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混迹江湖多年,魏黎也习得一些难得的手艺,而他的生意,就是做一些精巧且杀伤力极高暗器,等待专人上门。
卓清婉也不再似以前那般忙碌,卓家的事全交办给他人。而自魏庶不再在宫中上学后,一直找不到能让魏庶接受的夫子,便由卓清婉日日教他习字念书,累了就在院子里玩耍,因此还时常被魏黎调笑:“还真像是在带儿子一般。”
每当这时卓清婉就瞪着她那双能魅人心神的大眼睛看向魏黎,魏黎又只能乖乖向她认错哄人开心。
魏庶继续用着刘太医给开的药,但除了刚出宫那几日感觉人变得更懂事了些,现下又没了什么起色,心中便不禁起了疑惑。
魏庶出宫后,那药便由宫人熬好每日送上门来,魏黎依今日所想,便没有直接给魏庶端去,而是送走宫人之后,拿回了自己屋。
过去他曾制毒制药,对这方面也算是有所研究。
他将熬好的汤药送到嘴边,轻抿一口,含在口中细品半刻后咽下。只这一口,魏黎便头皮发麻,僵在原处。
最开始请刘太医诊治时,刘太医是将方子拟好药材配好一定量的,他们拿回家熬制的。而此时自己面前的这一碗熬好的汤药,无论是其味道还是入喉时的口感,只是普通的滋补药物,自己曾在药方上看到的几味药材,这碗中并未出现。
是何人换了庶儿的药?这个疑问叫魏黎一身冷汗。
这药从配方、熬制到送出,经手的人太多,而调换的药虽与以前不同,但对人体并无伤害。
不伤害庶儿,又不给他用能治他现在这个痴症的药物,此番目的,是何人所谓,魏黎心中隐约有了猜想。
这时刚刚陪魏庶玩完回来的卓清婉看到坐在桌前愣神的魏黎,连自己进屋都没发觉,便只好伸出手拍了拍魏黎的肩。
忽然感受到的力量将魏黎从思考中拉回,看向身边人:“妤儿。”他轻唤一声。
“在想什么?”说着看到桌上放着的那碗汤药,忙问:“怎么在喝药?生病了吗?”
魏黎摇摇头,将他方才的发现一五一十地说给卓清婉听。
深宫之中,人心叵测,卓清婉听后直觉得脊背发寒,纵使庶儿这样单纯无害的孩子,也会被人盯上吗?不自觉地将这心中所想念了出来。
魏黎见卓清婉失神的模样,想要安抚一下她,握住卓清婉的手道:“也许没你想得这么糟糕。”
“那你是怎么想的?”卓清婉激动道。
“这药,对庶儿身体无害,中规中矩的补药罢了。不伤害庶儿,又不给庶儿治病,刘太医没那么大的胆子私自给王爷换药。”
卓清婉立刻反应过来,瞪着眼睛看向魏黎微颤着问到:“你是说,有人特意安排刘太医这么做的。”
魏黎坚定道:“是,就是你所想的那个人。”
二人心照不宣,也无需说的太明白了。
卓清婉气道:“庶儿这般天真的孩子,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为何要这般对他?”
“杨氏诸亲被灭多为被算计,他被扶上这个位置一开始也整日处在算计之中,变得谨慎多疑。如今好不容易坐稳了这位置,他容不得一丝可能的威胁性。”
卓清婉皱着眉看着魏黎迟迟不敢再说什么,她知道魏黎有多想治好魏庶,魏庶的一点点细微的变化在魏黎眼中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还记得魏庶刚出宫时,魏黎第一次看到他能规整利索地自己穿衣洗脸时兴奋的样子,是连他大仇得报都没有过的意气风发的样子。
而此刻希望破灭,他该有多难过啊。
是自己一直执意要给魏庶治病,也是自己找的宫里的太医,如今这结果,皆源自她。想到这卓清婉感到内心的煎熬难耐。
看着现在冷静到有些可怕的魏黎,卓清婉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她难以忍受现在令她窒息的氛围,想都没想就说到:“阿黎放心,我还知道很多医术高明的大夫,我去找人,一定能请来的。”
不知不觉间,又给他造了一个令人希冀的梦。说完这话,卓清婉又觉得自己有些冲动。
夜风吹得院中的树枝发出唦唦的响声,屋子里二人的影子被烛火斜斜映在了地面。
魏黎盯着地上映出的两人摇了摇头,打破了这片刻的安静:“我觉得,庶儿就现在这样挺好的,要不咱们就不治了吧。”
这下换卓清婉说不出话来,一切皆因魏庶而起,如今也要因他而终吗?
卓清婉犹犹豫豫确认道:“你,可真想好了?”
魏黎努力挤出笑容看向卓清婉,故作放松的样子道:“对,庶儿现在这样天真可爱,有什么不好?他这辈子都能这般无忧无虑下去,才是我最终的期望。”
说到这深深叹了口气,像是完全释然一般,继续道:“现在想来,或许是我一开始就错了。为什么一定要强迫庶儿想起那段惨痛的经历呢?他现在忘了也好,全都忘了也好。”
听到他的此番话,卓清婉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此前魏黎对这件事的执念不比报仇少,如今他终于想通了,可谓披云雾,睹青天。
卓清婉的声音都充满了明朗的气息:“阿黎,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高兴。我说过庶儿就像我们的孩子,我也会一直像照顾孩子般照顾他一辈子的。我们一起照顾他一辈子。”
魏黎感激地看向卓清婉道:“谢谢你,妤儿。”
自做了这个决定,后再有宫中人来唤魏庶进宫,魏黎便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魏黎多次拒绝让魏庶入宫后,宫里人便来得越来越频繁,现在隔一日便要来上一次。而此作为长久看来,终是惹恼了杨渊。
这天魏黎没等来那位眼熟的公公,却等来了大衍朝皇帝杨渊。
杨渊今日穿着便装,一副普通贵公子的打扮,不变的还是那副高不可攀的尊容。
一进门见到的便是魏黎带着魏庶在院中练着简单的拳脚,魏庶站的歪歪扭扭嘻嘻哈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魏黎并未认真教,只是在哄弟弟开心罢了。
此时杨渊用略带戏谑的声音说到:“朕听闻睿儿今日一直身体不适,朕特来看看。眼下这是,好了?”
二人听到声音纷纷收起手中的动作,许久没见皇兄,再次见到他的魏庶又变得有些胆怯起来,下意识地往魏黎身后藏。
杨渊看着魏庶的样子眼神暗了暗。
魏黎也任魏庶躲在自己后面,也没行什么君臣之礼,直白地答到:“庶儿没什么不适,只是不想去宫里。”
杨渊眯起眼睛,阴沉地说到:“你现在就是这般态度回话的吗?”
“草民自幼在山野中长大,没见过什么天潢贵胄,不懂规矩,望皇上见谅。”
“那就开门见山吧,魏公子,是不打算让朕的弟弟回他自己的家了吗?”
听到这魏庶更加害怕,紧紧抱住魏黎的胳膊不撒手,在一旁哼哼唧唧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魏黎拍了拍魏庶抓着自己的手,道:“要不你先回屋,哥哥跟你皇兄商量些事?”
“不。”魏庶快速的摇了摇头。
即使害怕,现在也不想一个人回屋,他害怕自己离开后那个皇兄会背着他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坏事,他要在这里听着看着。
一旁的杨渊也说话了:“为什么要他回屋,朕此番来就是来看朕的兄弟,魏黎,你意图不要太明显了。”
魏黎冷笑一声,坦然回到:“既然皇上发现了我的意图,不如就成全我和庶儿吧。”
“凭什么?”杨渊抬了抬眼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
“庶儿喝的药被人换了。”魏黎平静的陈述到。
杨渊的神情有了一瞬间的变化,很快又恢复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这一瞬间也被魏黎敏锐地捕捉到。
他继续道:“庶儿上学堂的时候,被人欺负了。”
杨渊换了个姿势,悠悠说到:“那么这与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关系?”
魏黎正襟,将魏庶从自己身上扒下,魏庶嘤咛着踉跄一下稳住脚步委屈地叫了一声:“哥哥?”
魏黎没有应他,屈膝跪地双手交叉过头顶行了个大礼,直起身依然保持着跪立的姿势道:“请皇上看在当年家父舍命保全小王爷的份上,能许民一个心愿,下诏天下,著宣王长于乡野不适宫中事物,特许其可终身不入皇宫。”
杨渊此时已怒上心头,却忍住不发,他想知道这个魏黎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他生于皇宫,理应是皇宫的人,你这要求未免有些过分。”
魏黎不等杨渊命令,自顾自站起身,又恢复刚才下跪之前的样子道:“此番也是庶儿的意思,皇上您既为他的兄长,想是也会考虑他的感受。”
“不习惯才更要多去宫里,多去去就习惯了。”
“皇上不愿下诏也无妨,当初您认回庶儿时,群臣百姓哪个不赞扬皇上宅心仁厚,兄弟情深,这应当是您上位以来最是民心所向的顶峰了吧?若是他们再知晓了庶儿在宫中的遭遇,会不会有更多您天子野心、苛待兄弟的猜想?”
“你在威胁朕?”
“是。”
“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不是不可能,但或许有点难,而且,庶儿现在也在这听着呢。”说罢转向魏庶对他说:“庶儿,若是有一天你找不到哥哥了,就是你皇兄干的,你刚听到了吗?他想要杀了哥哥。”
闻言,原本畏畏缩缩的魏庶从魏黎身后冲了出来,冲到杨渊面前手脚并用地踢打着他,嘴里喊着:“不可以,你不可以动我哥哥,坏人,滚出去!”
有一瞬间,杨渊感到了一丝酸涩。魏庶本就细胳膊细腿,娇生惯养没点力气,打在身上也没什么感觉。
他就任魏庶这么拍打着自己,无动于衷的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唯一的同胞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