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崭新
久别重逢。
柳郁立在容谌的办公室外，隔着玻璃，办公室内景一览无余。
她竟不知该先抬左脚还是右脚，抬起下巴、脸部又该倾斜到什么角度更好，推门应该是侧着身子进去还正面以手推门，左手还是右手呢，她该从左往右看还是从右往左，从上到下呢？
她该先看着哪个容谌呢？先对谁笑，先拥抱谁。她得摆出什么表情更适合恰当呢？
有两个啊。
柳郁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飞走了，不，是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怎么办呢？
办公室里的两个容谌仍然忙碌着，不曾抬起头来向外看。他们大概不知情柳郁就在门边，仅仅几米远的物理距离。他们表现如常，就好像柳郁此刻并没有站在那里。
怎么办啊。
“噗嗤。”芜鸽抚面笑起来，双肩轻颤的弧度优雅，像准备起飞的蝴蝶。
柳郁转脸，看向她。这才第一次好好观察芜鸽的仪容。
嗯，爽文女主全世界第一美的那种震撼。柳郁捂住心口，默默想着:很抱歉，田芙的第一颜担地位不保。
美人嘛，都美得各有风情。苏合香是还没完全长开的浓颜系校园美女，自带千金气质与文艺气息的碰撞，像加冰柠檬酒搭配奶油夹心小蛋糕；田芙是讲起话来甜腻腻得理所当然，完美驾驭女子力，外表冷艳精致又意外的喜欢休闲装，完全就是明明可以走高冷华贵性感风却选了可爱甜美系，私底下却是运动服爱好者，反转再反转再再反转，像香槟酒塔上摆了碗高汤拉面；而芜鸽，抛开与柳郁初次见面就毫不修饰表现出来的变态心理不谈，此人真是出落的无懈可击，诸如脸蛋天才亦或是路过的蚂蚁都要惊叹的程度(蚂蚁到底是怎么能欣赏到人类美貌的呢)之类夸张感叹的赞美话术，用在她身上，毫无违和感。
芜鸽那脸不妖不媚不俗，五官大气端庄，眉骨生得尤为优秀，显得眼眸深邃，气质古典清冷，更妙的是，第一次见到她的人都会受到极大的视觉冲击甚至产生怀疑，因为她看上去是无性别化的模糊性别概念的。美得惊为天人。
类比成花，芜鸽会让人第一联想到优雅华贵的白玉兰，接着推翻这个想法，转而联想至国色天香白牡丹。芜鸽的美，可谓倾国倾城，名动天下。
可真要细看芜鸽，又难推测起她的年龄。芜鸽今儿扎长辫子，穿旗袍改版的白长裙，领口缀着中式盘扣，丝质裙摆绣着祥云纹样式暗纹，裙子整体版型宽松加收腰，在旗袍的基础上增加了不少少女感，脚上白色堆堆袜子居然套着双宾馆白色纸拖鞋。
脸又是无懈可击毫无岁月痕迹的，青春痘印是更不可能找到的。柳郁不要命的将芜鸽从头到脚来回凝视了几番，然后以她的经验判定:此人要么是仙女下凡不老神仙，要么就是主角光环加过头了，那么年龄大概就在15到30之间。
芜鸽心情好着，不跟柳郁计较。
见柳郁看似傻愣愣，实则精明的卡在玻璃门前，硬不是不吭不响不往前挪一步，芜鸽头歪了歪，眼神向左下方瞥了瞥。
“恨我吗？”
柳郁这回倒没有立马答应上，她观察四周完毕，目前正忙着艰难利用光亮的玻璃照镜子整理仪表。
宽大白色校服里还塞了两件毛衣，这会儿呆在开着暖气的办公间门前，柳郁直接在公共场合脱了外套，又运用上极为巧妙的小把戏，一点肉没露的脱了里面那件毛衣，最后留下同样宽松版型的蓝色高领毛衣，下边单穿着校裤，简单的黑色抽绳束脚运动裤。衣服脱了没地方放，柳郁直接丢在旁边的垃圾桶里，还有点小欢快地抖了抖自己的蓝毛衣，挺直了腰板，冲着玻璃门笑嘻嘻地，开始搞头发。
柳郁现在的脸蛋得益于年轻皮肤水光透亮，嫩得不得了。双眼皮有点肿，眼尾还是有点红，大概是之前揉得太用力，瞳孔黑黑亮亮的看上去很有精气神。柳郁冲着玻璃笑，一双卧蚕都笑出来了，特有那种青春校园小姑娘的可人灵气。重新扎好高马尾，又抹了把脸，对着玻璃门左扭扭右扭扭，柳郁摆出一个可爱的笑容。整理好啦。
“不恨。我谁也不恨。平心而论，我感受到的爱和我受到的伤害相比，我一直觉得我赚了。”柳郁双手插裤兜，表情想要表现成酷酷的，但眼尾的红仍显得她特委屈无辜，“是我赚了。不说我原来过的有多么多么好，至少，我现在还活着，或者是说，我还拥有这副身体的使用权，我甚至觉得我站在这里，意味着我还能重头再来。”
“再重复很多遍，看不到结束的希望也好，反正我对结局没有奢求，我想要的，我只需要的，是过程。那些人仍然陪着我经历一段小小的旅程，一切就都很好。”柳郁说着，下意识叹气，“我没有可以恨的目标。”
“我不会随便迁怒到别人身上的。我也不想成为那种人。”
“哦哦。”芜鸽连续发出两次向上声调的哦，打断了柳郁，“抱歉，你说什么我都没听，我也不想听。”
“现在让我们来讲重点吧！”
“嗯…他说的对，你还算比较聪明的那类人。你没有进去，他们也装作看不见你，所以我和容谌的第一条赌约生效。真不错，反正我最讨厌看见大团圆戏码——大家抱在一起痛哭流涕轮流自责了。”
“总之，恭喜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现在自杀，二、跳过这个选项。”
芜鸽挥挥手指头，一豪华镶钻的皮质老板椅就腾空漂移出来，她随即坐下，翘了二郎腿，舒舒服服抬着下巴发问。
挺有大老板的架势。
“……”柳郁沉默了足足十秒，见芜鸽没有急着催她做出选择，问道:“我能和你再唠会儿嗑吗？”
“我不回答问题。”芜鸽悠闲摇头，一大玻璃杯凭空而来的水果冰沙出现在她左手边，一罐彩色塑料吸管挨在她右手边。
赌约。第一条。自杀。
“我没想到我身边的人都还挺喜欢赌的。我妈就是因为赌，欠了很多债。啊，总之，我觉得容谌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嗯哼。”芜鸽挑了只橙色的吸管插进色彩缤纷冰沙里，吸了一大口，腮帮子特别萌地鼓着，又摇摇头，“我不这么觉得。”
“那我选自杀。”
芜鸽毫不意外，慢悠悠捡起玻璃杯里的小银勺再往嘴里送了几口，“嗯哼。不错哦。”
“确定了哦，你，现在自愿自杀哦。”
“嗯。我能要你一个承诺吗？”
“又一个问题。”芜鸽抚了抚她额前的头发，“确定了吗？”
“确定。”
柳郁微微笑。风轻云淡。
芜鸽打了个响指。
黑雾自柳郁四周涌出，愈加浓厚，逐渐淹没了她的身影。柳郁转脸看向办公室里的容谌阿谌，他们仍然如常地工作着。
挺好的。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上。
柳郁，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