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陆奶奶生有三女二子,长女嫁给了邻村一庄稼汉为妻,二女出生不久便夭折了,长子陆季春排行老三,四女嫁到了邻县,幺子便是陆季秋。
而周秀珍口中所提到的正是远嫁到邻县和县的陆小姑。
说起这陆小姑,也是个命苦之人,前后拢共经历了两次婚姻。
第一次所嫁非人,成婚三年无所出,遭尽了婆家的白眼与苛待,丈夫又是个不成好的,整日酗酒赌博,心情不好的时候对陆小姑又打又骂。
身上旧伤未除,转眼又添新伤。得知陆小姑在婆家的遭遇后,陆奶奶气的心肝肺疼,终日以泪洗面,将那中山狼的女婿骂了个鼓破天捶。
陆爷爷身体本就不好,因为小女儿不幸的婚事更是气的一病在床。
后来没过多久,女婿因为醉酒与人起了冲突,对方失手将其打死了。
《大靖律例》明确规定:“凡妇人夫亡之后,妇不必为其守志,夫丧满,母家给还财礼,领回准改嫁。”
本朝律法是允准女子改嫁的。
陆小姑为夫家守丧一年后,陆奶奶将当初的财礼归还其婆家,领着陆小姑还了家。半年后,在媒婆的说和下,陆小姑改嫁到了和县。
这第二任丈夫倒是个成好的,且又是头婚,可惜是个跛子。
原来此人在一矿上服徭役时,一次矿体塌方,不幸被压断了一条腿,所幸性命无碍。因着是个跛子,好人家的姑娘都不愿嫁给他,最后不得已才娶了二婚的陆小姑。
再婚之后,陆小姑先后为新婆家降下二女一子,孩子小离不得人,公爹婆母也需要人伺候,陆小姑为一家子操劳,再婚十年,除了陆爷爷死的那年回来过,其余时间再没能与娘家人团聚。
周秀珍如今要陆玉苹嫁到陆小姑那里,就是默认割舍掉了这个女儿。
这女儿家嫁的近些还可以每年回娘家几次,嫁的远的十年八年回不来,好多都是一辈子再也见不上。
虽非死别,却是生离。
陆大伯拿起烟斗又抽了几口,烟雾缭绕中愁容依旧,“就按你说的办吧,明日我就去四女家,看她那里有没有合适的,有了就把玉苹嫁过去。”
说完他就去了陆奶奶屋里。
陆奶奶这几日也消沉许多,孙女的事让她茶饭难咽,这会儿听了陆大伯要给玉苹在陆小姑那里找户人家,想了想,觉得无何不妥,便也应下了。
翌日一早,陆大伯去了和县。
陆小姑听了来意,她们这村子也不大,村里适龄的男子倒是有几个,可玉苹现下失了身,又怀过孕流过产,正常人家的男子肯定不愿娶。
不过,陆小姑想了想,她们村倒还有户人家,那家的男人名叫赵大柱,与自己兄弟一家住在一起。赵大柱今年二十有九,老实本分,勤快能干,长的也不差,唯一不好的是个哑巴。
哑巴?陆大伯咯噔一下,哑巴咋跟玉苹交流,可是玉苹那样的又怎么可能再找个好的,只能凑合着过了。
得了陆大伯的应允,陆小姑立马请了邻村的媒婆去赵大柱家说亲。
赵大柱的弟媳妇是个人精,她们家种了二十来亩地,全靠大柱和她丈夫耕种,这大柱要是成了亲,必会和她们分家住,那地里那么多的活儿谁来干。
白白丢失一个免费劳力,这等亏损之事赵大柱弟媳自是不愿意。
“这怕不成吧,人家姑娘好生生的,才十五岁,怎么就愿意嫁给我家大柱,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嗐——”媒婆吹嘘道,“能有什么隐情,那家姑娘名声不太好,说是看上了本村一小伙子,两家是本家,这本家怎么能结亲呢,家里不同意,两个人就闹着私奔,父母气的吃不下睡不着,这才想着把人给嫁出去。正好你们村的马明亮……”也就是陆小姑的丈夫,“是这姑娘的姑父,人托我给找门亲事,我看你家大柱老实能干,长的也不赖,这不就说给你们了吗?你们要是愿意就点个头,我去给人说一声,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赵大柱弟媳有些犹豫,一旁的大柱“啊啊啊”伸手比划一阵,看样子是愿意的。媒婆一笑,叫他放心,她这就给他说去。
这门亲事没费多少功夫就定下来了,陆大伯还专门去看了下这个赵大柱,除过是个哑巴外,倒也没什么大毛病。
芜县离和县一天的车程,陆大伯这一去一回花费了三天,回到家后他将男方家的情况告知给了家里。
周秀珍听了骂骂咧咧:“年纪大倒也罢了,怎么还是个哑巴,你让玉苹嫁过去怎么跟他交流,你就不知道多挑几家,就这么稀里糊涂将女儿嫁过去吗?”
陆大伯却道:“你还要咋样,能找个人家就不错了,好人家的又看不上咱。”
周秀珍有些气恨:“当初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去,早知你要给玉苹说个哑巴,我就该跟你一块儿去。”
“唉……”陆奶奶也跟着叹气,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那什么时候送玉苹过去,你们定下来没有?”陆奶奶问陆大伯。
陆大伯:“就这个月月底吧。”
“这个月月底?”周秀珍心一跳,“那不就还有十来天了。”
晚间时候周秀珍将陆大伯找的这门亲事告诉了陆玉苹,只说男方年纪大了些,为人倒还不错,要她嫁过去后好好跟人家过日子,莫耍些小性子脾气。
男方是个哑巴的话却只字不提。
陆玉苹却是出奇平静,说了句“知道了娘”,再无后话。
方才娘跟爹争论的声音那样大,她岂能听不见,哑巴,二十九岁,她陆玉苹何至于此啊,要这样糟践她。
姐姐嫁秀才,她嫁哑巴。
陆玉苹怎么都顺不过这口气,伏在榻上哭咽不止,为什么,同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为何老天单单薄待她。
陆玉苹怔怔看着顶上的房梁,既然老天爷不给她活路,她又何必腆着脸苟活于世上,一根绳子搭上去,一了百了才是好。
……
周秀珍莫名有些烦躁,已经连着几天晚上睡不着,今晚尤甚。
她听着丈夫的鼾声,猛地一下坐起身来,转头骂了几句,“睡睡睡,就知道睡,女儿都这样了,你还能睡得着,真是个没良心。”
眼皮子也突突跳着,周秀珍闭眼揉了揉,总觉得今晚有不好的事发生。
她穿好衣服下了床,几乎是本能的朝陆玉苹屋里走去。
今晚月光明亮,如水一样清淌,周秀珍在陆玉苹门上拍了拍,无人回应。她又重重拍了几下,依旧无应声。
还好这丫头屋里的窗户没关,周秀珍猛地一推,昼亮的月光跟着洒了一屋子,只见陆玉苹脚下置着一张长凳,头悬在梁上搭着的一根长绳上,绳子系了一个圈,正好卡在脖子上,陆玉苹身体直僵僵垂着,看上去甚是吓人。
“玉苹……”
周秀珍一声尖叫,爬上窗户跳了进去,踩着凳子将绳子上的结解开,绳子一松,陆玉苹的身体跌在地上。
“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想不开要寻死呢,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周秀珍一边哭喊,一边在陆玉苹的人中掐,又是在人身上摇晃。
哭声太大,惊动了陆大伯和二房一家,几个人跑过来时见门锁着,陆季秋二话不说就从破开的窗户口跳进去,而后开门让陆大伯和沈蕙进来。
“二苹,你倒是醒醒啊!”
周秀珍仿若看不见进来的三人,只一个劲儿的在陆玉苹身上摇晃。
地上扔着一根绳子,旁边还有条长凳,不用问三人也知道陆玉苹这是寻了短见。
“二苹!”陆大伯一步跨过去,蹲在人跟前唤了几声。
周秀珍一把推开他,“都怨你,要不是你给玉苹找了个哑巴,她怎么会寻死,你这会儿假仁假义顶屁用,早干嘛去了!”
“我……”陆大伯想替自己辩解,可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支支吾吾道,“我也没想到她会寻死……”
“你没想到,你没想到的事多了去了……”周秀珍不解气,又顺势推了他一把,旁边弟弟弟妹看着,陆大伯觉得失了面子,也顺手推了她一下。
然后两个人你一下我一下,就这么打起来了。
“好了好了!”陆季秋跑过来将二人拉开,“都什么时候了,哥哥嫂嫂还能吵起来,真是服了你们了。”
而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陆玉苹突然“咳咳”两声,睁眼醒了过来。
“二苹……”周秀珍听见动静慌忙转过头,一把抱住她,“你怎么那么傻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陆玉苹悲痛欲绝,眼泪哗一下就逼了出来,紧跟着她嚎啕大哭。
为什么要救她回来,就让她死了,让她解脱,还让她回来做甚么。
还嫌她受的苦不够么。
周秀珍先还抱着她,忽而又松开,话音也变的尖厉,“你以为死了就能解脱了吗?你可知未出嫁的姑娘死在家里是什么结果,要么扔去乱葬岗,要么尸身被人挖去配阴婚。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比活着强。”
周秀珍这话绝非危言耸听,只因这里有个习俗,未嫁姑娘死在家里尸身不能进祖坟,条件好的家庭会买一块墓地,把死去的女儿葬在离祖坟不远处,条件不好的直接裹了扔去乱葬岗。
但是,被葬在祖坟附近也不一定就安全,这里有配阴婚的恶俗,一些个盗贼为了获取高额利益会专门挖盗死去姑娘的尸体,然后转手卖给需要配阴婚的男方家里。
村里好多人家深受其害,报了官府官府也不管,后来姑娘死了家里干脆就不埋了,直接将其尸身卖掉,尸体越新鲜价钱越高。这下女方家里不仅得了钱,还免受女儿做孤魂野鬼,何乐不为呢。
地方上的人都是这么干的,所以周秀珍才会这么说。
“你死,你要死也等嫁过去了再死。不然死在家里,我可是会把你卖去配阴婚,死了也还是要跟人成亲。”
陆玉苹被她娘的话唬住了,再也哭不出来,只一个劲儿的不停流眼泪。
现在是她活也不得意,死也死不成,就这么卡着不死不活,陆玉苹无声哭泣,天呐,她究竟该怎么办啊。
“你嫁,听你爹的话,嫁到你小姑姑那里。”周秀珍好言相劝。
可陆玉苹死也不要嫁给一个老哑巴,她扯住周秀珍的衣裳,“娘,你别让女儿嫁好不好,我在家里伺候你们一辈子。”
陆玉苹哭的声嘶力竭,周秀珍也跟着难受。可俗语有言,荞麦不当粮,姑娘不养娘,姑娘家生来就不属于娘家人,早晚有一天要嫁人,更何况陆玉苹未婚先孕打过胎,害的她们一家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周秀珍哪里还能、也不可能留她。
“听你爹的话,去罢!”周秀珍拂开她的手,背过身抹眼泪。
陆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走来,一进门看见眼前的情景,便知这丫头寻死觅活。沈蕙赶紧搬了凳子扶着陆奶奶坐下,陆奶奶叹声气:“要不你们再想个别的法子,人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可陆大伯和周秀珍除了将陆玉苹赶紧嫁出去,还能有什么法子。
“我倒有个法子。”
说话的是陆季秋。在场所有人都转眼看向他,陆季秋平静道:“我先前拿了蚕丝去县城的缫丝厂卖,见那里有不少女子纺丝织锦挣工钱,要不咱们也把玉苹送过去,让她在那里先做着活,等过个一两年再给她说亲,哥哥嫂子意下如何?”
这可就问住了陆大伯和周秀珍。虽说现在外面的厂子有不少女工,可那里多是已婚女子,哪有未婚女子外出做工的,陆大伯和周秀珍并不愿意。
陆玉苹膝挪两步跪在二人跟前,“爹,娘,你们就听小叔的罢,我去缫丝厂做活,挣了钱都给你们,女儿求你们了。”她给陆大伯和周秀珍磕头,周秀珍不忍心,陆大伯却无动于衷。
陆玉苹又去求陆奶奶。陆奶奶虽说上了年龄,可家里的大事却能做主,只要能说动她,不怕父母不同意。
“奶奶,求你帮帮玉苹,叫我爹娘同意了罢。”
陆奶奶听着孙女这一声声的哭诉,何尝忍心,但老大已经给玉苹说下了人家,且彩礼也要了,怎好出尔反尔。
不禁又恼了自己这个儿子一眼,“你说你,怎么就给玉苹定了这样一门亲事,你想法子退了去。”
陆大伯被说了有些不高兴,心说都说下了还怎么退,退了再上哪找去。
倒是周秀珍,将话接下来,“明日我去四女家,将这门亲事退了,玉苹就听她小叔的,先在外面做两年活,亲事以后再说。”俗话说看得了一时,看不了一世,玉苹若是再寻一次死,周秀珍怕是没今次这么幸运能及时解救制止。
“娘……”陆玉苹又一头扎进周秀珍怀里,像是抓住了把救命稻草,心下一松,抱住她娘泪流不止。
陆大伯囔囔:“好,要去你去。”然后便摔门出去了。
翌日一早,周秀珍在陆季秋的陪同下去了和县说下亲事的男方家,二人好说歹说,又是赔礼又是赔钱,费了不少口舌才将这门刚说下的亲事给退了。
又过几日,陆季秋带着陆玉苹去了芜县一家缫丝厂,与那里的管事签了一封契书(即合同),陆玉苹在这里做工两年,雇主需每月按时给发放工钱,然后双方各按了手印,自此陆玉苹就在缫丝厂安住下来了。
而观了整件事情经过的陆轻尘却满怀悲凉,她虽讨厌二堂姐,却也真心希望她能嫁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可偏偏发生了这样糟心的事,贞洁于古代女人堪比命还重要,二堂姐为人所强迫,明明非她之过,却要遭受全村以及家里人的唾弃。
陆轻尘在这里生活了七年,这个村子表面上看着平静祥和,可它终究处于封建时代,愚昧、无知、贫穷、落后,才是它原始又本真的形态。
陆轻尘来到河边,河水缓缓流淌,河两岸栽有垂柳,柳枝轻拂,在河面清浅摇曳,树上蝉鸣吱吱作响。
她看着河水流走,想到后世人们将历史比作长河,她从河的另一头来,如今倒回一大截,她就好比河中流沙,要在这浊浪中淘洗一遍,最终也不知流向何方,是不是随波逐流,泯泯于众。
陆轻尘就这么茫然站着,忽然有女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几个妇人端着木盆来河边洗衣服。
几人边走边说:“听说周秀珍家的那丫头被送出去了,被送去哪了,你们知道吗?”
“好像是跟着陆老二走的,听人说送去县城做活去了。唉,不管送去哪,出了那种丑事,这村里是待不成了。”
“何止待不成,这一出去,怕是以后再不能回来了。可这又能怪的了谁,小小年纪竟与男人鬼混,活该她落得个如今这步田地。周秀珍还想着将她配个哑巴,换作是我,早就乱棍打死了。”
眼见着就到了河边,陆轻尘不想当面听她们嚼舌根,跳上石桥,往村南周爷爷家而去。
有个妇人叫道:“哎,那不是陆老二家的丫头吗,跑那边干啥去了?”
“谁知道!”另外一个妇人看了看,“上梁不正下梁歪,这陆老二行事就不同常人,正经人家的姑娘不要,偏要娶个带孩子的再婚妇,如今侄女也学他不走正路,果然是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几个妇人嚼着舌根,一面从木盆里取出衣服,在河里涮了几下,而后捞起放于一块石头上,用皂荚在上面搓了搓,举着个棒槌梆梆梆敲起来。
陆轻尘已经跑远,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只听见棒槌敲打衣服的声音。
……
又过一月,马上就到了七月底,这日隔壁龙王村的韩家托人来陆家传话,陆玉英于昨日夜里产下一女,孩子哭声洪亮,母女平安。
陆家人正吃着早饭,听闻消息后大家都高兴不已,周秀珍更是乐的饭都顾不上吃完,将早就备下的一尺棉布,二斤红糖以及十来颗鸡蛋取出来,带上陆玉芹就要往龙王村看陆玉英去。
陆大伯喊住她:“急急慌慌做甚么,谁家没生过孩子,就你猴急。”
周秀珍翻他一眼:“你懂什么,牧升不在家,我这个做娘的不急,还指望你能过去看看?”
今年是乡试年,她女婿前些日子去省城参加八月份的乡试,玉英现下产女,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她当然要过去看望,不过是急了些,又有什么所谓。
周秀珍去后不久,陆家其他人也下地收割稻谷去了。陆奶奶这几日身上不大爽快,吃过饭后躺在床上休息,陆轻尘则留在家里照看陆承安,待大人们一走,她立马将院门关上,只要不磕着碰着,任由陆承安在院子里跑跳。
陆轻尘拿出她的《论语》一书,在院子里一边走一边背。
古代书本都是繁体字,虽说好多字她尚不能写出来,但是基本都认识。而且学堂里陆先生有教句读,她每次听讲时都会在书上用逗号和句号将一整段句子隔开,这样方便下次再读。
她这会儿背的这本《论语》书上就标满了标点符号。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
正背着呢,忽听陆承安“哇”一声大哭起来。陆轻尘赶紧放下书跑过去,只见陆承安捂着额头坐在地上哭个不住,身旁落了条扁担,想来是被砸着了。
“怎么了,娃娃哭的怎么这么厉害?”堂屋里传来陆奶奶的声音。
陆轻尘赶紧回道:“没事奶奶,小安不小心摔了一跤,哄哄就好了。”
之后她蹲下身拿开陆承安的手,“小安不哭,姐姐看看,伤的重不重。”
陆承安头上被砸了个包,陆轻尘不敢贸然上手去揉,只能诱哄,“小安不哭了,姐姐给你煮糖水喝好不好?”
果然陆承安一听有糖水喝,立马就止了哭。陆轻尘将他带到厨房,在纱布上蘸了滴油给他抹在患处,之后又拿了几块红薯糖丢进开水锅里煮化,不一会儿就熬出一碗浓浓的红薯糖水来。
等糖水温度合适的时候,陆轻尘喂给陆承安喝,陆承安脸上还挂着泪珠,陆轻尘替他拭去,问:“好不好喝?”
陆承安点头:“好喝。”他将糖水往陆轻尘跟前推了推,意思是要她喝。
陆轻尘笑笑:“姐姐不喝,小安喝吧。”等陆承安喝完了她才舔了舔碗底。
姐弟俩就这么坐在厨房,透过厨房的门,陆轻尘看见阳光泼洒了满院,院中梨叶沙沙,叫了一整个夏天的蝉不知什么时候再也没听到了。
原来已经是秋天了。
而她,来这里也整整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