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一出皇上身边的祝平公公都吓了一跳,生怕龙颜大怒又生出祸端,忙赶在杨渊之前解释到:“哎呦公主可不能这么说啊,是那夜那夜在魏家,奴才与皇上一同去接您回宫时,在王爷房门口听到的。”
锦禾公主有些恍惚,努力回忆起那夜在魏庶房中说过的话。
那夜,那夜
那夜众人离席,原本杨渊只唤了祝平去寻锦禾公主,但见屋子里人人都因自己的在场而拘谨着,吃饭时还能聊聊饭菜可口云云,下了饭桌,难免让这些人更难受,便叫住正要离开的祝平道:“朕也去寻寻那疯丫头吧,刚好走动走动。”
为尽地主之谊,卓清婉和魏黎理应陪同的,但也被杨渊拒绝了:“朕看你今日还有客人,你们招待客人便不用管朕了,朕自己随便走走。”
最后也由得他们自己在这个院子里闲逛了。
杨渊以找锦禾公主为由,一边环顾着这个院子的各个角落,他对魏黎这个男人,充满着莫名其妙好奇。
一个三进小院,比起他在皇宫的住所,比起卓家的院子,要小得多,很快便从一个点着灯的厢房中听到了锦禾公主的声音。
祝平正要上前敲门,便听到屋内人道:“为什么亲庶儿?”
杨渊立刻拦住了祝平的动作,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接下来的对话让在一旁的祝平想拔腿就跑,恨不能从没来过这里。
他时不时小心翼翼地看一眼杨渊,发现他的神情越来越难看,不禁为里面的人捏了一把汗。
终于熬到杨渊松口:“朕去轿上等着,别告诉公主朕来过这里。”
祝平忙不迭地弯腰答道:“是,是。”
听完祝平的解释,锦禾公主的力气像是突然被抽空了一般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道:“那皇兄是早都知道了?皇兄果真是像”原本想说像妤儿说的那样,却止住了,恐牵连了卓清婉。
“是像惊枝想得那样残忍,要将我们分开吗?”锦禾公主改口道。
“你是这么想朕的?”
锦禾公主猛然清醒过来又道:“不,不,是惊枝瞎想的,惊枝实在是心之所向,导致忧心过度。”
杨渊冷哼一声道:“你没想错,朕先前已经下令著宣王杨睿此生可不进宫,你若是想,也可以此生都不出宫。”
锦禾公主一听忙激烈反抗道:“不,不要啊皇兄,是惊枝的错,求求您别这样对我。”
“你不想这辈子都被禁足,就好好冷静冷静吧,等你放弃了你对睿儿的念想,再放你出宫。”
就这样,锦禾公主又被禁了足。而这次与之前不同的是,连自己的宫殿都走不出去了。
如今卓清婉对她说的一席话已经被验证了,皇兄真的不同意她与庶儿在一起。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毕竟,她现在没有办法打消对魏庶的念头。
卓清婉等了两日,也不见锦禾公主那边的消息,不禁感到疑惑,以惊枝的性子,不可能等到第三天啊,总该有个反应才是。
直到第三天,卓清婉收到了锦禾公主派人传来的口信,也是锦禾公主在这两日里花了好些银两拖了好多人才将话传出来的:“兄长已知晓此事,我被禁足。”
看着呆愣住的卓清婉,魏黎关切地问到:“怎么了妤儿?”
卓清婉答:“皇上已经知道了。”
魏黎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心脏咚咚跳得仿佛要脱离身体而出,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个君王会对庶儿做什么?
卓清婉又问到:“阿黎,眼下要做何打算?”
魏黎头眼发昏,甩了甩脑袋,知道就知道吧,大不了鱼死网破,回到:“咱们,静观其变吧。”
见卓清婉担忧的样子,随即安慰到:“不算什么大事,只是锦禾公主被禁足罢了,还怪不到咱们庶儿头上。庶儿懂什么男女之情。”
卓清婉点点头,不再多言。
后面的日子出乎意料的平静,卓清婉便觉得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毕竟锦禾公主那性子喜欢上一个人很快,忘记也很快。都是小孩子心性,哪懂什么情爱之事。
八月一过,风里便有了一丝凉意。
卓清婉安排厨房每顿饭加一个汤,给大家暖暖身子,这个季节最容易一不注意就着了寒气。
这天一家人像往常一样围在一桌吃饭,魏庶一副骄傲地样子给魏黎背诵最近学会的诗,还能模模糊糊讲出诗中大意,叫魏黎惊喜不已。
夸赞完魏庶,又对自家娘子赞不绝口:“妤儿真是厉害,能将庶儿教导得这般聪慧。”
卓清婉莞尔一笑,奉承自己的话他总是张口就来,搞得自己沉溺于甜言蜜语中,都快认不清自己了。
她夹了一块小酥肉放到魏黎碗中,侧脸看向魏黎,眼波婉转道:“夫君可真会说话。我这整日陪庶儿的时间也不多,是庶儿自己聪慧激灵,一学就会。”
魏庶在一旁嘿嘿傻笑,知道是嫂嫂在夸他。
其实哪怕是魏庶只有五六岁孩童的心性,学会一两首诗又有什么奇怪的呢?这般大的孩子能通篇辈出千字文章的大有人在。
只是发生在魏庶身上,一点点的进步,都会让他们惊喜。
卓清婉说完拿起面前的汤匙尝了尝今天煨的汤,刚咽下第一口,便觉胃中一阵翻涌,不适感顺着食道翻涌而出。便啪地一声放下手中的汤匙转身干呕起来。
被卓清婉突然的反应吓到的魏黎第一个起身冲上前扶住卓清婉的身子焦急道:“妤儿你怎么了?”
一旁服侍的春怡也被眼前的突发的景象吓了一跳,在魏黎之后反应过来,忙上前询问情况。
卓清婉干呕了一会儿便觉得舒坦了些,对身边人道:“无妨,许是今日的汤腥膻油腻了些,喝下去有些不舒服。”
魏黎这才放下心来,坐回旁边的位置,让人把汤端下去。
卓清婉转身看到下人手上端着的汤时,又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魏黎紧张道:“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卓清婉道:“无事,我口味本来就清淡,今日这汤味道重了些,不喝便是。”
睡前魏黎还在再三确认她却是无碍,才放下心来。
自锦禾公主被禁足之后,卓清婉也再没进过宫。直到一个月后的今天,她才又收到锦禾公主托人从宫里传来的消息:她快出来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皇上的口谕:著宣王杨睿禁令解除,可随时出入黔安城。
皇上的这一动作的目的不言而喻,他不限制魏庶了,也可以说,他不要这个弟弟了。
魏黎一时心里说不上的苦涩,这不是正和他意,庶儿终于完全脱离了那个巨大的富丽堂皇的牢笼了吗?
可不禁又心疼起这个出身高贵却又如草芥一般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世上唯一一个血肉至亲,如今又不要他了。
正是一天中日头正盛的时候,看着一旁无忧无虑和大黄玩耍的魏庶,一直蹦蹦跳跳没个闲,额上的汗已经将发丝浸的一缕一缕,也不觉得累。
魏黎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想着:罢了,以后庶儿便只有他一个哥哥了,也挺好。
随后转身继续手上未完成的活。
他最近接了一个不寻常的单子,买家直白地说明自己没钱,但有一秘方,可治那离魂痴愚之症。
原本已经放弃的念头,又重燃了起来。
但这其中需要探究的事情太多,他不知此人是何来历,不知此方有什么功效,甚至眼前只有这人的一面之词,以及那个人在信中留下的一个地名,再无其他信息。
总是这样,只要一遇到和魏庶有关的事,他就会变得犹豫不决,心神不宁。
在还没有做好决定时,便先把那单子上要的东西做起来了。
而此刻又因为皇上的那道口谕和锦禾公主解除禁足之事搅得心烦意乱,一时不察,左手手背便被利刃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几乎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一时间血流不止。
他丢下工具慌乱地跑到房中找到常备的药箱,自己处理包扎了起来。
一通折腾,血是止住了,伤口也包扎好了,只是那显眼的白色纱布实在不知该怎么跟卓清婉解释。
果然待卓清婉回来,便一眼瞧见了魏黎手上的伤。
在卓清婉的询问下,魏黎便老老实实说是因做兵器所伤。
卓清婉在一旁叹气又叹气,不知该说什么好。
魏黎赶紧转移话题道:“今日锦禾公主来信,说她快要出来了。”
一提这个,卓清婉果然不再叹气,忙问到:“她还说什么了吗?”
魏黎摇头:“没说别的了,不过,我还是担心她回来找庶儿。”
卓清婉分析道:“暂时不会了,皇上既然知道了,就不会轻易让她独自出宫。”
魏黎松了一口气,正要把杨渊的话也一并说出来,就被卓清婉打断,她的注意力又来到了魏黎受伤的手上。
魏黎见她一脸心疼便安慰到:“无事的妤儿,你忘了为夫以前是做什么的吗?这点小伤都不算什么。”
原本是一句调侃的话想让气氛轻松一点,可是卓清婉却更加心疼,以前该是受了多少的伤,才能这么习以为常。
终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想了很久的话:“阿黎,要不你跟我一起做生意吧?还记得咱么一起去陆南的时候,你一眼就能发现每个店的问题,你比我更适合管理卓家。”
这一直是魏黎不愿提的问题,他想要靠自己给卓清婉一个强有力的依靠,但总是那么不尽人意,总是让她担心。
卓清婉看出魏黎在想什么,继续道:“我知道你要强,但如果你在乎我,就要更在乎你自己,你所受的一切都会让我心痛。我不想你再做这些,不想你再与江湖上的人有一点瓜葛,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卓清婉轻轻捧着魏黎手上的手,紧挨着纱布漏出的一道清晰可怖的疤,是半年前魏黎挑断手筋所留下来的伤。
魏黎想要说些什么,刚张口道:“我”
听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卓清婉突然激动又直白道:“我不喜欢你做那些,我不喜欢,我不想,不想你做那些。”
魏黎张了张口,好久才发出一声:“好。”
听到这个字卓清婉倾身抱住了魏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附在他耳边喃喃道:“真好,阿黎,阿黎真好。我不想逼你的,可是我实在没办法安心。”
魏黎双手环住卓清婉的腰道:“我知道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说罢侧头在卓清婉脖颈上亲了一下。
“去吃饭吧,累了一天了。”
“嗯,你也累了一天了。”
两个人在一起,最怕误会产生嫌隙,魏黎天生对人的情绪接收迟缓,所以他很感激卓清婉能直白地表达自己的不满,让他还有补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