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难题
刘红英擦擦眼泪，眼睛红红地看着福来：“福来，你说的是真的吗？小刚真的不会有事？”
福来心中暗叹，真是慈母多败儿，要不是你对儿子太溺爱，怎么会养成了他桀骜不驯的性格？父亲车祸去世后也一点没有成熟，依然对寡母呼来喝去不知体贴，幸亏这小子心血来潮参军去了，要不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呢。但愿他在部队里可以改变一下那些坏毛病。可嘴里却轻松地说道：“我的话你还不信？我当了十年兵，部队里是啥样子我还能不清楚？就你那个软懦的性子，小刚一直在你身边，长大了还不知道会变成啥样子呢。让他到部队上收收性子去锻炼一下也好，男孩子嘛不摔打摔打怎么成才？你放心，在部队上也没有什么狐朋狗友，他不会学坏的。”
“那他怎么还会受伤呢？也不知道厉不厉害。”刘红英依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哎哟，红英啊，我可真是服了你啦，小刚一个男孩子你把他养那么娇气干嘛？我家小花一个女娃也没像你那么娇养过，她打小就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整天搞得跟个泥猴似的，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那又怎么样了？现在不是也健健康康地考上大学了，啥也不让我这个当妈的操心，多好。你说你一个当妈的至于吗？也许他只是训练时扭了腰或是蹭破了点皮而已，你怕什么呀，部队条件那么好还能让他落下残疾？也不知道你是担心个什么劲。”姚美玲实在看不下去了，叭叭叭地把刘红英好一顿数落。
福来也接口道：“是啊，部队的情况我清楚，真的不会有啥事的。现在又是和平年代，没什么危险的，顶多训练时磕磕碰碰的也挺正常的。”
“我其实心里也明白，可一听说他受伤了就忍不住难过，他爸爸这才走了两年多，小刚再有个闪失我可怎么活呀。”刘红英依然是心事忡忡的样子。
福来说道：“你担心又有什么用？还能飞过去看他？你这纯属瞎操心嘛，说不定那小子在外面比在家还快活着呢。”
“哎，福来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老话一点都没说错。我送我闺女去上大学时，心里还有点不舍呢，人家倒好，和新同学有说有笑地就进去了，愣是没有回头再看我一眼，气得我呀差点哭出来。你们看看，这都走了三个多月了，除了要钱，连电话也没主动给我打一个，真是不知道掏心掏肺养儿女干嘛。你见人家亲的不行，人家也许早就巴不得离你远远的呢。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儿女都是讨债来的，终究是靠不住的，还是要先顾好自己，把身子保养好，没病没痛比什么都强。”姚美玲深有感触地说道。
“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不为儿孙做马牛。红英，你要想开些，先要顾好自己的身子。合作社很快就要忙起来了，你可千万要把会计这一块弄好。让自己忙起来了，也许你就不再那么胡思乱想了，你要有自己的生活。”福来劝慰道。
“还有件事，我也和德寿叔说了，大年前抽空咱们组织村干部做一下体检，你说你才多大年纪就血压高了，以后还得了？”福来不无忧虑地说道。
“嗯，这项福利好，咱们村干部也能享受享受国家干部的待遇。福来，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还挺会疼人的。”姚美玲笑道。
“你就算了，都说没心没肺，长命百岁，我看你这个身体绝对是杠杠的，就不必浪费检查费了。”福来打趣道。
刘红英噗哧一声笑了。
“这就对了嘛，笑一笑多好啊。”姚美玲趁热打铁，丝毫也不在意福来的调侃。
“好了，今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一天，明天精精神神地到村委上班。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嗯。”
福来回到家时，方老师正在做饭，他就过去帮忙打打下手。
方老师一边切菜一边和福来说道：“今天我去学校了，和郭校长聊天，他说学校的英语老师请了产假，都一个多月了上面也没派下代课老师来。我想这不是闲着吗，就自告奋勇去给他们代代课，都快期末考试了学生们没有老师可怎么好。以后午饭可能不能准时了，你们谁先回来就谁先做，好吧。”
“这是好事啊，太谢谢您了，方老师。这几天尽忙村里的事了，倒把学校给忘了。您去了呀正好，看着哪儿不合适就跟我说，可不能让学生们受了牺惶。”福来感激地说道，这些天也是忙昏头了，都没顾上去学校看看，太不应该了。
“倒也没啥事，郭校长还夸你呢。”方老师笑着说道。
“夸我啥了？”福来好奇地问道，郭校长其人一向不苟言笑，还会夸人？
“夸你对学校学生好呗，慷慨大方，尊师重教，就差把你说成圣人了。没想到你对教育这么热心。”方老师有些感慨地说道。
“嗨，这算什么呀，您是不知道，打小我最崇拜的就是老师，尤其是我小学的班主任。她是个民办教师，一个月才挣十来块钱，可却特别认真负责。那时她还没有嫁人，对我们可好了，就像妈妈一样，有时侯她也打骂我们，可那都是因为我们淘气不好好学习，没有一个人记恨过她。有一次她病了，十几天也不好，我们就商量着去看她，有的同学拿两个鸡蛋，有的从家里拿了几块点心，我那时爸爸妈妈还在家里有钱，就跟我爸要了十块钱。我们一大帮学生去了老师家，把老师的小屋挤得满满的。一帮小学生也不知该说啥安慰人的话，就是一古脑地挤到老师炕边塞东西，在老师枕边堆了一大堆，把老师都感动的哭了。那时我们心里也没啥讨好老师的意思，就是真诚地希望老师快点好起来，好给我们上课。结果没几天她就出现在讲台上，抱着一大堆东西放到讲桌上，严肃地命令我们各自认领回自己送去的东西，还把我们好一顿批评，警告我们要好好学习，不要学人家送礼。真是个好老师啊，后来她嫁到好远的地方去了，再没有见过面，还真有点想她呢。”福来说着说着就不由得回忆起了童年岁月。
“是啊，那时的师生关系多融洽啊。可现在不行了，老师和家长互不信任，师生关系也变了味，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犯了什么禁忌，人人都戴着一副面具，装模作样的真是太累了。”方老师也深有感触。
福来眼神迷离：“可我们只能回忆过去，却再也回不去了。我记得那时天天号召要‘五讲四美三热爱，两个文明一起抓’，现在我们物质方面倒是文明了，不再吃粗粮窝头，不再穿补丁衣服，不再用走着进城了，好像是什么也不缺了，可是心里却空荡荡的常常惶恐不安，原来我们在不自不觉间已经把最珍贵的东西丢掉了。”
“精神和物质就像是鱼和熊掌的关系，人人都想要二者兼得，可常常却是必定会舍弃一方。在现实的利益面前，人们往往会做出错误的选择，恐怕这是个亘古不变的难题。”方老师也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