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黄昏
一抹斜阳独挂天涯。
刘芷艾扭开一瓶未开封的能量饮料，递给身旁叽叽呱呱的女孩儿。收获了一秒的静音画面和一个大大的满意笑容。
那女孩，摘了帽子——插满了上山时不经意间染上的草叶的帽子，秀出一头油亮乌黑的好头发，没染也没烫，再天然不过，松松垮垮系成长辫，随意拢在右胸前。黑眼睛又大又亮，说起话来月牙弯弯，灵动得跟会笑似的。跟刘芷艾比起来，这不就是位从言情小说里走出来的纯真女孩儿吗？
她俩黑发黑眼，在一众异国面庞中格外显眼，两人虽年龄差着将近二十，却一见如故，步伐也极为难得的保持一致，一路慢悠悠走上来，聊着眼前景色，兴致十足。异国他乡萍水相逢。确实该有好兴致。
落日缓缓下垂，带来一片彩霞漫天。金黄、橘红、淡粉、深蓝，色彩在天空上干净的一层一层铺开，没有云朵。她们眼前的山体在霞光映衬之下绿得发黑，树木阴影在光线中清晰折射至草地，郁郁葱葱。
不少游客从鼓鼓囊囊的行囊里整理出摄影设备，好记录下这落日余晖美景。她们在山脚下遇见的那个白人老伯非常郑重地调整着自己的支架，脖子上挂着老花镜，时而戴起来确认大概是参数之类的东西，表情很严肃。大伯的老伴站着喝完水，将水壶斜背在身后，打开一个折叠板凳，丝毫没有打趣的意思，一脸爱意的耐心看着大伯摄像。
女孩儿扬着头随手用手机拍了几张，然后撇着嘴低头翻看自己的相册。大概是没有满意的。
刘芷艾带着她的宝贝单反跑了几个地方，调了一些角度咔咔猛拍，最后从草丛中跳出来，赶忙招来小伙伴分享最新大作。
确实有几张拍得很好。
聊着聊着，她们也交换着给对方拍一些照片，最后拍了十几张双人合影，两颗头挤在一起大半天，讨论着剔除不满意的照片，最后留下最开始那几张简单的合照。顺势交换了社交账号，回国之后还可以再联系。
今天来登山游玩的游客大多为年轻人结伴同行，黄昏很快就会过去，他们已经开始分组扎帐篷准备露营。
女孩儿问刘芷艾是否有露营的打算。刘芷艾摇摇头，两人达成意见一致，便一同下山。刘芷艾有预约司机可以直达附近酒店，女孩儿打了个电话，随后表示她的家人很快会来接她，婉拒了刘芷艾表示可以同乘顺风车。
她们在山脚下的入口等待，不时继续交谈。大多数时候是女孩儿说话。
其实在这简短的交往过程中，刘芷艾努力在扮演好倾听者的角色。
她虽然没有问起，但她猜着，这女孩儿的大致是和容谌一般年岁。
但倒也不是为了这个。
她只是单纯的，想要扮演一个倾听者。
作为教育工作者，她无疑是热情奉献着地，刘芷艾本科大学毕业后顺利保研，在研究生的道路上一直奋斗，最后拿到了博士学位。她在大学课堂上一讲就又讲了十多年的课，可谓是在学术氛围浓厚的校园这个圈子里可劲儿转圈。刘芷艾的丈夫，比她大了足足七岁，那时她称之为爱人，相遇在树叶浪漫飞舞的秋季校园，他们忘我的相恋着。那个时候他们没有想到，两个同样炙热地在燃烧自己的人最终会伤到彼此。他们其实是适合止步在恋爱阶段的。
很快，刘芷艾在读硕二时，终于顶不住双方家长的催促，她结婚了。她当然是很幸福的。这段婚姻，她从头到尾，非常幸运的，个人是很幸福的。
刘芷艾和丈夫的生活作息和生活习惯是相斥的，往往是当公务员的丈夫主动作出让步，且一力负担着家庭琐碎事务。但让步最终是有限的，刘芷艾在几近狂热地进行学术研究时，丈夫通过把握恰当时机平步青云事业蒸蒸日上，再也无法让步了，这段婚姻终于在刘芷艾当任大学教授两年后走到了尽头。
刘芷艾不怨丈夫主动提出离婚。要她公正地列举她为这段婚姻所做出的努力，她简直是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前夫是很好的人，离婚后，财产尽可能公平的分为两半，两个孩子自然也是一人一个。刘芷艾先选，选了话更少性子更乖的小儿子，大儿子为此和她关系生出厚厚的隔阂。她也没有多作解释。因为解释清楚后，只能更直观地体现出她是个自私的人，她一心只想着能少受些外界干扰，安安稳稳教她的书去。竟压根没有想过要问问孩子们的意见。
她对前夫还有爱吗？自然是不可能毫无感情的。一个人在你背后无怨无悔地提供了十几年的支持，且那个人是你曾经无比欢喜的热恋过的，是你对着父母信誓旦旦承诺过会相守一生的，是你从未幻想过分离的。他们离婚后，双方都没有再复婚。
刘芷艾不再结婚是因为前夫没有结婚。前夫没有复婚大概也是因为她没有找到新的归宿。
两个人就这么心知肚明的在余生继续拖下去。一如结婚着的那些年。
刘芷艾怎么能对前夫心里没有亏欠呢？她巴不得对方在同她商讨离婚事宜后牵着个年轻女郎的手，张牙舞爪趾高气昂地表示这将是他的新婚对象。或者是要求她净身出户，毕竟就她那点工资，难以负担起这个家里的出支，她却不闻不问家里好多年。
可是前夫却没有。她那个轻松的体制内工作还托了前夫的福。
是个多好的人啊。
刘芷艾确诊过宫颈癌。病因是什么呢？她没想到前夫的头上。
毕竟又不是艾滋病。
目前并没有确切的病因。刘芷艾想，只能算她倒霉咯。
这段婚姻的终结，真正的原因不会是某一方的不忠诚。他们都不是那样的人。
一开始知道自己没几年可活了，她心里想着念着什么呢？
刘芷艾心里没记挂起那她忽视了太多的两个孩子，也没记挂着还未复婚的前夫，而是猛然回想起，自己在婚礼上的宣言:我的婚姻!没有离婚，只有丧偶!
一时脑缺血的发言竟呼应了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刘芷艾苦笑不得，也只好安慰自己，怨不得别人。
她老了。不可否认的，刘芷艾的年纪已经和年轻无法挂上钩了，所以她努力追逐着这个时代，好让自己的心态和年轻挂钩。她坦然接受岁月碾压过面庞的皱纹，也接受生活泼向她的一盆狗血。刘芷艾接受变动，接受意外，同样也接受不幸。
刘芷艾是个很自私自利的人。
这一点她本人在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她很难与别人共情。往外延伸，刘芷艾十分令人可耻的，她在面对自己的自私本性时，坦坦荡荡毫无负罪感。
比如，容谌失联。
面对这个确实是比大儿子更顺心，脾气耐性更好，所需关注力更少的小儿子，刘芷艾无话可说地同时，尽量避免与其对话。
儿子的失联，对她而言，其实是常态。
他们就是这么互不侵犯、互不干涉、互不关心。
少有的必要谈话总是格外生硬唐突，双方都明显不自在。刘芷艾其实非常清楚，在缺少沟通的儿子内心，是有些怨恨、埋怨她这个非常不达标的妈妈的。容谌抱着这个心理，很少主动搭腔和刘芷艾聊天。但更多的因素是刘芷艾实在太忙了。忙得连热脸贴冷屁股的空都抽不出来。
在最最叛逆的青春期，容谌和刘芷艾吵架的次数不超过五根手指头的数量。
试问，当两个人隔着时间差，连架都吵不起来，十几年的血浓于水，感情真的能深到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吗？
刘芷艾不够爱她的两个孩子。这件事，那两个孩子都心知肚明。
这一点直接影响到刘芷艾重生之后，并没有产生要好好弥补两个儿子缺失的亲情的想法。
刘芷艾心里想的是，要抓紧在死之前好好玩耍挥霍美好时光。
毕竟她是在容谌已经读高中时重生。
如果，也许在一千万个可能中，有那么个如果，刘芷艾重生在刚结婚那段时间，她会不会选择做个像样的妈妈，无愧于丈夫的爱人？不得而知。
在刘芷艾神游之际，来了辆车，却皆不是为她们而来，只短暂停留一会儿。两人转而相视一笑。
很快，刘芷艾被司机接走。
宋心心松了一口气。昨天系统发布了随机任务，她抽到了陪同人物刘芷艾出国游玩一天的任务。
宋姐当时就大为震撼。
哪有半夜发任务说明天就要出国的？她上哪去办护照啊？
系统很好心的提醒，也不是要你陪出国的那天。
宋姐悟了，开始疯狂套系统话。
宋惢:所以我出国不用搭乘交通工具，可以直接闪现过去不？确定不会有海关来抓我吧？不会有人来检查我有没有护照吧？你也知道，我现在手上就一身份证，户口本复印件我都没备份的，户口本原件我更不知道我现在这个妈藏哪栋房去了。
系统:……要户口本干嘛，又不是要你去和人物刘芷艾结婚。
宋惢:所以我护照没有咋办？宋心心家再有钱也不能把人半夜从被窝里拎出来办护照吧？
系统？系统!!我知道你在逃避我提出的重要问题，给我回话!回复我!!!
宋惢被禁言十分钟。
系统:……你不要逼我。没护照就没护照吧。我相信你可以的。
十分钟后。
宋惢:任务时间呢？地点呢？当地气温湿度呢？我明天穿哪件衣服比较好？我要不现在洗个头吧，毕竟是柳郁郁婆婆，我为了表示我的一点尊重不过分吧？她会喜欢我吗？还是要我一直厚着脸皮黏她吗？刘芷艾好相处吗？刘芷艾长啥样啊，你提前给我发个图片呗，我怕到时候认错人咋办。我要自爆身份吗？我就说我是她儿媳妇朋友？这样话题会不会多一点？刘芷艾对什么感兴趣呢？我现在可以提前查一点资料做功课吧？
系统扶额。它就知道宋蕊为了报复它禁言她，会一直一直逼逼它。为啥要发任务呢？好好苟着，不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吗？这才是构建和谐社会啊。
短暂沉默过后，系统一改怼统本质，温柔小意说道:“亲亲，您提出的问题太多了，我一下子回复不过来呢。”
宋惢:好说好说，来，我们进行第一个问题。打开我的衣柜，我最最可爱的统，请你告知我，我明天应该穿哪一套，搭配什么鞋子包包和发型呢？
系统:忍不了了，你干嘛搞得好像我提出的意见你会认真对待一呃，我觉得这套背带裤好看耶，搭那个渔夫帽，不是!不要这个帽子，颜色不配衣服，换一个，换那个草的帽子，唉对!那衣服内搭也换一个白点的羊毛衫，外面套一个厚点的外套，就你妈妈刚买的那件夹克外套里面有加绒的。那天的气温差挺大的，多穿点。再背个包吧，可以放外套什么的，对，这个蓝色的包。鞋子？这个靴子吧，要爬山的话运动鞋反而不太适合呢，容易脏也不好清洗，靴子纸巾擦一下就干净了。这一套下来，辫个辫子吧，斜的辫一侧下来，比较衬你的脸型。化妆？不不不，你这个年纪不化妆才显得更可爱。不要化妆!简单做个保湿和防晒就行。行，那再描个眉涂个润唇膏吧，不能再多了。就这样吧，话我说太多了，累了倦了想睡觉了。
宋惢:晚安安～么么哒＾3＾爱你!(爱心爱心表情)
系统:哼哼哼，那我勉强也说个晚安好咯!早点睡!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熬夜，早点睡皮肤才会好!你这个年纪就得在心里记得要开始保养了知不知道？明天要爬山会很累的。睡觉!睡觉是最好的补品!
宋惢:最喜欢你了!系统酱!(爱心爱心超级大爱心表情)
某位默默蹲在角落，脸逐渐红透了的傲娇统，轻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