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你别心软
章衔青早趁着混乱，悄无声息的隐在角落里，就连刚刚坐的那把椅子也早已被相互厮杀的两方将士砍了个四分五裂。
如今靖安王等一行人的到来，让场面的局势更加紧张。
他看了眼已经失去气息的皇帝，眼神淡漠，一闪而过的痛快夹杂着其他的莫名情绪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抓住思考，就消失殆尽。
此刻周围出奇的安静，大殿数众竟无一个人在意一代帝皇的陨落，除了蒲娉婷。
她这一辈子一直活在平郎离去的怨怼之中，哪怕即将为人母，心中仍旧对蒲家的所有人怀着怨恨，对皇帝所谓的“宠爱”不屑一顾。
一个君王的宠爱，能值什么呢？更何况只是因为她有一副恰似她人的容貌。
每每她听到御花园里那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围坐一起变着法的讨论有多么羡慕她的时候，她都觉得可笑。
再后来，她和皇上大吵了一架，说了许多大不敬的话，她以为那之后就会被打入冷宫，靠着思念平郎度过余生。
没曾想，皇帝只是下令禁了她的足，再到后来变本加厉，逐渐就变成了闭门不见，她成了一只别人羡艳的金丝雀。
现在想来，皇上并没有真的把她困在笼子里，而真正画地为牢的一直都是她自己。
是她自己不愿出去，是她自己害怕面对外面的人，是她心里已经辜负了平郎不敢面对，是她怕以前她嫉恶如仇的那些人来嘲笑她的虚伪。
两行清泪顺着眼眶滑落。
豆蔻年华，少年笑着挥手和她道别：“阿婷，我会努力，功名傍身迎你进门。”少年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像是开玩笑：“要是我没能做到，你可别心软，要狠心点把我甩了呀。”
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在跟自己告别了，那时候她真傻，还以为他是要去科举，哪成想是去战场拼战功。
那一别，就是阴阳两隔。
画地成牢的又何止是身躯，原来还有一颗心啊。
释怀的笑夹带着泪水，却并未让人觉得悲伤。
正在努力的太医触及到蒲娉婷的神情，不免一震，心中大惊。
果然只见蒲娉婷深呼一口气，双目瞪得瞠圆，手指紧紧扣在地上，腿绷的僵直，由于太过用力，表情也控制不住的逐渐狰狞，瞧不出昔日一点贵妃娘娘的美态。
手指甲肉眼可见的慢慢掀起，血从掀起的肉缝里流出，脱落的瞬间伴随着一声“哇”的婴儿嚎啼，整个手迅速瘫倒，蒲娉婷整个人也失去重心的直直向后趟去。
闭眼的前一刻，她又望了望皇帝所在的地方，浅浅一笑，再也没有醒来。
章衔青随意扯了地上死人的衣服，走上前朝着太医伸手。
望着那对漆黑的眸，太医鬼使神差的将怀中的婴儿递了过去。
章衔青将大衣往婴儿身上一裹，丝毫不介意婴儿身上的恶臭，随意搂在怀中。
“你是谁？放下孩子！”靖安王呵道，伸手就要去抢。
章衔青一个侧身轻飘飘的躲开，冷漠的收回视线，压根没把靖安王放在眼里。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孩子抢过来！”靖安王眼见自己不是章衔青的对手，直接朝着张成虎一行人喊道。
张成虎看了一眼章衔青，却迟迟没有动手，旁边戴着面具的人，瞟了一眼张成虎，立马动身上前佯装去抢章衔青怀中的婴儿。
张成虎见状也紧跟上去。
靖安王眼中精光一闪，笑的格外邪魅，没想到狗皇帝死后还能喜得一子，这不是天助我也？三皇子那个没用的畜生万一以后得了势岂会乖乖听他的话当个傀儡皇帝，但要是换成这个小皇子
这如意算盘打的，章彦逑这个榆木脑袋都听见了。
那他自然不能让靖安王得逞，亲儿子和敌人面前，那必须是亲儿子啊？虽然他也知道，章衔青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位置，一定不会没有任何目的。
章彦逑直接一个箭步上去，迅速抄起地上散落的椅子腿，朝着面具男人的后背狠狠打去。
可面具男人看着瘦弱无力，脚下却如同生了风，晃眼就躲过去了。
甚至章彦逑都没看清面具男人脚下的动作。
可虚虚实实他却是分清了，明显此人只是会些逃跑的功夫，他现在真正要拦住的应该是张成虎。
小虎
章彦逑眼中痛苦一闪而过。
老天爷真是捉弄人，素兰走后，他心里一直愧疚没能在她怀有身孕的时候在府上陪着，要是那时他没有选择去战场，就不会让他天人永隔，也不会让亲儿子对他现在如此的冷漠。
从那以后他也许久不回府了，常年在外征战，要不是有了洛灵，他更是一眼都不愿回这个伤心地。
要说怨恨，他的心里能不怨恨吗？但每每想到如今的一切也是那个他怨恨的人带来的，一切也都是他自己选的，他就没有资格去怨恨。
他的一颗心早已在谴责和逃避的挣扎中逐渐麻木了，战死沙场才是最终归宿。
可偏偏老天最爱的就是在绝望中又施舍一点阳光。
一个莽撞的愣头小子闯进了他的军队，他想，要是素兰还在的话，他们的儿子如今也应该是这个年岁吧。
这样想着，他便多让人照顾了些，不仅如此，就连他自己也会偶尔注意小孩的动向。
久而久之，不知道是哪个手下说漏了嘴，臭小子跑过来大声质问他是不是瞧不起人。
这可把他给冤枉了，战场吃人，随便一场战役就能死一个村的人，他只是私心里希望这个小少年活的久一点。
再后来他看着少年一点点成长，一点点成熟，从见到死人就吓得脸白腿软，到受了重伤还能面不改色，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相对于从来没有生活在一起过的章衔青，张成虎更像是他的儿子。
他现在却是要和这个“儿子”兵刃相向了。
章彦逑凝神，将脑中的思绪褪去，专心投入到和张成虎的打斗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