏书也能不被世家垄断,更便捷地流通于民间。朝廷也可更方便的勘定正版书,发行于天下。

    “好,好!把你的法子留下来,稍后朕派人跟着你去详细问你府上的匠人。来人,朕有赏。”

    淑妃憋着气,带着舒宜领到赏赐的消息回宫。底下人又皱着脸来报:“娘娘,那闻都尉上了一道奏折。”

    身为一个有野望的妃子,找人联络前朝虽然是违规的,但也是必做的。今早朝上传来的消息,这会下午就能送到她案头。

    淑妃一皱眉:“急什么,现在闹得满城风雨,他总要解决前妻的事情吧。”

    那下人苦着脸摇头:“娘娘,您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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