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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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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轻尘尾随着二人来到一处偏僻的窄巷里,见他二人进了一户宅院。

    大门紧闭,陆轻尘被隔在外面进不去。她也不好这时贸然闯进去,便到张大郎店里等着。

    店里这会儿没什么人,伙计陈三也不在,张大郎眯着眼趴在柜台后面打瞌睡,陆轻尘走过来喊了声“张伯伯”。

    张大郎睁开眼,左右看了看,“你姐不在,一大早就出去了,你坐下等等吧。”陆轻尘时常来这里,张大郎当她是自己人,倒也不用刻意招呼。

    说完他就又重新闭上了眼。

    陆轻尘却问:“张伯伯知道她去哪了吗?”这是明知故问。

    “不知道。”张大郎懒洋洋的,好似没睡醒,“她去哪里从来不跟我说。”

    “那我姐姐经常出去吗?”

    “这个嘛……”张大郎想了想,随即又睁开眼,“最近倒是出去比较勤。前些时候有个丫头来店里买粮,那丫头隔三差五的来,来了就找你姐。”

    他问陆念青那丫头是何人,怎么此前从未见过。陆念青只说那女孩是她在外面认识的,是一大户人家的丫鬟。两人意气相投,来往便多了些。

    所以张大郎认为陆念青一大早出去,是找那丫头去了。

    陆轻尘却知,这哪里是个丫头,分明就是个男子,而且看上去年龄还不小,起码三十岁往上了,不知陆念青是怎么认识的。

    在店里等候的间隙,陆轻尘又问张大郎她姐姐最近可有跟男人往来。

    “这个倒不曾有。”

    张大郎说这话时神色认真,陆轻尘看他那样子不像是骗人,心想她姐的事张大郎多半还不知。

    说到这事上,张大郎倒是有话说,“前些日子你爹过来,说要带走你姐,回家给她寻门亲事。你姐不愿意,就坐那儿一直哭,还指望着我给她说门好亲,只是我也不好给她找啊……”

    要说这世上最难干的一行是什么,给人牵线搭桥做红娘的绝对算其中之一。张大郎也曾想着给陆念青介绍个差不多的,可这事真做起来还真是不易。

    首先这给人找对象,对方条件不能太差,可是有钱人家的一般又看不上农家出身的姑娘,除非给人做小,不然很难嫁进豪门。

    这有钱的攀不上,条件差不多的倒是可以。他们这粮油店供应着城里一众百姓,每日进进出出的顾客不少,其中确实有几个对陆念青有意思的。

    只是陆念青兴趣不大。张大郎听那意思,是嫌人小伙子俗气呢。

    可都是底层讨生活的,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读书人,可在乎俗不俗做甚么,又不是叫你吟诗作对的?

    张大郎就想,这等出力不讨好的事还是由人家爹娘来说吧。别自己给人说了门不如意的亲,遭来人家里人的记恨,那就得不偿失了。

    ……

    两个人坐店里等了好久,差不多晌午时候陆念青才回来。

    她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陆念青进来见到妹妹,倒没多少惊讶,陆轻尘基本每个休沐日都来,她早已习以为常。

    “妹妹吃饭了吗?”她走过来问。

    陆轻尘脸色不大好,“没吃,我不饿。”张大郎见陆念青回来了,将店交给她看着,自己则到后堂吃饭去了。

    陆念青觉着妹妹今日与往日有些不同,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便问:“妹妹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你方才去哪儿了?”陆轻尘看着她,陆念青从她话里听出些许不善。

    “我陪着一个朋友逛街去了。你看,我买了好多首饰呢。”陆念青说着打开随身带着的包袱,里面是几样首饰,有银饰耳环,玉镯子,以及头钗等。

    她取出一支金钗欲要插到陆轻尘头发上,陆轻尘伸手避开,“你骗人,我明明看见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陆念青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凝住,她有些不相信,“你都看见了?”

    说话间陈三拉着一车子粮食停在店门外,陆念青赶紧跑过去帮忙。待粮食都搬进店里了,她让陈三帮忙看着店,自己则带陆轻尘回了后堂屋里。

    甫一关上门,陆轻尘就开门见山的问:“那男人是谁,你怎么跟一男人走一块儿了?”陆念青知这事已然瞒不住,便将事情和盘道出。

    那男人姓阮,名知绪,是一名儒商,家住新安府城,家里做织锦生意。

    儒商,顾名思义,就是有一定文化修养的商人。阮知绪家境殷实,早年间参加科举考试考中了秀才。只他是家中独子,家里的生意还要靠他承继,老爷子一死,他的科举事业就此中断,回家继承衣钵做起了生意。

    阮知绪今年三十又五,家中有一妻子,夫妻俩育有一个女儿。

    前些时候秋蚕结茧,家家户户纺了蚕丝卖,阮知绪前来芜县收购蚕丝。

    可他怎么就跟陆念青牵扯到一块儿了呢,此事还得从他身边的一个丫鬟说起。

    那丫鬟名叫环儿,阮知绪此番来芜县身边只带了一小厮一丫鬟,主仆三人暂住在花衣巷。

    一日家中米暂缺了,丫鬟环儿来张大郎店里买米,走时不小心将荷包掉在了地上,正好被眼尖的陆念青发现。

    陆念青拿着荷包追出来,姑娘已不见了踪影。她想着物品贵重,姑娘发现不见了必会找回来,可她等到天黑店门要关了也不见人来。

    不得已陆念青只好解开了荷包,里面装有一些碎银,以及一块小木牌,木牌上写了几个小字:花衣巷弄堂二十八号。

    第二天一早,陆念青拿着荷包按着上面的牌号找过来,正是昨日那姑娘开的门,姑娘见她的荷包失而复得,一时间高兴不已,请她进来喝茶。

    就是这喝茶的功夫,陆念青见着了阮知绪。只见男人一身道袍负手立于院中,正在吟诵一首李白的《秋风词》。

    大概是晚秋的盛景正好,诗词意境又恰能通达人心。当男人吟到后面一句时,陆念青也忍不住跟着小声念: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尽管她声音极小极小,可还是引来阮知绪侧目,“这是哪位?”

    陆念青自知失言,慌忙中倒是丫鬟环儿说明情由。阮知绪听了不由失笑,叫丫鬟端上茶水,再问陆念青,“你还会吟诗?”

    陆念青浑身不自在,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一颗心莫名乱跳。

    “略会一些。”她支吾着说。

    “上过学吗?”男人又问。

    这回陆念青倒是不支吾了,可是声音依旧很小,“没上过,家里妹妹读了书教会了我,我识得字后就拿着书本自己读,好多倒也能读得通。”

    男人笑了笑:“那是你聪慧。”陆念青不好意思抿了抿唇。

    后面男人又问了她些话,当得知她在店里当算账先生时,忍不住点头赞许:“不错,倒一点也不比男子差。”

    陆念青算着时辰,出来也有些时候了,便起身要准备回去。

    男人要她空闲了可过来坐坐,他读过些书,可以教她一二。

    这些话好似有魔力,陆念青记念着,后面又来过几次,皆为丫鬟环儿所请。

    直到有一次二人在屋里闲谈时,阮知绪突然从后面抱住她,说喜欢她。

    陆念青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抱。她的心跳的十分厉害,仿佛要窒息了一样。

    她在张大郎店里当算账先生,每日顾客形色往来,她见到的男性不在少数,与自己同龄的也大有人在。

    可不知为何,陆念青偏对少年郎提不起兴致,反倒是年龄稍长的成熟有魅力的男性令她痴迷。

    就像阮知绪这样的,陆念青在与其交谈过程中,那种睿智、稳重、风度,甚至是温柔的特性始终包围着她。

    她不知不觉沦陷其中。

    所以当阮知绪从后面抱住她的时候,她的身体除了本能的颤栗外,还有渴望。她是渴望被他这样抱的。

    从那之后,他们就开始了这般见不得光的关系。及至今天早上,他搂着她说要娶她过门,但是他已有妻室,不可能休妻,所以没法给她正妻的名分。

    但是他也绝不会委屈了她,他会在外面购置一处宅院,挑几个得力的丫鬟给她,那里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家。

    被爱冲昏头脑的陆念青被他蛊惑着,昏昏沉沉,却又欢欢喜喜地应了。

    “那不就是妾吗?”陆轻尘听完她的述说,煞为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难以相信这是自己的亲姐姐做出来的事。

    陆念青却为自己辩护:“可我是真的喜欢他,我不在乎。而且他也很喜欢我,我们两情相悦。”

    “姐姐……”陆轻尘震惊之余,又有些气恨,“他都三十五了,比咱爹还要大,你喜欢他什么,是喜欢他给你当爹吗?”

    “我……”陆念青被说的一时哑了口。

    “那男人分明就是骗你的。”陆轻尘又道,“他喜欢你是因为你年轻漂亮,你若是个年老丑的,他还会喜欢吗?而且他要你给他做的是妾,妾是什么,说白了就是给男人生儿育女的工具,是他们床上的玩物,他们不高兴了随时可以将你踢掉。我只听过被逼做妾的,还从没见过你这样上赶着给人做妾的。姐姐,你是真糊涂啊……”

    “我,”陆念青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但她不愿意被妹妹这样说,“不,他从来没有把我看的低贱,他一直拿我平等对待,我能感觉出他是真心待我。”

    “所以姐姐是铁了心要给他做妾?”

    “我……”后面的话陆念青没再说下去,沉默就相当于是默认。

    “你这样对得起咱爹娘吗?”陆轻尘气的直想打她两下,“好,我说的话你听不进去,我这就去告诉爹娘,让他们来,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回家去。”

    说完她就往外走,陆念青却一把扯住她,“妹妹,别,你别告诉娘……”说着眼泪夺眶而出,这事她虽自愿,可也知道不光彩,万不能让她娘知道。

    陆轻尘这样做不过是有意唬她,好让她知难而退,离开那个男人。

    见她有所松懈,她态度也软下来,拉着她坐到床边,还替她擦了擦眼泪。

    “姐姐,你知道吗,说起来咱们家我最佩服的人是玉苹姐姐。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那样困难,可是她从未抱怨过。她吃苦能干,种田养娃,跟村里的泼皮无赖斗也不见怕,她在泥里跌打爬摔过,依然努力向上。而我们现在条件要比她好太多,你聪明能干会算账,哪怕是不找男人,咱们自己开个小店做生意也能丰衣足食日子过的很好,为什么非要给人做妾呢?做妾虽说不愁吃穿,可是没有尊严。所以姐姐,你赶紧跟那男的断了罢。”

    陆念青只是掉眼泪,小时候家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娘都是叫她让着弟弟妹妹,便是有一次去镇上,娘也不让她去,而是把机会让给了大房的堂弟。

    她也想跟妹妹一样上学,去村南的周爷爷家听书,可是都被娘拦下了。她知道自己非陆季秋亲生,身份尴尬,一直处于家的边缘。陆季秋对他虽好,可那都是看在她娘沈蕙的面子上。

    所以从小她就渴望将来能有个自己的家,被人疼着放在手心上。

    直到她遇见阮知绪,当他抱着她,她偎靠在他的怀里,那种家的感觉一下子就笼上来,她只想跟这个男人一辈子。

    可是这事被她的妹妹撞破了,妹妹要她跟他断绝往来。陆念青想着阮知绪对她的好,一时间心痛如绞,无法忍耐,趴在床被上大哭起来。

    陆轻尘见她这样,也跟着难受。犹记得几年前的一个夜晚,姐妹俩躺在被窝里谈心,她对陆念青说,姐姐算盘学的好,不如求了咱爹送你出去学算账,学好了可养活自己。便是将来找男人也能找个差不多的,总比在村里种地强。

    那时陆念青十三岁,早已晓得人事,她确实也不想一辈子待在村里种地,听了妹妹这话,便真去求了陆季秋,最终得偿所愿,来了张大郎店里。

    一晃就是三年。这三年里,陆轻尘也确实为姐姐感到高兴,想着姐姐有门本事在身,将来再找个门户相当的,在城里过着小日子也不错。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陆念青会找个老男人,还是给人家做妾。老男人经事多经验丰富,仗着自己有钱,甜言蜜语哄的陆念青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

    本朝施行一夫一妻制,但律法上有一条,男人年满三十五而未有子者可纳妾。这个姓阮的正好三十五岁,陆轻尘就是想告他也不够格。

    既然对那个男人束手无策,那便只能对陆念青施压,让她趁早绝了此念。

    陆轻尘继续唬说:“你哭也没用,就是咱爹娘来了,只怕比我说你更狠,不定还要打你呢。有道是长痛不如短痛,你难受也只是这一时,待那男的一走,你再找个条件与你差不多的,慢慢也就忘了这茬不快。若是你继续执迷不悟,我现在就去告诉爹娘,让他们绑了你回家,以后再不准你出门。”

    陆念青哭的几要岔过气,哪里还能回她的话。哭了好久,她才哽咽着说:“我断,我与他断了就是了。”

    ……

    虽说陆念青答应了她跟那男人断绝往来,可陆轻尘依旧不放心。

    这些天每日下午课罢,她就来张大郎店里看陆念青,晚上姐妹俩宿在一起。私下里陆轻尘也向张大郎打听,陆念青白日里有没有离开过店,得到否定答案后,她又去花衣巷察看,那处宅院已经落了锁,男人也不知去向。

    陆轻尘这才稍稍放了心,但她并没有就此大意,依旧每日下午课罢过来陪伴陆念青。

    这日中午休息时候,陆轻尘突然收到一封信,读完后她浑身颤栗,险些支撑不住栽过去。

    信上这样写着:

    妹,我走了,不必来找。代我向爹娘问好,就说我对不起他们的养育之恩,让他们忘了我罢,就当我从未存在过。

    念青,勿念。

    陆轻尘拿着信纸双手颤抖,随后疯了似的冲出书院,一路狂奔到张大郎店里,进门就问:“张伯伯,我姐呢?”

    张大郎正在柜台后面算账,闻言抬起头来,“走了,说是要回家去,我给她结了账,她不会再来了。”

    陆轻尘又跑到后堂,陆念青屋里的东西原样摆放着,只是属于她个人的私人物品全部被带了走。

    眼泪瞬间夺眶而下,陆轻尘顾不上想太多,从张大郎店里出来,随手拦了辆马车,向陆家湾村而去。

    马车尚未到村口,她就从车上跳下来,一路狂奔回家。

    正是日暮时分,陆承安刚散学回到家,见到姐姐突然冲进来,惊道:“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陆轻尘顾不上与他说话,直接进到里屋,陆季秋和沈蕙都在。

    沈蕙正在缝制冬衣,抬眼见她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样子,像是遭了抢劫一般,也难免一惊:“二丫,这是怎么了?”

    陆季秋亦是同样的疑问:“是啊,这是咋了,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娘!”陆轻尘扑到沈蕙身上,再也忍耐不住,哭道,“姐姐跟人跑了,她给人做妾去了。”

    沈蕙脑子嗡的一声,刚站起身,她还未思考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突然就急火攻心,一下子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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