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祈雨
在忙碌了一天之后，赛八仙找到了楚行，朝着楚行躬身行礼，一脸严肃。
楚行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老骗子，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搞了这么一出。
“军师，你这是何意？”
赛八仙开口道：“大王，臣有一事相求。”
看着赛八仙一脸严肃的模样，楚行也正了正身躯，道：“你说罢。”
“若是战事不利，臣等愿意与大王一道赴死，恳请大王不要弃我等而走！”赛八仙忽然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快起来，本王何时说过，本王要弃尔等而去了？”楚行上前搀扶着赛八仙。
却见这老东西，双腿之间，仿佛有千斤巨石一般，任凭楚行如何拖拽，就是不起身，而且很是诚恳道：“臣明白，臣的要求很过分。在生死面前，谁人不会畏惧，大王想要逃，那是理所应当的。况且大王之前逃脱过数次，有丰富的逃亡经验。”
见老骗子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楚行也不搀扶他了，反而皱着眉头，苦笑道：“那你怎么不让我带着你一起逃呢？毕竟凭借你我君臣的本事，想要东山再起，并非难事。”
“大王，老臣已经东山再起了一辈子了，如今已经成了这么一副摸样，您觉得您又有多少岁月，可以荒废！”赛八仙的情绪明显非常激动。
“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本王还是要跟你说清楚，若是事不可为，本王也不会盲目与朝廷对抗，但是本王可以保证，即便是走，也会带着百姓一起走。”楚行亦是一脸的肃然。
赛八仙叩首道：“如此臣愿意发血誓，与大王生死相随。不求同年同月同日声，但求……”
“你闭嘴，赶紧滚，别打扰老子思路！你都知道辛苦打下来的家业舍不得，老子便舍得了？”楚行几脚将赛八仙身上，这厮太过于无耻，竟然咒自己。
“哎，大王慢点踹，慢点踹，这两天兴许是累着了，腿脚酸疼的厉害！”赛八仙在哀求中，被楚行踹了出去。
“嘿嘿，嘿嘿，嘿嘿。”门外的赛八仙笑得跟孩子一样，这一次大王不会逃，自己也不会。
在归去的路上，赛八仙想到了很多，首先进入脑海的是，他颠沛流离的上半生。
他看出大明日薄西山，覆灭就在眼前。
所以他学着戏曲和评书里面谋士的样子，四处寻找明主，结交豪杰。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比大王能克。
他之所以叫赛八仙，其实本意是，他已经送走八位大王成仙了。
老楚是第九位大王。
当初遇到老楚的时候，其实他已经心灰意冷，放弃了自己心中的执念。
可能自己看错了，这天下本来就是那么不讲道理。
百姓就活该被朝廷欺压。
像是自己这种没有背景的书生，就活该考不上进士，活该一辈子受穷。
但是他遇到了老楚。
这个人们口中的霸哥，眼睛里总是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他在弟兄们口中，是一个非常伟大的男人。
他豪气云天，他嫉恶如仇，他跟自己一样，坚信这个狗日的朝廷到头了。
但，他跟自己又不一样，他有万贯家财，他有忠仆无数。
他有娇妻美妾，他有闺中爱女。
但是他听完自己的事迹之后，依然选择鼓励自己，依然选择变卖家产，收容那些可怜人，并一次次跟自己说，他要开创一个新的天地，让天下的老百姓过好日子。
让像是自己这样的可怜书生，有一个好的未来。
老楚跟别人不一样，他还说过，我们很有可能会失败，给你八仙的名号，加个一，让你成为九仙。
但是老子不怕。
因为，只有源源不断的敢于与朝廷反抗的人，才能如蚂蚁一般，不断的吞噬腐朽的朝廷，才能撼动大堤。
因为。只有有人敢于站出来反抗朝廷，朝廷的官员们才知道，老百姓也不是可以随意欺负的，欺负的狠了，就会有人站出来造反，他们才会善待百姓。
所以老楚反了，所以老楚也凉了。
那一次，赛八仙觉得自己跟逃兵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这一次他不想逃了。
赛八仙对自己的定义已经逐渐清晰了，现在他觉得朝廷不重用自己是有道理的，自己辅佐了九位恩主，除了每天吹牛皮，忽悠他们，说他们可以，替他们笼络人才之外，自己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的才能。
每次当山寨危机来临的时候，自己总是拿不出什么靠谱的主意。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自己的第十位恩主与众不同。
哪怕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废物，在他的指引下，自己也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东镇庙如今的样子，这里有赛八仙付出的点点滴滴。
哪怕只是记录了一个渺小的数据，哪怕是帮孩子起一个名字，但是东镇庙从荒芜到鼎盛，这里面都有赛八仙的辛苦付出。
他不想自己与大家的辛苦付出付诸东流。
他也不想自己一把年纪了，再去找寻自己的第十一位恩主。
所以当夜回去之后的赛八仙，就换上了道袍，领着一帮人开始修建法坛，这是他认为他能为山寨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祈雨！
大雨会使得道路湿滑无比，大雨会阻碍士兵前进的道路。
虽然这种困难是双向的，他也会阻拦陈二牛等人的归期。
但不一样的是，朝廷兵马的行进是需要大量物资作为支援的，而他们这群土匪却不需要。
很多将士的所有资产，就是口袋里的几把存粮和一口刀。
再难，也会比朝廷的兵马率先返回东镇庙。
他努力回忆着自己那个骗子师傅交给自己的步法，口诀，沐浴焚香之后，披着道袍，走到了法坛之上。
赛八仙看着山寨的子民纷纷朝着自己投来注视的目光，摇晃着手里的法剑，朗声道：“吾赛八仙，道号青阳子，终南山紫牛覌第三十代传人，今日奉山主之命，沟通天地，命雷公电母，东海龙凤，送来风雨。”
楚行在东镇庙百姓心中，素来便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如今听赛八仙所言，竟然可以命令雷公电母、东海龙王，一时间激动的不行，纷纷跪在地上，喊道：“军师，您说的可是真的？”
赛八仙朗声道：“大王的法旨就在我手里，你们信不过，莫非信不过大王不成？若是祈雨不成，便是我这做信使的法力不足，不足以沟通天地，届时我自会请大王斩我头颅，去天庭告御状，为何雷公电母、东海龙王不尊人间天子号令，到时候自会有天兵天将来援，尔等更不必担心！”
说罢，便不在与那些百姓交谈，而是点燃香烛，开始摇晃手里的法剑，摆弄各种怪异的姿势。
看着赛八仙都这般卖力，楚行心中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到了后院，楚玉儿也是一脸担忧的摸样。
但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给楚行倒了一盏热茶。
楚玉儿虽然不跟母亲一样，有机会接触到这种“军国大事”，但是明军即将进犯，大家积极做战前准备这种事情，还是瞒不住她的。
而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她的内心是无比恐慌的。
她的父亲就是在朝廷的围剿下死亡的，这一次大军围剿，莫非她又要损失自己的夫君吗？
为何老天爷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但是不知道为何，当他的夫君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楚玉儿竟然感觉到自己那颗恐慌不安的心竟然沉稳下来。
楚行拉着楚玉儿娇弱的手，淡淡的说了一句，“玉儿，这一次，夫君不想逃了。”
楚玉儿这一次没有缠着楚行，也没有发表任何建议，只是温柔的说道：“吃些饭食，你便去忙吧，我知道大军压境，你恐怕更要忙碌了，但是切莫累坏了身子。”
“嗯！”
楚行确实疲惫了喝了热茶，草草的吃了两口饭菜，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楚玉儿给楚行披上了厚厚的大氅，而自己则推开窗子，朝着外面望去。
因为她住的是二层的小楼，恰恰可以看见赛八仙，此时老骗子，在月光下，累的大汗淋漓，发髻也散乱了，但是依然一招一式，认认真真的比划着。
嘴里不断念着自己听不懂的词汇。
她觉得这老东西真的是够拼的，这顶着个大月亮，你能求来雨？
你骗完我爹，又要骗我夫君？
心中恼火的楚玉儿恨不得，当场过去，将赛八仙从法坛上拎下来打一顿。
可不知道何时，睡梦中苏醒的楚行，忽然走到楚玉儿身边儿，将大氅披在她身上，环着她的腰，淡淡的说了一句，“起风了，别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