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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战和之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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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婴兀自在那猜测,有一人站起身,拜道:“臣汲黯,有话陈奏。”

    汲黯是太子洗马,皇帝的老师。

    一开口,就将所有人目光,吸引了过来。

    “先生有话,但讲无妨。”

    汲黯再拜:“谢陛下。”

    站直身躯,汲黯侃侃而谈:“想我高祖,纵马倥偬一生。”

    “斩白蛇起义,芒砀山聚集天下英才,攻秦都、拜汉王。”

    “鲸吞天下,灭西楚霸王。”

    “成就了我汉室天下。”

    “然而对于匈奴,始终施行和亲之策。两国邦交,始终和睦相处。”

    “为何?”

    “因为高祖仁德布于四海,不忍生灵涂炭。”

    “臣窃以为,高祖之仁德,也正是陛下,所当效仿。”

    “陛下,战端一开,生灵涂炭,邦国不存,兵危难解,山河破碎。”

    “不可…不察。”

    汲黯说完,许昌起身相劝:“汉家天下,施行无为而治久矣。高祖与民休养生息,立民以简。”

    “与民约法三章,不扰民、不兴事。几十载过去了,才有了我汉家如今的辉煌。”

    “天下安安,民众富足。”

    “四方夷狄,莫不依附。”

    “这一切,是容易的吗?”

    “不容易!”

    “轻启战端,大汉一片繁荣,顷刻间,就有可能成为废墟。”

    “暴秦为何灭亡?”

    “还不是他嬴政,肆意杀戮,到处用兵,使得天下人心向背,离心离德,从而二世而亡。”

    “臣冒死进谏,陛下应当思虑亡秦之危!”

    刘荣始终无声,看着他们在那自夸自擂,说无为而治的好处。

    即是廷议,黄老之臣,总是要先跳出来。

    不妨让他们说完,说干净。

    扫视一圈,刘荣看向窦婴。

    窦婴心里感叹一下,起身离榻。

    “方才主爵都尉、柏至侯所言,臣以为不妥。”

    窦婴刚说一句,反驳之词,庄青翟就霍然起身,指责道:“魏其侯不妨明言,有何不妥?!”

    “朕让你们廷议,方才已经说过,可以畅所欲言。”

    “柏至侯,话都不让别人说完,就横加指责,是何道理?”

    “丞相乃是三公之首,你应有尊卑之心!”

    “朝会时,朕说过,平时就是太放纵你们,所以才让你们如此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君君臣臣,你看看你,哪有一点大臣风范?”

    庄青翟被刘荣说的哑口无言,满脸通红,吭哧吭哧在那憋了半天,躬身请罪。

    “臣,孟浪无知,请陛下恕罪。”

    瞥了他一眼,刘荣淡淡说道:“你有话,等别人说完再开口,也不迟。”

    “今日廷议,朕说过言者无罪。”

    “坐吧!”

    “魏其侯,你接着说。”

    “谢陛下。”

    窦婴拱手行礼,道:“众所周知,高祖与民休养生息,采用黄老无为而治。”

    “那有没有人想过,为何会这样呢?”

    “那是因为当时,大汉初立,海内空虚,百废待兴。高祖迫于无奈,才做出此举。”

    “高祖之意,是要积蓄力量,以待时变,等待后世圣君降临,集合国中力量,铲除匈奴之患。”

    “眼下海内安定,国强而民富。”

    “兵多而将广。”

    “这不正是,出兵匈奴的大好时机吗?”

    “陛下遣派三万大军,就灭了闽越,使得南方安定,四方臣服。”

    “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大汉,已有能力,反击匈奴。”

    “陛下,仁孝、勇武、广志、善谋,这不正是高祖,所期盼的后世圣君吗?”

    “圣君既出,必将大行于天下!”

    “王道荡荡!”

    “匈奴人,有汉几十载,一直袭扰边境。”

    “我大汉呢?”

    “一直在被袭扰、和亲,再袭扰,再和亲的道路上,不断往返。”

    “一道万里长城,难道就是我大汉不可逾越的屏障,永远不能踏出一步?”

    “我大汉军队,难道要一直被动挨打,不能出击?”

    “我大汉和平,难道永远要靠往敌人那里送女人,才能换取和平?”

    “倘若如此,老夫不禁想问问诸位。”

    “靠女人换来的和平,安逸吗?”

    “难道我大汉的男人都死绝了,非得靠女人,靠长城,才能苟延残喘?!”

    “夫唯不争,故无尤?!”

    窦婴的话,从开始时的侃侃而谈,到最后,几乎要吼出来。

    怒目圆睁,扫视殿内公卿。

    庄青翟霍然起身,死死盯着窦婴:“魏其侯所言,大谬矣!”

    “我汉室天下,历代先帝,正是为了苍生,为了江山社稷,为了我汉家延续的大本,才做出的国策!”

    “贸然开战,一时杀戮,是痛快了。可谁又来收拾烂摊子?”

    “匈奴人,疵瑕必报,魏其侯如此鼓吹战争。”

    “那老夫,要问问你。”

    “倘若失败了,怎么办?”

    “面对匈奴人变本加厉的报复,又该怎么办?”

    “和亲,汉匈之间可以有三四年的安宁。不和亲,则要天天发动战争。”

    “如此长期以往,天下疲惫,海内空虚,国内烽烟四起。”

    “汉室天下,何以为继?!”

    “难道,你魏其侯,要让陛下,重蹈亡秦的覆辙吗?”

    “倘若如此,你魏其侯,将是天下的罪人,我汉家的罪人!”

    “惑乱朝纲,蒙蔽天子!”

    “魏其侯,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说完,庄青翟眯着眼,死死盯着窦婴,似乎想要择人而噬。

    “朕让你们议论是战是和,没让你们讨论亡秦!”刘荣寒声说道,冷冷看向庄青翟。

    庄青翟触碰到刘荣目光,连忙低头,不敢直视。

    “这次云中郡,百姓被匈奴肆意杀戮,侥幸存活下来的,被匈奴人当做奴仆,带往匈奴境内。”

    “你们是大汉子民,他们一样也是大汉子民!”

    “朝廷邸报随军人员,回来报告说,匈奴人所到之处,百里无鸡鸣,尸体如柴草!”

    “残忍的匈奴人,连稚子老人,都不肯放过。杀人就算了,还将尸体肆意盘剥。”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疯狂,这样的毫无底线,丧尽人伦纲常!”

    “简直,禽兽不如!”

    “而匈奴人残杀我大汉子民之后,还要再让大汉送女人过去,美其名曰: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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