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如此安排
诸事谈妥后，众人回到了村委会，老德寿说起了王宏伟夫妻和李秀清的安置问题。
“原本我们打算安排你们住在正房大屋里，大屋是当年刘家掌家人才能住的，一明两暗，正好王工夫妻住东屋，小李同学住西屋，门对门也热闹。原想等过了年，把门窗都换成铝合金的，也敞亮些，冬天也更保暖，可后来王工说起要保护文物，那就不能乱动了，所以我们就想先把这儿当成你们的办公室，暂时过渡一下，至于住处就要另寻地方了。”
王宏伟点头：“那是不能乱动了，等文物局的同志来看过了，给出意见，咱们再决定怎么改造。现在咱先过去看看吧。”
李秀清没有表示意见，跟着福来他们来到了后院正房。
刘家大宅的正房主屋虽然历经百年时光，依然稳固坚强。房屋的梁柱窗户也不是啥金丝楠木，那玩意北方可不常见，用料都是后山老林里的松木，漆面早已剥落，露出的木质纹理依然矍铄。
一边往屋里走，老德寿一边讲些老屋往事：“这些木料都是从后山的老林子里砍伐来的，据老人们说呀，那时老林里的大木很多，两三个人都合抱不过来。那时也没有森林保护法，谁家需要就去砍伐，不过一般小门小户也砍不起，太耗时耗力了。一根大木伐倒后根本运不出来，要先分解成一定尺寸的木板，才能一块块抬出山，那需要的人工海了去了，就是老刘家这样的大家族建一座院子光备料就要十几年，全部建完也经过了数代人几十年的时间。建房不易，所以旧时的人就讲究要建的牢固些，都是要一辈一辈往下传辈数的。地基都打得很深，围墙有三尺厚，前墙薄一些也有二尺五，保暖是不成问题的。”
走进屋里，地面已经整修过了，原本地下是建有地龙的，富贵人家还是挺讲究享受的，可惜已经不能使用了。左右两间房里各有一套办公桌椅，是福来从他公司临时拉来的，茶几茶具俱全。屋里生了煤炉，略有些煤烟味，但是屋里暖烘烘的。
“屋里原来是盘有火炕的，长久不住人，炕里面都被老鼠破坏了，后来做仓库，就都拆了，可惜了，那炕沿是枣木做的，炕下还有个脚踏，白天垫脚，夜里放尿壶，现在都找不见了，大概都当柴火烧了。”老德寿知道了这些旧物原来还是有价值的，不时惋惜叹气。
王宏伟对这里的条件却很是满意，他指着东墙原来炕的位置说道：“在这里放张床，工作生活就都解决了。”
李秀清在屋里东瞧瞧西看看却是一脸嫌弃：“当年地主老财就住在这样逼仄的房子里呀，多阴暗呀，有那钱都能盖好几座别墅了，又大又敞亮，多好啊，真不会享受。”
王宏伟皱皱眉头不悦地说道：“古建筑可不仅仅只是一座房子，同时它还是一种文化。西方讲究实用为主，不免流于浅薄；中国古建筑却是有文化韵味在里面的。比如说构架起这房子的四梁八柱，喻示的是旧时社会的君臣佐使，有实用性也有隐喻性；简单的檐头滴水也是实用与修饰并重；脊兽则纯粹表达了古人对于家宅安稳的期盼和对于怪力乱神的无奈和膜拜。也许有人认为中国古人无知迷信，可他们从没有深思过，中国人虽然看似迷信崇古却从没有停下改造天地的战斗，是不是有些矛盾？其实一点也不矛盾，早在三皇五帝时期，人皇就向鬼神庄严宣誓，‘神据天庭，皇治人间，各安其位，不可乱也’，比起西方的‘人的归人，神的归神’的人文觉醒足足早了三千年。是不是觉得古人就是说一套做一套啊？其实也可以这样说，精神信仰必须有，可很多时候还是活着最重要，精神和物质可以共存，也可以被极度割裂。古人今人其实都是一样的矛盾结合体。”
屋里静寂无声。老德寿和福来开头还能听个一知半解，听到最后完全就是云里雾里，光听见神啊人啊什么的。
小姑娘李秀清则从刚开始的懵逼，不明白怎么就惹出了王工的长篇大论？到后来就变成了折服崇拜满眼都是小星星了，一个搞建筑的老先生怎么会如此博学通古今？
方老师笑着打破了沉默：“老王，你搞什么搞？又不是请你来做学术报告，这么严肃干嘛？看把人家小姑娘吓得。”
王宏伟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跟一个刚出校门的小姑娘较什么真？忙笑了笑道歉道：“小李同学，对不起啊，我那都是一家之言，不足为信，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不会不会，我就是觉得自己太没文化了。真是听您一席话，犹如什么灌顶，哦，醍醐灌顶，犹如醍醐灌顶。”小姑娘此时就好像是明星的小迷妹，双手紧握于胸前，就差扑身而上了。“王工，您不是理工男吗？怎么可能也精通文史？您是天才吗？”
小姑娘的话却把王宏伟闹了个大红脸：“什么天才？哪有天才？我也只是在研究中国古建筑时粗粗涉猎一下古代典籍而已，文理哪能割裂分开？谁也不可能在某一领域真正做到精通。”
“王工，您真谦虚，比我们学校那些牛皮哄哄的教授可强多了，他们老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派头，好像他们就是学界领袖，结果引用古文却是别字连篇，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古今音意有别，死不认错。王工，咱们能在一起工作，我觉得真是三生有幸，莫非冥冥之中缘分自有天定？我老爸总说我不学无术言行无状，我以后可要好好向您学习，久而久之，我也就如入芝兰之室，怎么着也能沾染您的一些文化气息吧？王工我就以您为师了，请多指教。”小姑娘果真向着王宏伟抱拳行礼，一副就要拜师的模样。
王宏伟尴尬的都不知怎么接话了。
福来、老德寿和方老师对这番神奇反转却是意外之喜，刚才他们还担心小姑娘面皮薄下不来台呢。这下好了，可谓皆大欢喜。
福来笑着打趣道：“好了，辩论到此结束，咱们继续说正事。王大哥，你们在这儿暂时办公可以，住宿不行，一是夜里太冷了，二是这个煤炉子也不太安全，你们可是我们村的宝贝，大意不得。我的想法是你们先住到我家去，顺便把吃饭问题也就解决了。反正我家房子多，孩子又不在，人多还能热闹些，也便于我们随时商量工作。若是你们住不习惯，那等明年村委大楼建好了再搬出去也行嘛，你们看好不好？”
“我看行，福来家楼上楼下的再多几个人也不挤，我没意见。”王宏伟很高兴。
“王工住那我住那！”刘秀清高举右手表示同意，只是这话听在别人耳中总觉得怪怪的。
“我也同意。我这个闲人还能帮你们做做饭搞搞后勤什么的。”方老师也笑着同意。
福来双手一拍：“好，那我就欢迎三位新成员加入我的小家庭。”