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纸屑

    容谌终于熬到了学校放寒假，怀揣着被飞逝时光碾碎过还热乎着的盼望，拎着满当当的行李箱从公交车上挤下来，裹挟一身无色细尘，踩着鲜明的斑马线，走过红绿灯，走向心上人的家。

    他慢悠悠地走。并不像在寂寞日夜里他默默幻想过的，在心里构造出的那样的欢脱和感动。一步一步，踩实了走。

    六合街变化不大。

    与其这样说，倒不如承认，他其实是没有好好看过，记过这条街，所以找不出哪里有变化。

    这条街很普通。普通到就像回家的那条路拐错弯，就会遇见的陌生而熟悉的街。

    其实没什么好记的，关于这条他只记得名字的街。

    他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拳的纸屑，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拐弯，继续向前走。

    容谌喜欢在口袋里放纸。不带包装的几张纸叠在一起。

    等他觉得无聊的时候，手插进口袋里可以撕纸。

    先撕成一条一条的，然后扯碎。

    表面上，他依旧显得冷静睿智，稳重到足可以接受所有陌生人的称赞。

    那些甚至是嘈杂的虚空的称赞。

    太厌倦了。

    也太寂寞了。

    他抬起头看一眼染红天空的绚烂晚霞，撇撇嘴，头又垂下来，眼睛盯着地砖几秒，才看向正前方。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容谌记起这句小学背烂的谚语，嘴角终于微微上扬，脸上好看了一点。

    他女朋友很喜欢念叨这句话。

    她是很可爱的人。

    他们吃完饭一起在路边走路，她就会小声的哼歌，都太简短或者跑调离谱了，他从来没猜对过她唱的歌。

    她总是晃他们牵着的手，头有点垂，大概眼睛在盯着地板，嘴边哼着哼着，然后突然抬头笑，很明亮的笑。继而她像个小老婆婆，对他一本正经念叨着:“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天也是好天气哦。”

    他就会笑。

    虽然他也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可能是察觉到幸福了吧。

    幸福吗？

    现在也觉得幸福吗？

    附近的路况像经过了一个节点，突然变得他十分熟悉。容谌加大了脚下的步伐，情绪受到莫名的感染。

    有人在等他。

    感觉到一点幸福了。

    容谌停在柳郁家门口，没来由的傻笑起来。他忘记按门铃了，只一个劲的期待开门。他也忘记联系门内的人了。所以没有人知道他在门外。他就这样快乐的在门口等了十多分钟。

    门还是开了。

    柳郁对他比了个请进的手势，没有问他怎么在门口傻站，也没有解释她怎么知道他在门外，只是也对容谌笑。

    “你看到外面的太阳了吗？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天也会有好天气哦。”

    容谌点点头，在玄关换了拖鞋，行李箱暂且搁置在鞋柜旁，跟着柳郁去厨房洗手。

    嗯，他现在很幸福。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听她说那句话，一直说到烂为止。

    不过，就算她已经老到变成小老太婆的话，这句话似乎也不会烂的。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