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君臣之约
“去沧池。”
掀开马车前面的竹帘，窦婴嘱咐一句。
沧池，是未央宫内池名，坐落在未央宫南边。
一汪沧池水，自西而北流，在未央宫南边汇聚成一个大池，而后贯通整个未央宫。
“诺。”
车夫应命称诺，驾着马车调转方向，往未央宫方向而行。
刚刚回府，就接到了刘启的传召。窦婴不敢耽搁，没能喘口气就坐上马车赶路。
去往沧池，先经南城墙前往西安门，再入南宫门，方能到达。
车夫轻车熟路，安稳驾车。车内，窦婴思绪万千。
因为靠近南城墙的缘故，前往西安门的路上十分幽静。除了马车滚滚车轮声，就只有几支不知名的鸟鸣声。
皇上此时召见，会是什么事呢？
窦婴低头沉思。
昨天的事，没能阻止，等会儿皇上会不会怪罪？
摇摇头，窦婴觉得应该不会。
只有自己冒死进宫，在关键时刻鼎力相助，就算是没能阻止梁王，自己也是尽力而为了。
难道是明日就该教导太子，皇上有所交代？
思来想去，也就这一种可能。
就在窦婴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大人，西安门到了。”
马车外车夫的声音传来，窦婴回过神来。在车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窦婴整了整衣冠，缓步准备进去。
“吁～”
又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下来一人。
看清来人后，窦婴笑呵呵打招呼。
“见过洗马。”
“见过太傅。”
两人行了一礼，打声招呼。
来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洗马汲黯。
“洗马也是要面见皇上？”
点点头，汲黯说道：“是啊，今日不知是何事，皇上突然召见老臣。没想到，太傅也在。”
一个是太子太傅，另一个是太子洗马，刘启诏见目的再明确不过。
两人都是久历朝堂，哪还能不清楚？
“太傅请。”
“洗马请。”
没有再说下去，互相伸手谦让过后，两人结伴而行。
沧池，霸上。
半躺在步辇里，刘启面色平静的看着池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太子太傅、太子洗马到了。”
“叫他们过来吧。”
说罢，刘启起身离开步辇，负手而立。
脚步声传来，紧跟着窦婴和汲黯的声音接踵而至。
“臣窦婴，拜见陛下。”
“臣汲黯，拜见陛下。”
转过身露出和煦的笑容，淡淡的说道：“起来吧。”
“谢陛下。”
…
“今天叫你们过来，没别的事。”看着他们两人，刘启缓缓开口：“明日就要教导太子了，朕想听听你们将要教导的内容。”
汲黯谦虚的伸手示意窦婴先说，后者报以微笑，点点头说道：“臣启陛下，臣虽然主修黄老，但涉及百家。”
“诸子学问，臣略知一二。教导太子乃国家大事，具体事宜，请陛下示下。”
刘启笑笑，看向汲黯。
汲黯见刘启的目光看向自己，扶须说道：“臣亦是主修黄老，不过对于百家，从未涉及。”
“臣以为，自我高祖开创大汉以来，一直施行道家无为之策，实乃高论。”
翻了翻白眼，刘启没有说话，继续倾听。
“高祖与民休养生息，约民以简，立法三章，不扰民，不兴事，我汉家几十年来天下一直安定祥和。”
“所以，臣觉得教导太子黄老之学，最为恰当。倘能如此，太子以后，必会成为一代明君。”
两人说完，刘启笑着说道：“两位的意思，朕都知道了。这样，咱们三人边走边聊。”
“诺。”
“诺。”
来到沧池边，看着在阳光照射下波光嶙峋的池水，刘启开口。
“夫天地者，海纳百川也。”
“太傅说百家之学都有涉及，朕看，你不妨去其糟粕，留其精华，教导太子。”
窦婴略有所思，拱手称诺。
“洗马主修黄老，就教导太子修身养性吧。”
汲黯同样行了一礼。
对于汲黯心里略有失望，让他先离开。
“朕与太傅还有些事要说，洗马跪安吧。”
汲黯心中明了，皇上这是对于黄老之学不太看好，不免有些悲凉。
“臣，告退。”
汲黯走后，刘启问窦婴：“你说涉及百家，对于儒家和法家，如何看？”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儒家倡导：义、礼、智、信、恕、忠、孝、悌等，主意为：仁。
在这种思想下，若是教导太子，成为一代仁君，自无不可。
而法家，则是倡导法治，以富国强兵为任。
秦之商鞅，便是法家代表。一部强秦九论，使得疲惫不堪的弱秦，于七国之中成为强秦，最终平定天下。
可也因用法过度，不能法外施仁，二世而亡。
陛下有此一问，说明心里在为让太子以后成为仁君还是强君之间，摇摆不定。
仁君者，施政爱民，天子如尧舜，百姓得其所。
强君者，国富而民强，上行下效，凡事皆有法度可循。
思索再三，窦婴开口。
“臣以为，鉴于我大汉现在的形式，不妨让太子两者兼学。以后内施仁政，外施王道。”
刘启哈哈大笑，指着窦婴。
“窦婴啊窦婴，都说你滑头，朕看他们说的一点不错，你是真的滑头。”
窦婴说的其实也不错，为君者太仁慈，容易被朝臣把控，利用他的仁善加以约束。
太严厉，也不行，容易让大家天天担惊受怕。
外王内圣，是再好不过的。
可这天下，哪里会这么容易做到这一点？
唯有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眼下太子还小，朕看，你虽然主修黄老，还是教导他儒学吧。”
关于这一点，对于旁人可能不成，对于窦婴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诺。”
“你教他儒学，别教他其他的，就教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至于别的学派思想，暂时还不是时候，看看再说吧。”
窦婴听完跪在地上，说：“臣，遵旨。”
双手扶起窦婴，刘启认真的说道：“今天，朕就和你窦婴来个君子之约，卿能否做到？”
窦婴郑重保证：“陛下放心，臣定当谨记在心，办好陛下所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