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探病
福来开车带着老德寿向医院驶去。路过村口时见王宏伟和李秀清两人在校址上忙着，就停下车走过去招呼道：“王大哥，小李，你们在这呀，方老师呢？”
李秀清手里拿着手提电脑正在上面比比划划，看见是福来就笑道：“方老师不愿打扰我们工作，自己上山游玩去了。你干啥去？”
“我们去医院看人。那你们忙，我先走了。”
福来和老德寿来到县人民医院，刘算盘已经转入内科病房了。刘算盘家人都在，看各人面上表情还不是太差，福来和老德寿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
刘算盘躺在病床上，脸色很差，浑身插满管子，手背上扎着输液管。
老德寿来到床边，坐在老伙计身边，手轻轻抚在他手臂上，心中思绪万千。这个老伙计和自己一起在村里当干部也四十多年了，共同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也见证了刘家堡的起起落落。两人有时也会闹点别扭，可从没记恨过彼此，说是亲兄弟也不过如此。这个老伙计平时看上去身体也还硬朗，不想悄悄的已经是外强中干了。他也曾向自己说过精力有些不济了，希望可以抛下手里的这一摊子回家养老，可自己离不开他，村里也确实找不到可以替代他的人，所以就一推再推，直到他倒下为止。老德寿觉得心里很难受，好像老伙计的病就是自己造成的。
病床上的老人感觉到手臂上有一只手在轻轻抚摸，似陌生又似熟悉，缓缓睁开眼晴，一个无比熟悉的面容出现在视线里，尽管眼晴有些模糊，但有一个熟悉的轮廓就已经足够了，他知道是他的老伙计来看他来了。他口齿不清地呼唤道：“德寿，你来了。”
老德寿惊喜地抓紧他的手，把头凑过去尽量从容平缓地说道：“来了，我来了，你没事了真好！”
刘算盘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含糊不清地笑道：“还以为这次要完蛋了，没想到又捡回一条命，还能干几年，呵呵。”
老德寿眼中含着泪水，极力压抑着难过的情绪强笑道：“好，好，你快点好起来，村里还一大摊子事呢，给我扔下了可不行。”
福来的心中像被锥子狠狠扎了一下，一股酸酸的感觉涌上眼眶，忙转头向病房外走去，他怕自己的眼泪被别人看到，那样会比较有点丢人，怎么说也是一村之长了。
刘算盘的大儿子刘东程跟了出来，递给福来一张纸巾。福来转头看见是他，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东程，是你啊。算盘叔的病不要紧吧？”
刘东程摇摇头：“不太好，恐怕会留下后遗症。不过命是保住了。幸亏是早上刚起，老三恰好在家，发现的早，送医院比较及时，这才没有出大事。想想真是后怕，如果当时家里没人后果不堪设想。”
福来点点头：“人老了，总是要有个人在身边的，要不然一旦有点什么事就不好了。你们兄弟三个今后有什么打算，总得村里留一个呀，要不就把老人接到城里去。”
刘东程叹口气：“去年我妈刚走时，我就说要把他接到我家去，可他死活不去，能有啥法子？”
福来点头：“故土难离，老人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很难融入城市的生活，强行让他进城生活反而对他的精神是一种伤害。等以后村里的敬老院建好了，希望可以改变一下吧。”
“老二老三家的娃娃还在城里上中学，丢不开手，所以只有我回村里来陪他。我家小子正好今年考上大学上学走了，我也就没了牵累。”
“那最好了，你就是天天两头跑也比把老人一个人扔村里强。”福来欣慰地说道。
“我准备把公司也弄回咱村来。”刘东程轻轻说道。
“啊，这能行吗？”福来诧异道。
刘东程一笑：“怎么不行？这些年钱也挣下了，几辈子也花不完。我想与其整天在外面打拼，疏忽了家人，还不如回来建设家乡更能一就两便。”
福来赞同地点点头：“其实我刚回来创业时就一直在想，为什么很多人一说到创业就要到外面去，好像在家乡就会有许多羁绊似得。古人说此心安处是家乡，其实那都是无奈之语；如果不是万般无奈，我们为什么不在家乡使心安呢？与其背井离乡在别人的家乡挥洒汗水，然后再衣锦还乡得到一点点可怜的虚荣，何不就在自己的家乡创造辉煌呢？让自己的亲人也能享受到你的雨露，让自己的家乡更能分享你的荣光，让自己的身体与灵魂也全部留在家乡不好吗？”
刘东程感慨地说道： “福来呀，现在又听到你这样一番肺腑之言，我感到你真不是一个凡人。那天选举我也在现场呢，听了你的演讲我是深受启发。你说得对，咱们村就是个聚宝盆，我们为什么都要费劲巴力地往外跑呢？村里不是要重新规划吗，把这个重建工程交给我吧，我一定给你做的漂漂亮亮的，怎么样？”
福来上下打量着刘东程：“你有资质吗？”
“暂时没有，不过我已经联系了几个老板，准备联合省城的一家古建公司合资成立一家公司，咱们村的重建就是我的第一单生意。你放心，咱们都是从小在咱村长大的，就算现在村里那些老宅被拆的不成样子了，可当初是什么样咱可一清二楚啊，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了。我估算要是全部修复起码要十年左右，投入的资金怕是难以计算。不过我想只要前期效果一出来，想要投资的人恐怕要挤破头。就是以后的运营都足够我干一辈子了。”刘东程显然是早有准备。
福来笑道：“你们这些干房地产的个个都猴精猴精的。我个人是没什么意见，你先准备着。最后肯定要经过公开招标，毕竟咱村没钱，是要人家先投资的，你的公司要是实力不行就不要逞强，再给你整破产了就不好了，毕竟也算是一起光屁股玩过泥巴的，别到时候兄弟也没得做。”
东程笑道：“放心，福来，我来做这个工程可不是只为挣钱，也是有点私心在里面的。你这些年在咱村办公司，全村的人都得了你的好，说实话我也很服你，但好名声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全占了，给我也分一份呗。毕竟这可是名利双收的好事啊。”
福来哈哈大笑起来：“东程，真有你的，谈起钱来也不遮遮掩掩，不愧是你爸的儿子，打的一手好算盘。虽然王工的规划图还没出来，但我已经预见到了它必将震撼世人。既然你也如此看好咱们村的将来，那我们就一起努力，建设家乡！”
“好，一起努力，建设家乡。”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二人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呢？”二弟刘运程从病房里探出头来，不悦地说道。
刘算盘在那个年代也算是个文化人了，给三个儿子起名也有点意思：东程、运程、前程。
福来和东程忙噤声掩嘴，无声地相视而笑。
福来问道：“运程，他们在干嘛呢？”
刘运程轻声道：“还在说话呢，好像怎么也说不够似得。”
福来皱了皱眉，抬手看看手表：“怎么还说呢，该让你爸多休息呀。”
三人走进病房。福来走到老德寿身边扯了扯他的衣服，使了个眼色。
老德寿会意，拍了拍老伙计的手，依依不舍地说道：“算盘，你好好养着，我们过几天再来看你。”
算盘忙使劲摇头。
福来凑过去低下头轻声说道：“算盘叔，你可快点养好身子，今天你不在，村里都乱营了。”
算盘呵呵呵地笑了。
福来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千块钱放在枕下：“算盘叔，我们来的急，也没买啥东西，这点钱你叫他们给你买点好吃的有营养的，可别舍不得吃。”
三兄弟过来又推让一番只得收了。
刘算盘激动地笑着想要起身，福来忙把他按住，又好一阵安慰才让他平静下来。
福来和老德寿在回去的路上默默无语。过了好一会福来说道：“德寿叔，过几天有空了我想给村干部和五保户、困难户做一个体检，不要等有病了才手忙脚乱。”
“好吧。”老德寿闷闷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