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速之客
刚回府中,李迁便迎了上来,恭敬道:“大人,百里公子来了。”
“他倒是潇洒。”江沅看向乘月,温和道,“今日是望日,想必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畔云阁清静无人,若是觉得不方便,可去那里散心。”
“多谢。”
……
百里霁在正堂悠闲地喝茶,见江沅来了也不急,又不紧不慢地品了一口茶。
百里桑桑本来坐立不安,这会儿一下子站起来,紧张兮兮地躲在百里霁身后,手里揪着百里霁的衣袖,想抬头又不敢抬头。
啊啊啊真的是国师大人!她不是在做梦,国师大人来了,她到底看还是不看!要不要先跟国师大人问声好?要不……还是先介绍一下自己?她到底要怎么说?说什么才不会显得唐突?谁能救救她!
正在她纠结时,百里霁说话了。
“不愧是国师大人,府里的茶竟比甘露居还好上一分。”
百里桑桑:“……”
三哥你在说什么?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啊!
江沅看了一眼李迁,李迁立马会意,对百里霁道:“小的这就去多备几壶茶让三王爷品尝。”
“不必。”百里霁放下茶杯,又看了看身边低着头做贼似的妹妹,不由得一阵头疼,他无奈地叹口气,将百里桑桑的头抬起来,笑道,“今日带桑桑来见见澧国大名鼎鼎的国师,她一直吵着要来,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忍心拒绝呢?”
百里桑桑的脸“轰”地一下就红了,声如蚊呐:“三哥!你乱说什么!”
她又看向站在那里的江沅。这一看,就突然忘记了刚才想好要说的话。
她眼里只映出飘然若仙的江沅。浅色的双眸只是淡然地看着她,她就已经沉溺进了眸中的万千星辰里。
“我……我、我叫百里桑桑……”她结结巴巴,红着脸,半天只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江沅对她微微颔首:“五公主。”
“我……我……”好开心好开心!国师大人和她说话了!
她盯着江沅,目不转睛。
“三王爷,请移步兰汀水榭。”
百里霁跟在江沅身后,看着呆若木鸡的妹妹无奈地摇了摇头。
三哥给了你见国师机会,你自己把握不住啊傻妹妹。
“李管事,劳烦你照顾一下桑桑。”
李迁道:“三王爷请放心。”
……
百里霁欣赏着满池莲花,深嗅了一口清香,他俯身而下,指尖刚碰到一株莲花,便听见江沅冷冰冰的声音。
“三王爷还是不要乱动得好。”
百里霁抚了抚花瓣,还未来得及收回手,就见这一株莲花逐渐枯萎,凋落,最后没入水中。
他似是怜惜道:“我知道国师大人最喜这一池莲,舍不得别人碰,可也不必好端端将它毁了,真是狠心。”
见江沅并未理会,他又道:“好了好了,我错了。”
“三王爷今日未免过于猖狂,不要忘记这里是澧国。”江沅视线落在百里霁的脸上。
百里霁靠在一旁,浑不在意。
“我自然知道。不过……”他又笑道,“若是能因此让赵桀认为国师与我北国有勾结……那就正合我意了。”
“恐怕要让三王爷失望了。”江沅神色淡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百里霁叹道:“有朝一日若国师不想在澧国待了,可随时来北国找我。日后待我为王,可为你设北国国师一职。”
江沅问:“北国不是从不信奉这些?”
百里霁:“只要你去了,就有人信奉,我便是第一人。”
“三王爷不必用这些花言巧语来收买我,我不是你手下那些人。”
“我手下那群人怎能与你相比?更何况我还是……”
“今后不要再说这种话。还请三王爷记住了,我是澧国国师。”江沅微微蹙眉,目光转向池中摇曳的莲花,“你今日前来若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现在便可请回了。”
“自然是有正事,这不是特意来向你道谢的么?”百里霁垂下双眸,面色多了一丝深沉。
……
赵瑾看着手中的信,双眼含怒,三两下撕了扬在地上,又将桌上刚端来的茶杯挥下。只听几声脆响,茶杯便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管事悄悄朝旁边的侍女使眼色,侍女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将碎掉的茶杯收拾好,退了出去。
赵瑾面色阴沉,冷声问:“沈昭呢?让他滚过来!”许是动了怒,赵瑾面色上多了一丝血色,只是有些气息不稳。
管事忙低下头,小声回禀:“殿下,沈侍卫方才回来之后,不过一会儿又失魂落魄地出去了,小的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见赵瑾神色越发阴冷,管事赶忙道:“殿下息怒,当心身体,小的这就派人去将沈侍卫寻回来。”
“不用了。”赵瑾掏出一颗红豆大小的药丸吃进去,顿了顿又道,“备个马车,戌时去甘露居一趟。”
管事连忙下去准备,又悄悄差人去寻沈昭,让人务必在戌时之前将沈昭找回来。不然到时候殿下出门没有沈侍卫在身旁,必定又要发怒,那受罪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沈昭回来的时候,恰好赶在赵瑾出门前,管事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见其他人都一副看救星的模样看着他,沈昭疑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管事松了一口气:“你可算回来了,之前殿下寻不着你,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你一会儿进去记得让殿下顺顺气,别让殿下又气出病来。殿下还看了连公子送来的信,让他戌时去甘露居一趟。”
沈昭点点头,在众人期许又担忧的目光中走了进去。
赵瑾见沈昭进来,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本王让你申时回府,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找个东西需要那么久?”
见沈昭低着头,脸色有些苍白疲惫,赵瑾脸色又阴沉了下来:“是谁敢伤本王的人?”
沈昭摇头:“没有人,殿下。属下今日误了殿下的时辰,请殿下责罚。”
“下不为例。”赵瑾蹙眉,他看得出沈昭有事瞒他。
“谢殿下宽恕。”沈昭道,“戌时已到,马车已经备好了。”
……
甘露居。
“你可有好好吃陆宴的药?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连亘见眼前的人似乎比前几日更加羸弱。
赵瑾面带讥笑:“我一直就是这副鬼样子,吃再多药有什么用?舅舅难道不清楚吗?”
连亘眼中的无奈和包容让赵瑾觉得万分刺眼,那些药他早就扔了,留着只会让他感到恶心,如同连亘这个虚情假意的人一样让他厌恶。
“别废话了,找我有什么事?”
赵瑾嘴里的话毫无对长辈的尊敬之意,连亘也不在意,他知道赵瑾不会与他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话,更不会轻易原谅他,可对这个天生体弱之症,从小在药罐子里长大的侄儿,他生不出气来,赵瑾吃过的苦已经够多了。
“阿瑾,你娘最近如何?病可好些了?”连亘语气带着柔和。
赵瑾掀开茶盖,又扔回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不劳舅舅操心,她最近能吃能睡,没之前那么疯疯癫癫。这还要多亏了舅舅又给了她一丝希望。”他阴郁的目光转向连亘,“你可不要让她再失望啊。”
连亘看着赵瑾漫不经心的模样,微微蹙眉,良久才轻叹道:“阿瑾,她是你娘,不是一个陌生人,从小到大她为你做了多少事?你应当比我清楚。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给的,她为你牺牲太多东西了。你该好好体谅她,而不是如此漠不关心。”
“她给的我就一定想要吗?她从来没有管我想不想要,她只想把我培养成一颗棋子,一只听话的不会反抗的宠物!”赵瑾一脸讥笑。
“再说了,你有何资格来教训我?你扪心自问,身为连家人,你为连家做了多少事?哦我都忘了,舅舅在连家都没待过多少年呢。”
赵瑾额角冒出细细的汗,他停下来缓了缓,嗤笑一声:“我娘疯的时候你在哪里?外祖被免官的时候你在哪里?他死的时候你在哪里?连家没了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厌恶那些阴私事可以离家眼不见为净,那我呢?我就喜欢吗?”他说到最后,心中竟浮出些失望来。
他失望什么?可笑!他从来没对任何人有过希望。
“她为我牺牲,她牺牲了什么?对了,她牺牲了她的孩子,本该叫赵钰对吧?双生之子,双星相冲,那就是个笑话!我是不是还要感谢她没有选择丢弃我?”赵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细白的手指没有丝毫血色,轻微地颤抖着。
“我知道你恨我。”连亘垂下双眸,缓声道,“等我安排好一切,以后你就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赵瑾终于看了他一眼,片刻,发出一声轻嘲,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待赵瑾走后,连雀看着紧蹙眉头的连亘心中担忧。
公子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可这些事也不能与他人说,还受气,总憋在心里,他都时常想请陆宴替公子解一解心结。
“公子,等有朝一日误会解开,敏王殿下自然会明白。”
连亘苦笑,到那时或许一切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